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他还猜想这一切是齐王设下的圈套，可如今看她的神色，直觉告诉他并非因齐王。
他走进，站于塌侧，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去打扰。
以这样平静的姿态过了许久，她忽然发问，目中无神，仍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没有去看他。
“风奕靖，在你们眼里，人的生命是否不值一提，脆弱如蝼蚁，可以随意屠杀？”
那一瞬，他仿佛看到她清澈灵动的双眸布满了悲伤，有着与这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寂与愁楚。
好似第一次看见她这副模样。
即便上次被他发现出府，求他保住那几个丫鬟，也未见她这般柔弱。
不知为何，他心中微微触动。
许是觉得她此刻的这副样子无助又可怜。
若此时询问事由，恐怕不妥。
“你们古人是不是都喜欢杀人？”清歌继续开口。
风奕靖眸光微闪，心下疑惑，“古人？”
默了默，似乎猜到了什么，他答道：“没有人喜欢杀人。若世事太平，无人会举起屠刀。并非我们喜欢杀戮，只是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不得已而为之。”
乱世之中，如若心慈手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个道理，清歌明白。
她缓缓抬起头去看他，眸光暗淡，似在思索，并未回话。
出了寝室后，风奕靖看向外面站着的步云，吩咐道：“让人查一下，今日下午城中可有发生命案。”
步云领命后正准备离去，又听风奕靖道。
“还有。”风奕靖把步云叫住，看了眼那扇木门，唇角微动，“晚些让人再送些吃的进去。”
步云愣了愣，不敢多想，于是回道：“是。”
离那日回门已过去三、四天的时间。
秦翊从破屋悄然离开，往城中赶了回去，回到了怀王府的第一时间便是去找怀王。
风弈靖在书房看着近日的暗报，暗报里说那日傅清歌失踪一事查不到下所，但她失踪那日申时左右，在城外西南的一片竹林出现了几道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尸首，死因皆是利剑所为。虽不知为何人所杀，但看那仵作所绘之图，他们的剑伤倒是与江湖上闻名的疾风侠剑法十分相似。
“是因为这个吗？”风奕靖低头呢喃一句。
她应该是看到了那些黑衣人被人所杀之情形，所以回府后才会如此心神不宁。
门外响起敲门声，风弈靖放下暗报：“进。”
秦翊从门外走了进来。对怀王微微施礼后，恭谨地叫了一声：“殿下。”
“如何了？”风奕靖低声询问。
“那日人证被杀，属下去追踪朱憼，在追到翠玉轩一带他忽然消失不见，属下觉得有疑，便在那里潜伏了几日，终于在昨夜看到他偷偷摸摸地从翠玉轩里出来。于是属下跟着他追到一间破旧的民屋，发现他去见了一个人，听到了他与那个人的对话。”
提起朱憼，风奕靖的俊脸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继续说。”
秦翊抬头看了一眼怀王，鬓角渗出些许细汗，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略整理了一下心绪，这才把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他们说抓到了王尚书之子王实。”
“什么！”
闻言，风弈靖站了起来，神色凝重，“王实不是已经...”
“是，一年前王尚书之妻带着其老母与儿子逃匿，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惨遭不幸，但其实未然。属下听朱憼与那人说，他们找了王实一年多，前不久才发现他的踪迹，如今已将他抓回，藏匿于...”
还未等秦翊说完，风弈靖便猜到了答案，幽冷地开口：“齐王府。”
秦翊低着头肃容道：“是。”
这一年来他们都有在查王笃除私吞军饷一事，大致猜测其被诬陷是齐王或者魏王所为，如今齐王露出了马脚，也并不意外。
沉默片刻，风弈靖吐出一句：“王实，得救。”
“可殿下，这万一是齐王设下的陷阱呢？我们并不确定那人是否真的是王实。”
他与王尚书是在军中相识，王尚书的而为人他是相信的。“若王实真的没死，并且落在了齐王手上，以齐王心狠手辣的性格，谁也不确定下一刻他会不会把王实杀了。这齐王府即便是陷阱，也要闯一闯。”
“殿下...”
秦翊阻止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风弈靖打断。
“好了，这几日让人紧盯齐王府。商议计策后马上就行动。”
迟疑了半刻，秦翊终是答道：“是。”
“还有，四哥不惜暴露朱憼这步棋也要去见傅清歌，定是与她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让步云紧盯紫堇轩那边的动静，有任何异样随时禀报。”
“是。”
与此同时，齐王府。
风墨轩看见来人，询问道：“都安排妥当了？”
阿良跪于风墨轩跟前，恭敬道：“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很好。”风墨轩勾了勾唇。
阿良：“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箭已在弦，蓄势待发。接下来就等着怀王自投罗网了。”风墨轩的语调看似亲切，实则暗藏一股狠毒，让人听了足以毛骨悚然。
他抬头，眼底饱含凶狠之色，对着远方呢喃：“老六啊老六，你偏要行侠仗义，抓着一年前的旧案不放，既然如此，就别怪我这个做皇兄的不念手足之情了。”
夜，月朗星稀。
清歌站于大树旁，看着比自己高了几个头的围墙，发着呆。
她与外面，仅有一墙之隔的自由。
最近夜里她总是会做噩梦，梦到那天在竹林里那几个被杀的黑衣人，那场景无数遍的重复在她脑海中，让她难以入眠。数次被惊醒后，又没有睡意。
那天听了风弈靖的话她心里舒服了一些，也明白在古代暗杀什么的都是很普遍的事情，她不该如此矫情，可是脑子总是会自动想起那些鲜活的生命突然变成一具尸体在她面前倒下，心中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今夜梦到那个被一剑穿心死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她再次被惊醒，刚醒来不久，就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时好奇，便走出去看了看，发现守在紫堇轩外面的侍卫和夜间巡逻的士兵都匆匆忙忙的往一个方向跑去，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