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1730100000022

第22章 顾世的秘密

两人无言地并肩朝前走,在一片繁茂的大树下,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默默蹲下身来,陈庭打开手电,又递了一支给张弛,分头开始以树为中心点,在泥土混合着沙砾的表层一寸寸往外翻找。

张弛看到影子的一瞬间,唰地站起来,同时往后退了一步,和来人保持距离。

手电筒的灯光随之晃动了两下,来人好像也受到了惊吓,又很快收回了光束,照向自己。

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张弛,是我。”

张弛的眼睛这时适应了灯光,看清了来人正是陈庭,陈庭穿着便服,手里提着一个工具箱,居高临下地站在路边。

“来都来了,还不快下来帮我?”张弛依然对他不动声色地靠近有些不满,尤其是在刚发生了爆炸的案发现场。

陈庭并不见怪,递过一个玻璃瓶:“这两天你休息时间太少,肝火自然不会小,我给你带了瓶菊花茶,败败火。”

张弛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明白如果自己不喝,陈庭就会滔滔不绝地说出一套中医养生理论,只好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里面加了蜂蜜,甘而不甜,倒是爽人心脾。

“怎么样,你们有发现了吗?”张弛指指工具箱,“全套都带来了,看来那里是没戏?”

“之前几个专家都说,核心物证就是引爆器电池。但我们用各种试剂、仪器都检测过了,上面并没有关键线索。我听刘队说你在这里,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张弛看了他一眼:“依我看,线索没那么容易找到,三次勘查还远远不够。”

“照你这么说,你想找什么?心里有谱吗?”

“案发现场,除了我们的人和车,没有其他任何人受伤的痕迹,而且炸弹在车辆刚好通过时引爆,说明对方是在安全距离内,直接可以看到警车,同时用遥控方式来控制炸弹。”

“这个安全距离至少在八十米开外,否则技术上,从自制这种类型的炸弹的角度来说,是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我推测嫌疑人是用电线通电,遥控引爆爆炸装置的,没错吧?”

“对,三批专家都认可这种说法。”

“那么在爆炸装置上能看到,电线是双股的,每股里面都有十六根铜丝,合力拧成直径为一厘米的圆圈,在这之前,有个步骤是必不可少的。”说着,张弛示意他过来,和他同一视线。

陈庭把工具箱递给他,随后大步跨到了沙砾地的荒地边界上,问道:“你是说,他们必须要剥离掉原来两股电线头部的橡胶皮?”

张弛肯定地点点头,眼神在附近的田野里搜索,像是在圈定范围:“对,引爆时,只有去掉电线外层的橡胶皮,才能进行下一步。”

“但是,我们的物证里面没有这一项。”

“不是这些专家没有想到,而是没能找到,认为对方一定精心处理掉了。”

“你觉得这东西还在这里?”陈庭好奇地朝他看。

张弛想起了师傅和小吴临终的惨状,顿觉一股悲壮涌上心头:“除了掘地三尺,你认为我现阶段还能做什么呢?”

两人无言地并肩朝前走,在一片繁茂的大树下,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默默蹲下身来,陈庭打开手电,又递了一支给张弛,分头开始以树为中心点,在泥土混合着沙砾的表层一寸寸往外翻找。

他们像考古学家一样专注、虔诚地面对着眼前这片土地,尽管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直到凌晨还是空手而归。

“顾世现在怎么样?”陈庭背对着他,打破了寂静的气氛。

张弛一愣:“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她,你呢?”

陈庭好像在思考应该怎么回答,过了一两分钟,他声音闷闷地道:“我想去看她,但是还没去,怕你误会。”

张弛的手停滞了一下,很快又像之前那样高频率地翻动起来:“碰到这样的事,同事去探望一下,很正常。”

陈庭的身体缓缓转过来:“这么说,你们的关系到现在还没有明确?”

张弛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直接,索性回答:“这是我的私人事情,没必要和你汇报。”

“你的私人事情?你不能还在何萌和顾世之间摇摆不定了,是时候决定了,在这个关节上,希望你不要雪上加霜伤害顾世。”陈庭的声音有着平时没有的决绝,还因为一口气说出压抑已久的话,音调有些变化。

张弛站起身,看向陈庭的背影。陈庭转身盯视着张弛,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爆炸后的焦灼气味。

“你多虑了。我知道你关心顾世,但她现在有男朋友了,就站在你面前。”张弛指指自己的胸口,平静地告诉他,“如果你作为朋友,还是愿意关心她,倒不如和我抓紧时间把这个案子破了,这才是给她最大的安慰。”

陈庭的脸色一点点地缓和下来,在来的路上,他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张弛和何萌的纠缠不清,如今看来,的确是他想多了。

“你还是应该抽时间去看看她,激烈的情绪冲击直接损伤人的内脏,思伤脾、悲伤肺,她本来脸色就苍白,要当心她的身体状况。”陈庭念念不忘地关照道。

“我正想说这个,如果可以,我希望这段时间可以拜托你多关心她的健康问题。”张弛诚恳地请求道。

陈庭很意外:“那你呢?”

