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不如庄秋水那般沉得住气,一听傅凉城疑心上了自家小姐,心底也有些打鼓七上八下。
“那小姐,我们要如何做?三爷若是疑心了,必定会差人暗中调查……”
“如何做?”庄秋水淡淡勾唇,“当然是力证清白。”
至于手段……最近正好便是机会。
青梅不太懂,但也知晓既然小姐这般说了,必定是没什么问题。
冒着烟雨走出茶楼,庄秋水回了一趟庄家,用过午饭便又匆匆回了帅府。
回到帅府,果然一贯冷清的院子里便有了眼线,不过庄秋水只当是不曾瞧见,直直的去了赵春玲的屋子里。
赵春玲靠在躺椅上小憩,听闻庄秋水来了也不曾睁眼,庄秋水瞧着也好似不曾介意,便就坐到了桌边这么说起了话。
“春玲妹妹,可还是在气恼相思妹妹闹腾的事?”
赵春玲冷哼一声,颇为不屑,“她一贯能闹腾,如今这般明目张胆的,不就是欺负我残废了吗!”
话虽如此说,可赵春玲心里一直在琢磨着慕相思的用意,她也差人去了环河城,只待消息回来。
庄秋水面色温和还带着一丝惋惜,“相思妹妹定然是哪里搞错了,待真相明了便好了,春玲妹妹你也无须放在心上,说起来这几日娘的身子欠安,义父的旧疾也发了,这帅府还是需要清静些的好。”
“是我不给帅府清静吗?”赵春玲睁开了眸子,眼底带着一丝冷色,“明明是慕相思上门与我过不去。”
“是是是,此事春玲妹妹自然是没错的。”一边说着,庄秋水一边让身畔的青梅到了一杯茶送给了赵春玲,“娘的寿辰快到了,娘的意思是不必大操大办,娘一贯吃在念佛,我竟也不知道送什么礼好,不知春玲妹妹可有什么主意?”
赵春玲喝了一口茶,倒也细想了这个问题,今年娘是整寿,往年他们随意一些便好,可今年必定要拿出个让娘欢喜的东西,先不说她的恩恩怨怨,三爷是她心爱之人她自然也要敬重三爷的娘亲。
“还有些日子,可有细细的想,姐姐一贯聪慧必定能想到让娘欢喜的礼品。”
见赵春玲这般说,庄秋水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春玲妹妹越发会说话了,今儿我过来也不为别的,瞧着妹妹还好便也就放心了,至于娘亲的寿礼,慢慢想细细想,毕竟还有些日子。”
“既如此,那我便不留姐姐了,今日不知为何总是犯困。”
困不困的都是托词,主要是如今赵春玲心底烦闷,还未曾想清楚慕相思的用意。
庄秋水起了身,嘱咐了两句便离开了赵春玲的屋子。
外面烟雨未停,风中夹杂着一丝凉意,庄秋水缓步穿过回廊,路过一处凉亭突然顿住了脚步。
以往傅凉城若有心思必定会在这凉亭中逗留,于是她便走了上去,而后回想着深爱男人的模样抬眸看着灰蒙蒙的天……
“青梅,天又凉了。”
一旁青梅微微蹙眉,不禁有些心疼眼前的人,“我去给小姐拿披风……”
“不必了。”庄秋水勾起了唇,笑意却是苦的,“一见少年误终身,你说我怎就活成了这幅模样?”
