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睡饱的王邵一觉醒来,天才刚露出鱼肚白。
“我睡了多久?”王邵满足的嘟囔了一声,遂从榻上直起了身子,但这会儿还发着呆呢。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王邵停住了动作转而四下张望起来,房间不大,随意一扫便一览无余,王邵这才确定高阳公主的确已经离开了。
也对,高阳毕竟是未建府的公主,入夜总是要回宫的,难道还会特意留下来守着自己睡觉?若真是如此,王邵估计自己就先疯掉了。
与未成年少女独处一室,还过了夜,给他一万张嘴也辩不清,禽兽的名声怕是没跑了。
游离的意识渐渐回到体内,王邵这才低头查看起来,自己的外裳已被人脱掉,正整齐地叠放在卧榻一侧,官靴也被摆放端正仔细收好,王邵没有自己动手的记忆,工坊里的人也被他勒令禁止入内,那结果就显而易见了,这一切皆是高阳公主亲力亲为。
王邵心下感动,同时也感叹古代女子心智成熟的快,即便是初中年纪的高阳,也已经会做很多贴心的事了,想堂堂一位公主殿下,能为自己宽衣盖被,王邵说是受宠若惊也毫不夸张。
王邵从不以君子自诩,也没有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孤芳自傲,他自认为他不是一个好人,甚至可以说自己是坏到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败类,但别人对他的好他却会一辈子铭记于心。
在现代社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阴谋诡计、什么花样套路没见识过,有句话总结的很到位: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他是眼睁睁看着自己从一个对爱情对事业抱着美好憧憬的理想青年,逐渐被逼成一个老于世故,万事走一步要算计三步的“成功人士”。
古人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与那些魑魅魍魉打交道,想要活下去,甚至活的更好,就必然要跳进这口大染缸里。
铁杵尚且能被磨成针,何况是吃一堑长一智的人,到最后连看人的眼神都是自带一种疏离与警惕,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何其悲哀的故事。
王邵时常在想:“为什么现在都在提倡要有正确的道德观念?”
也许是因为,日子虽然越过越好,但做人的底线却越来越低的缘故。
再看看此时他身在的大唐,王邵都觉得古人太单纯了,太善良了,太……呃,好骗了。
来大唐不久,却不经意间收获了许许多多的真心,已经让王邵起了好重的负罪感。
最关键的,还时不时就会被大唐的软妹子感化一下,譬如这次,简直是无解啊!
原本,将一头狼放进了羊圈之中,狼依旧是狼,羊它还是羊,这是自然的定律,可为何王邵有种感觉,自己这是要在大唐上演一出《喜羊羊与灰太狼》的童话剧,完全做不到吃干抹净拔……呃,是翻脸无情的事情来。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同样适用于王邵,王邵只觉高阳对自己很好,却并没有更深的去追究原因,只觉大唐女子皆是如此贤良淑德,毕竟长孙皇后摆在那儿,堪称天下女子的典范。
起身穿衣,又随意洗了把冷水脸,王邵再次精神抖擞的推门而出。
“哟,这么早,吃了没?没吃一起啊!对了,你眼怎么了?”
王邵一开门,正瞧见抬手做敲门状的元芳,脸上就是一愣,随即笑着打招呼,话到一半,这才看清楚元芳他顶着一对熊猫眼,跟戴了副墨镜似的。
“大人昨晚睡的可好?”元芳一脸古怪道。
“还算凑合,怎么了?”王邵见元芳脸色不同寻常,便皱眉询问。
“没事,就是……”元芳有些难以启齿,面对王邵一脸好奇的神色,这才伸头凑到王邵耳边低声道:“就是您从长安城捡来的那位便宜徒弟张老财呗,昨日他兴奋的一宿没睡,在房里鼓捣火药,期间还炸了好几次药炉,我这不是听得太清楚没敢睡下嘛,深怕又有他人遭殃,没法子,我就陪着他在院子外蹲了一宿,大人,要不赶紧将他撵走吧,他就是一个疯道士。”
王邵倒是很欣慰的点点头,拍了拍郁闷的元芳开解道:“不疯魔不成活,这样的人才是本大人需要的,一会儿用完早膳你就回自个儿屋里去睡个回笼觉,我呢,去他那里瞧瞧,话说你出门好歹也先照照镜子,顶着一对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夜游神出来了呢。”
尴尬的元芳一听王邵给假,自然欢喜,连连点头乐道:“嘿嘿,成,这可是大人您说的,那我就去睡了,对了大人,您可别忘了点卯的时辰,要不要我去通知下马叔?”