“相信她会理解我的选择,我现在的心思只有眼前这一件事情,分心不得。”张弛的眼睛还在周围的区域内搜索。

凌晨一点,门卫打着哈欠启动大门,分局院子里黑灯瞎火,两三只流浪猫趴在警车车顶上,耳朵轻转,警觉地睁眼瞪着来人。流浪猫看到是白日熟悉的面孔,微眯着眼睛开始打盹。

张弛从夜宵摊到分局的路上步调匀速,双眉紧锁。一向慢吞吞的陈庭都不免催促起来:“哎,大家都等着我们,你能不能快点?”

历经五个多小时的翻查寻找,张弛真的从一堆沙砾的下面找到了几片零碎的塑料皮套,陈庭简直喜出望外,当场从工具箱里掏出简易仪器初步检测了一下,上面的指纹虽不完整,却也清晰可见。

他第一时间让张弛向专案组汇报,张弛却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平静,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兴奋。

“现在说破案还太早,这很有可能是无关人员的指纹。”张弛淡淡地解释了陈庭的疑问。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刑警队的吗?”

张弛愣了愣,这才回想起来,是自己这个情敌“引狼入室”的:“还不是因为你当初说我画得好,婚纱照都可以不用拍。你的一句话,改变了我的职业生涯啊。”

“不完全是。说到底,你的画画技能,改变了你的命运。”

陈庭这么说也不错,如果不是因为模拟画像一举破案,他就不会被顾志昌选中进入刑警队,自然也不会和顾世有朝夕相处的机会。

“犯罪模拟画像,既然在其他案件中都起了决定性的作用,那为何在这个案子里,你却反而把希望寄托在物证上面呢?”陈庭这一天不知是由于疲倦还是长期的压抑,每一句话似乎都比平时要尖锐直接。

张弛若有所思地听着,也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他不能用画笔为师傅找到真凶?

他明白,这个案件对于他来说,和其他所有的案子都不一样,流的是师傅的血,他不允许自己失败。

“想一想,如果顾师傅还在,他会希望你怎么做?他大概不希望自己的徒弟是个害怕失败和尝试的人吧。他不是一直说‘走过的弯路越多,我们离真相也就越近’吗?”

张弛不语,两行清泪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滑落,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走到了陈庭的前面。

专案组的几个组员先后从家里赶来,大家听了张弛和陈庭的详细介绍,各自有条不紊地投入检测比对工作中。工作范围从刑满释放人员一直延伸到嫌疑车辆的目标区域,排查量不小,但至少有了方向。

张弛交代好一切,和陈庭打了个招呼,就慢慢走到了顾志昌的办公桌前,搬了个椅子像往日那样端坐下来。

他每天还是按照习惯把师傅的办公桌擦得一尘不染,上面摆放着一张师傅和顾世小时候的合影,一张刑警队的合影被压在玻璃桌下,一只洗干净的烟灰缸靠着电脑,旁边还站着一只高大的褐色玻璃瓶,顾志昌平时用它来喝水。桌子外沿上排列着一长排的工作日志,其中一本里还夹着一副老花镜。

师傅有写工作记录的习惯,除了会议记录和案件记录,每日的工作行程和内容都会被单独记载,半年一本的速度,桌上的一长溜本子浓缩了他近五年的工作和加班时间。张弛呆坐了很久,开始慢慢翻开日志,同时拿出自己的本子记录一些要点。

他留意到,顾志昌的值班时间很固定,有重特大案件发生点名要他去的时候,他才会找人顶替一会儿,他自己的班次基本不变。即使和别人换班,也大多不要别人还班,轮到值班那天,他还是会乐呵呵地出现在值班组:“大家不是单身小伙要谈婚论嫁,就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忙得团团转,都这么过来的,理解,理解。我没什么事,多做点是应该的。”他的脸又在张弛面前浮现出来。

张弛累了就在桌上趴一会儿,到早上八点时,翻了十多本日志。他的本子上也零星记录着一些数据。

上班时间还没到,陈庭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走道里。他昨天为了节约路上往返的时间,在值班室休息了一晚,连日的劳累好像缓解了不少。看到顾志昌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吃了一惊,打开一看,才发现是张弛。

