“什么事这么急啊？就不能等到天亮再说？”
“我想尽早离府。”
“怎么这么突然？不是说好了么，等你舅舅那边有了回音再议。”
“女儿只怕等不到舅舅的回信了。”
谢姨娘被夏芷瑜说得一头雾水，愣了一会儿之后，只将她拉进了门，“你好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姐病了。”
夏芷涵小产的事，谢姨娘是听夏芷瑜说过的，于是她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但这个和你想要马上离府有什么关系吗？”
“长姐的病极重，只怕……活不到明年。”在来谢姨娘屋子的路上，夏芷瑜已然提前将谢姨娘可能会问的问题都想了一遍，至于如何应答才能不露破绽和疑点，她能周全的几乎也都周全了。
听了夏芷瑜的说法，谢姨娘的脸色猛地一变，大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往外头张望了好一会儿，确定外头没有人经过才算是松了口气，重新将门妥当关好之后，谢姨娘把夏芷瑜往内室拉，一边走一边道，“你别以为这会儿天晚了，你就能乱说话，要是不小心被哪个起夜的人听了去，传到夫人的耳朵里头……”
“这话，我不是乱说的。”当年小瑾是死于陷害和意外，所以是可以避免的，夏芷涵则不同，她是生了病，无药可医，只能等死的那种病。“我是听给长姐看诊的大夫说起的。”
“大夫说的？”术业有专攻，有些特定的事情，只有特定的人能做。人吃五谷杂粮的，多少都会有些病痛，谢姨娘不通医理，所以对能给人看诊治病的大夫有种盲目的敬意。
“真这样严重？大姑娘这才多大年纪啊，怎么就不能治了呢？是不是那个大夫医术不够高明，大姑娘可以换别的大夫看看的呀。”
关于这点，夏芷瑜没有说话，当年侯府如何应对夏芷涵的病，她是不清楚的，但作为生母的夏夫人是到处奔波延请良医的。然而最后的结果，是夏夫人的所以奔波都成了空，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终究没有血缘关系，虽然难免唏嘘，但谢姨娘很快就不再纠结夏芷涵的病，只侧头问夏芷涵，“就算大姑娘生了重病，药石无医，这又和你想马上离府有什么关系？”
“母亲前段时间多次带着我一同去永宁侯府，似乎有将我送入侯府的打算，如果长姐有了什么不测，母亲见我与茹姐儿投缘，让我给冬哥儿和茹姐儿做继母怎么办？趁她现在还在为长姐的病忙碌，我且先避出府去。万一长姐真的早逝，那我只怕就没有离开的机会了。”
“侯府？继室？”谢姨娘听罢，只重复了这两个字。
都说知女莫若母，反之亦然，“姨娘，您且看长姐当年嫁去侯府的时候有多风光，有多少人羡慕她，前段时间呢，他们嘴里什么都没说，心里都在笑话长姐呢。您是想让我走长姐走过的路，受她受过的苦吗？”
谢姨娘张嘴欲言，被夏芷瑜打断，“何况我现在的情况，便是长姐真的不在了，我也不该入侯府，那不是结亲，是结仇。”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只要夏芷瑜落掉腹中骨肉，还是可以嫁的。但这样的话，谢姨娘有些说不出口。
“而且……我若入侯府为继室，母亲定然是觉得给了我天大的恩惠的，您说若是让她提条件，她会让女儿做什么呢？”
“……好好照顾冬哥儿和茹姐儿？”
“如何能悉心照顾别人的子嗣，将之视如己出？”夏芷瑜摸了摸肚子，“首先，我短时间之内是不能有自己的孩子的。姐夫妻妾成群，子嗣更是多不胜数，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只怕等他过了新鲜劲，我就只挂个‘夫人’的名头了……再者，冬哥儿和茹姐儿毕竟不是我所出，就算我费尽心力护着他们，将他们养大，只怕他们只要听人几句挑唆，我多年的辛苦就能白费。孩子，终归还是自己生的亲近些。”
“那，你打算装什么病？”
“不装病了。装病是下策，当时我是不知道我还有个舅舅，没有别的出府的理由，当然现在知道也不晚，多年未见，舅舅突然来了信，说要见外甥女一面，想来母亲也不会不答应的吧？”
“来信？不是咱们给你舅舅写信的吗？他还没回呢。”
夏芷瑜莞尔一笑，“母亲您是舅舅的亲姐姐，自然是见过舅舅的字迹的，但母亲并没有，信么？写一封不就有了吗？”
“你是说……你准备出门让人代笔，伪装成你舅舅来了信？”
“不用出门找人，我自己写就行了。”
“你自己写？那怎么行？这男子的字迹和女子的字迹相差极大的，很容易就能被看出来的。”
“姨娘您这儿，有小瑾落下的笔墨纸砚吗？”多说无益，还是眼见为实吧。
夏芷瑜利落地铺纸、磨墨，谢姨娘倒是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也是见过多回的，前一次还就在几天之前。但看着夏芷瑜以左手持笔的时候，谢姨娘就忍不住出声了，“夫人虽然没有见过你舅舅的字迹，但应当是知晓的，知道你舅舅考过功名，你这字要是写得歪歪扭扭的，不是一下子就被看出来了吗？”
“嘘。”夏芷瑜用右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左手稳稳持笔，笔走游龙……
片刻之后，待纸上墨迹稍干，夏芷瑜将之递给了谢姨娘，“好了，姨娘您看看，主要看看有哪些话看起来不像舅舅说话的语气，我好改改。”至于字迹，夏芷瑜还算自信，毕竟她当年是特别练过的，那字迹看起来应与普通男子无异。
“这，真是你写的？”谢姨娘看看那封新鲜出炉的‘家信’，又看看夏芷瑜，有些难以置信的模样。
“姨娘，您刚才不是一直站在我身边，看着我写的吗？这有什么可怀疑的？”
“你这，什么时候学的左手写字，我怎么不知道？”
“闲来无聊，所以写着玩的。至于字迹，参考了小瑾带回来练字的字帖。怎么样，看着还行吧？”
第二日一早，经过修正的‘家书’就被送到了夏夫人那儿。夏夫人最近都在因为夏芷涵的病忙碌，这封夏芷瑜表明离家缘由的‘家书’就被放到了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