“不用,到时我自己过去寻马汉。”
“呵,那成。”
王邵与元芳来到工坊食堂,也没让主厨给他们俩人开小灶,而是与工人们的待遇一样,稀粥管饱,每人两个大肉包子外加一小碟咸菜,就这样对付了一顿。
说起来王邵这边供应的伙食,是整个长安城乃至方圆百里之内一等一的好,普通佃户忙活到年尾甚至都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的,而王邵这边却是天天有供应。
犹记得初建工坊那时,第一批受雇的工人进入饭堂后那表情与进入天堂无二,当真是含着眼泪不要命往自己嘴里面塞,一面塞一面向王邵下跪磕头,吓的王邵那是冷汗直飚,深怕进餐时噎死几个,闹出重大生产事故来。
直到后来,大家也见怪不怪了,甚至会偷偷藏起来往自宅里捎,王邵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是定额发放的,如何处理他也管不着,能不浪费最好,传统美德嘛,必须发扬。
工坊依旧是热火朝天,每个从食堂里出来的工人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还有对外来美好生活的希冀,反正王邵喜欢他们这种神情,人嘛,有了希望,干什么皆有动力。
王邵与上工的人们一一作别,自己则毫无形象的边剔着牙,边安步当车往设在工坊一隅的火药实验室走去。
人未至,王邵便听见那边又是传来一声巨响,继而他这边都能看到升腾而起的一缕黑烟,见此的王邵无奈撇撇嘴,脚下的步子则快上了许多。
“张老财,你死了没?”王邵一进屋子便倒吸了口凉气,眼前的残垣断壁还是他的火药实验室吗?简直跟被空袭过一样。
王邵正寻着自己的便宜徒弟,突然,残瓦堆中猛然窜出一只手将他的脚裸死死抓住,王邵第一个反应便是大喊了句:“卧槽!”
这突然发生的状况,惊的王邵牙签都掉在了地上,不过那只鬼手显然小瞧了王邵,等他回过神来,王邵毫不犹豫就是抬起另一脚,狠狠踩了下去。
“呕!”王邵脚底下传来一声闷哼。
那只鬼手受了王邵毒脚,五根手指瞬间紧绷,都快朝上了天。
然后下一秒,张老财便带着无比痛苦的神情从瓦堆里蹦了出来。
原来啊,张老财听到王邵的声音便努力想挣扎起来,谁知全身动了动,却仅仅只能将双手解放出来,而他大半个身子早已被瓦片埋了个结实。
感觉王邵过来,张老财灵机一动便用手去求救,哪里会想到王邵反应竟然如此迅速,立马给了痛苦打击,在剧烈的痛苦之下,张老财的求生本能发动,居然一下子顶开了比自己还重的瓦砾站了起来。
王邵见张老财灰头土脸的凄惨模样,先是一愣,后是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哎呀,我说张老财,你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呀,昨日炸黑了自己,怎么,今日又想炸房顶把自己埋了吗?”
张老财丝毫不觉丢脸,先查看了全身一遍,发现没缺胳膊少腿,甚至连血都没见,仅仅是蹭破点皮而已,便咧嘴一笑:“哈哈哈,实在够劲儿,师傅,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你说拿这火药去炸石山如何?”
见王邵发愣,张老财兴奋道:“师傅,我研究了一整夜,终于发现只要火药放的位置正确,仅仅需要一点分量就能把屋子给炸的散架……岂不是说,只要这火药足够,咱们能开山劈石,如获神力?”
王邵一脸被自己蠢哭的表情:“石山啊……对,太对了,要致富就得先修路!”
张老财一脸懵逼:“不是,师傅,我是说炸石山……”
王邵激动的抱着一脸懵逼的张老财跳了一圈,兴奋道:“对,炸了石头就去修路,张老财,你这名字取得不冤,真是太有才了!”
虽然不是太明白,张老财还是摸着仅剩几根毛的秃头腼腆一笑:“是吧,其实我那死去的老爹也常这么对我说。”
王邵抽了抽嘴角,好嘛,我这做师傅的啥都还没教,你这做徒弟的就已经开启“无耻”天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