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秒之后。
“发生什么事了？”穆凡还处在一脸呆滞状态，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景生也是当场怔住，但不过须臾就反应过来，立刻解开安全带，探身朝穆凡那边挪过去，双手小心地在她的头、肩膀、手臂等处轻轻碰了碰，不停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磕碰到哪了吗？痛不痛？”
“没有没有，我没受伤。”幸而安全带还系着，只是勒得肩膀被勒得生疼。确认自己没事后再看向宋景生因担忧而皱起的眉，问，“你呢？有没有事？”
确定她没受伤后，他也说没事。然后下车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过了一会儿他上车，系上安全带，对还有些惊魂未定的穆凡说：“撞到柱子了，不过还好，只是车灯撞坏了。你确定你没事么？”
“我没事。车灯坏得严重么？”
“有一点。”他启动车子，打过方向盘，这次一鼓作气的倒了出去，略微松了口气。
穆凡不太懂车，只好问：“要修很多钱？”
从停车场开出去后，到了大路上就顺利许多。他笑说：“你放心，我有买车险。”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修理费又不是我出。”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你似乎也有点责任。”
“我有什么责任？”她十分怀疑他脑子也被撞坏了。
“如果不是你说要下车害我分心，我怎么会失手。”他目不转睛看着前面，“所以不要再提下车的事了，不然就不是撞倒柱子这么简单了。”
穆凡严重怀疑他那么多年在国外到底是不是在念书，怎么可以脸皮越来越厚、越来越无耻。
不等她反驳，车子一个刹车，已经到了目的地。
她从车窗看出去，却发现是一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餐馆，门口旁边还兼有烧烤铁板，外观平淡无奇，只是客人却不少，连外面的露天餐桌都坐满了。
“别小看它的样子，味道不止不错还很特别。”
他先一步下车，穆凡别无办法，也跟着下了车。等到了餐厅里面，才发现餐厅的内部布置的还算雅致，不算很大的空间内摆放了八张小方桌，上面铺着绿白相间格子的桌布，桌布上摆放着一支插了花的花瓶还有两套消毒餐具，墙面就只是单一的白，很有些以前在学校外面餐馆的风格，简单质朴，最适合兜里没多少钱却贪吃的学生人群。
她左右环顾了番，问：“这么挤，没位置了吧？”
“上面有，跟我走。”
到了二楼，宋景生把她领到一个露天阳台上面，还真的有一张空出来的桌子，只是区别于室内的木椅子，这里摆放的是白色塑料椅，每张桌子旁还竖着一把巨大的遮阳伞。坐下后，从阳台的位置上望出去，还能看见不远处一所学校的的操场，落日余晖下，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滞留在操场上跑步打篮球，说不出的轻松自在。也不知他是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的。
他把菜单递给她，“你想吃什么？”
穆凡扫了一眼菜单，立刻报出菜名，“水煮肉片，烤虾，鱼片粥。”
“这里的小龙虾和烤鸡排很不错，还有酸菜鱼的味道也很好，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宋景生没有翻看菜单，直接说，“对了，虾仁豆腐饺是这里老板娘的拿手点心，可以试试。”
“这么多？”她犹豫了一下，“那水煮肉片就不要了，你说的那些都来一份。”
点了菜后，她打了个电话回家说不回去吃饭了，穆秋萍按例问了几个问题，她一一作答后穆秋萍才松了口。挂完电话后发现宋景生正看着她，一脸的古怪。
“你每次不回去吃饭，阿姨都要问你是和谁一起吃饭？”
“怎么了？很奇怪么？”
宋景生靠向椅背，眼中的笑意在镜片后一闪而逝，“看来阿姨盯得你很近，是希望你快点结婚么？”
穆凡低头喝了一口橙汁，苦笑滞在唇边。他怎知道，他所想的与事实恰好相反，可她要怎么才能说出口。
菜很快上来，满满地摆了一桌，量多的惊人。
穆凡毫不客气，捋起袖子大开杀戒。宋景生含笑看着她，反倒不急着吃，只是盛了一碗她点的鱼片粥，慢慢喝了起来。
小龙虾香辣扑鼻、酸菜鱼酸辣滑爽、烤虾和鸡排都烤得恰当好处，酥脆的不得了，鱼片粥也出乎意料的香甜可口。只是这么风卷残云的吃下来，胃快撑爆了。倒是对面的那个人早已吃完，正安心坐着喝茶，面不改色的看着她。
奈何辣吃的太多，嘴唇也辣的有点疼，只好拼命喝水。
“水墨江山的广告有头绪了么？需不需要我再联系张设计师和林设计师也给你一份效果图看看，也许会有些灵感。”他突然说。
“上次周总带我去工地上看了看，虽然还不完整，但已初具形态，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他笑，“以前你说想做警察，怎么会选择做广告？不过你那么聪明，做什么都很好。”
她在他心目中竟是这样的好印象？
她分明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很嫌弃地看着她，说：宋凡，你真是我见过最笨的猪。
“高考的时候错过了报名，后来大学毕业后报考公务员时有去试过考警察，好不容易考试过了，但体格测验却没过。”提起这件事，她还是懊恼的不得了。
“没过？”他显然是不信，“不可能，你的体育一向很好。”
“跑步的时候突然胃痛，只差几秒就过了。”
他脸色突然变了，“胃痛？你胃不好？”
她眼瞅着还有几只烤虾没吃完，就伸手去拿，“有一点。”
他立刻夺过串着虾的竹签，“你不可以吃了，我不知道你有胃不好，不该让你吃那么多辣的。”
她盯着他看，却发现他一脸严肃，根本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她只能作罢，反正早已吃饱，只是看那剩下的几只虾太孤单才忍不住想吃掉。
见她停止自残，松了口气，问：“你的身体一向很好，为什么会胃不好？”
她喝下一大口水，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大一大二的时候，好一阵子吃不饱，尤其是没时间吃早饭，所以胃病就落下了。”
他不解：“怎么会吃不饱呢？大学的时候活动很多吗？怎么会早饭都没时间吃。”
“因为一天要打两份工，早上还要去快餐店兼职，所以是既没钱也没时间吃饭。那时候年纪小，偶尔痛一下还不当回事，总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可有一次在快餐店里痛得晕过去了，去医院一看，医生就说我胃出毛病了。从那以后我也不敢不吃饭了，可到底是落下了病根，现在只能慢慢养着，不过偶尔吃点辣也不要紧。”
他的表情从错愕、诧异到不可置信，复杂到了极点。
她笑：“不信？”
“不。”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只是没有料到。”
看着他的样子，穆凡突然觉得内心竟有几分报复后的快感，“没有料到我竟会在你走后活得那么落魄？”
宋景生沉默了一会儿，又问：“爸没有给你和阿姨赡养费吗？”
“给了，当然给了。”她冷笑。
直到现在，她都忘不了宋汝良给她们钱时的样子。
那么惶恐、那么决绝、那么哀求的眼神，似乎唯恐她们不肯拿着那笔钱离开宋家。景韵就坐在他的身旁，姿态昂然，神情轻蔑，望着她们母女的目光中满满的全是得意。穆秋萍则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安静地收拾着行李。可就当自己准备伸手拿放在茶几上的钱时，穆秋萍一把夺过摔在地上，然后扬手给了她一巴掌。
就是那一巴掌，让她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也就是从那天起，她不再叫宋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