她是源城的才女,是这个城中最为美丽的女子,她未出阁时多少名门少爷对她青睐有加,可她心里却住了傅凉城,那个从不与她热络的男人。
心底住了一个人,她便是输了,为了嫁给他,她第一次用了以往不屑的卑鄙手段,有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
事到如今,她就快要记不得曾经自己是何模样了。
“小姐,若是小姐不愿,待这件事完结之后,便不必再费心筹谋了。”青梅宽慰着。
长长的叹了口气,庄秋水垂下了头,却还是笑着,“天凉了,凉城该添一件披风了,一会儿你去街上选最好的貂裘皮毛来,今年的披风我亲自给他做。”
因为……不知后面的年岁,她还有没有那机会。
“可是如今入秋,小姐做貂裘皮毛怕是不当时……”
“那便留着冬日里他再用。”
冬日天寒,她做的披风给他一丝暖意,他或许还能想到她。
回了神,庄秋水收起了脸上那些凄凉苦涩,怕是这雨天扰了她的心智,竟想着若是这一回一击不中……不会的,傅凉城说过,她可是最为聪慧的女子……
烟雨南江,薄雾蔼蔼,已是几日过去,北苑里倒是平静。
这一日晨间,傅凉城一早便去军营,慕相思本陪着景行写字,谁知小厮竟说外头有故人来访。
慕相思叮嘱玄梦好生看顾景行,自己便去了前厅。
踏进门,厅里立着一个男子,一身月牙白长衫,身形高大却显消瘦,慕相思顿足,一时间难以在脑海之中寻到相似之人。
“这位先生是……”
听闻声音,男子身子一僵,片刻后才缓缓转了身。
一阵秋风吹过,撩起了慕相思耳畔的短发,也迷了她的眼……那熟悉的面容,剑眉星目,唇角的笑带着春日里的和煦与温柔,只是原本明亮的眼中却带着一抹沧桑,险些她便认不出了。
“祝子归……”
祝子归也望着她,眼眶微红,他离开祝家寻了她许久,他去了许多地方,他想过许多的可能……
“相思。”
四目相对,思绪翻飞,年少时候的点点滴滴一如那山间流淌过的清泉水,那般明亮透彻,那般叫人回味。
若非造化弄人,他与她,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一时间,两人竟再说不出一个字。
直到许久之后,慕相思回了神,心底再多感叹也早已无济于事,年少时候的那些事,早已随风而去,如今她还得叫他一声……二姐夫。
“看茶。”淡淡一句,慕相思走到了厅上便要坐下。
望着眼前的人,祝子归情难自禁,这么多年的寻找让他身心俱疲,踏遍了万里路,寻遍了众山川,他一心念着的人如今就在眼前,于是他伸手将她拉进了怀中,一颗心……才算是着了地。
慕相思微微一怔,不曾想祝子归竟这般举动,于是立刻挣扎着要脱身,谁知祝子归却收紧了双臂,开口的声音近乎哀求……
“别动,别动……就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众人只知晓傅凉城寻慕相思四年之久,可谁知他?他这些年亦是天南地北不停的在寻找她的踪迹!
慕相思微微蹙眉,抬起双手想要安慰眼前的男人,可一双手终究是停在了半空之中,她有何资格安慰他?他与她,早已不是能互相安慰的关系。
“祝子归,放开我,叫旁人看了去恐生是非。”慕相思的声音清冷淡漠,带着丝丝疏离,她的内心沉重还带着一抹痛楚,可脸上却瞧不出一丝破绽。
年少的情谊总归是年少时候了,如今的她,早已没有心思去想那些儿女情长,国仇家恨,桩桩件件都比天大。
果然,冷淡的话落在祝子归耳中,霎时便在他激动的心上淋下一盆冷水。
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祝子归缓缓松开了眼前的人,他垂眸看着她,她还是那般好看,模样没变,可她的心思变了。
“我……”祝子归欲言又止,最后说出的便也是那客套的话,“这些年过得好吗?”
慕相思点点头,而后转身坐到了一旁椅子上,“坐吧,我可不想旁人觉着我怠慢了客人。”
客人……祝子归努力笑了笑,这里是北苑,是傅凉城的宅子,而她称他是客人,果然是夫妻一心的。
坐到椅子上,祝子归十指微微收紧,气氛竟又尴尬了下来。
慕相思暗自呼了口气,而后便面色平常的询问起了一些事,“你从四九城过来,可知慕府如今如何了?”
“如今慕府内外都是王副官在操持,丫鬟小厮打发了不少,但里里外外还是如往日那般。”这些年他只要回去四九城,便一定回去慕府瞧瞧,自然是清楚慕府情形的。
一听如此,慕相思唇角多了一丝笑意,这是发自内心的,“那便好,倒是辛苦王龙了,一个大男人竟学着女子打理起了府中内外……”
见她唇角的笑意,祝子归竟又失了神,当年最爱的丫头,如今真的变了。
“说起来,二姐和二姨娘可还好?”
如今,唯一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便只有慕清雪了,想到此处,慕相思心口处不禁又痛了几分,偌大的慕府竟已败落成这般。
提到慕清雪,祝子归面色冷了几分,若非是有那个女人他与慕相思何至于走到如今地步?尤其是当年她心术不正竟给慕相思带去慕帅之死的消息,他深爱的女子因此险些没了性命,他怨,他恨,这些年他根本不愿意见她,若不是今日慕相思提及,他都快忘记那个女人。
“你竟还想着那个女人……”祝子归看着慕相思,莫名的心疼,“难道你忘了,当年你险些因为她丢了性命?”
慕相思怎么会忘?可慕清雪必定也是被何明艳所蒙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