还没等睡眼惺忪的他缓过神来,陈庭就上前拍拍他,语气亢奋:“被我昨天说准了,你又要派上大用场了。昨天不仅物证上有突破性进展,嫌疑人的视频寻线追击也有进展,你快去看看有什么安排。”

张弛一下子睡意全无,去洗手间里风一般地洗脸刷牙,小步快跑赶到专案组集合的会议室里。他一走进去,众人的眼神就集中在他身上,看他的身形几乎一夜间消瘦憔悴了不少,大家不免有些唏嘘。

刘队招呼他入座:“你来得正好,经过我们技术人员的细致工作,报警的对象虽然在案发附近的公用电话亭里挡住了自己的面部特征,但是在离开案发地的时候,有明确的目击者对他印象比较深刻。”

“我去看看吧。”张弛主动提出。

“要不要让他到局里来,可以少奔波一趟?”刘队看他满面倦容,提议道。

“不用,我还能看看周边环境,说不定能找到其他目击者。”

刘队看张弛声音不响,话不说满,眼神却坚定得很,示意他赶紧过去。

张弛欲言又止,并不起身,刘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直说。”

“刘队,能否请您帮一个忙?”

“你说说看,是不是我能帮得上的。”

张弛翻开笔记本,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两个日期:“能否帮我确定一下,在这两个日期中间的时间里,师傅直接参与或者牵头的案件有哪些,我需要这些案件的资料。”

“你怀疑这次的事情和他的工作有关联?”

“只是一种推测,扩展一下可能性,现在我也没有答案。”

刘队沉吟了一下,眼眶微微一红,把纸叠起来放进胸口的口袋:“有心了,我会让人尽快准备资料,你放心吧。顾志昌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那天晚些时候,张弛揉一揉酸胀的眼睛,朝远处眺望。窗外川流不息,身着统一服装的外卖小哥在路上紧赶慢赶地穿行,张弛这才想起来,自己早餐后没吃过任何东西。

桌上,刘队派人送来的几沓案卷加起来大概有半人高,都是顾志昌近半年来经手的资料,张弛并不放心让别人来查看,唯恐错过什么关键性线索。可是如此独自奋战,他势必又要熬到半夜才能粗粗过目一遍了。

他起身刚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泡面,顾世就发来微信:“有空来一趟我家”。

张弛看到这条消息,第一时间回了句“马上来”,把档案材料锁在铁皮柜里,立即动身了。他很想她,几日未见,心里就充满了牵挂,恐怕她也是。这是顾世头一次邀请他到家做客,他隐隐感觉到,她或许一直默默关注着爆炸案的进程,这会儿应该是有了什么思路或者线索,想要告诉他。

大约一刻钟后,张弛就到了顾世楼下。把车停好后,他徒步走出小区,在门口的台湾进口食品小店里采购了两大袋食物,又拐到旁边的西点店里买了一箱牛奶和两盒甜品,这才大步流星地朝顾世家走去。

顾世打开门,看到大包小包的他,倒也没什么意外,请他到厅里沙发上休息。他不忙着入座,问了厨房的位置,在她的带领下,把购置的食物归类摆放好,细细嘱咐她牛奶是鲜奶,保鲜时间比较短,要尽快喝,坚果和红枣对身体有好处,闲下来就吃几个,要持之以恒。顾世情绪还是很低落,一直只是沉默点头。

等到在沙发上坐定,张弛粗粗扫了一眼这套公寓,和他想象中差不多。公寓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是白色调为主的极简北欧风格让空间显得尤为宽敞,配以多为油画蓝和樱桃粉的装饰物,看上去温馨雅致。开放式餐厅里最显眼的大餐桌已被布置成了灵台,上面摆放着顾志昌的黑白照片。张弛鼻子一酸,走过去默哀了五分钟,深深地给恩师鞠了个躬,心里说:师傅,我一定会给你查明真相的。

茶几上沏好了一壶水果茶,正用微火在加热。烛光点点,倒是衬得顾世的脸色略有些红润,张弛原以为会惨白如纸的,现在总算松了口气。“事情操办得怎么样?”张弛问道。虽然治丧小组就设在刑警队内,但主要的协调处理还是顾志昌的家人在操办。“差不多了,下周一就要开遗体告别会。”顾世的声音还是很微弱。张弛轻轻揽住她的肩,她无力地靠在他的脖颈间,沙发前的电视机似乎开了很久,或许一直就作为背景音和灯光开着。

顾世的身体从他怀里突然微微转向他:“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你一直想要知道的事情。”

张弛不明白她为何这样说,又很快想起来,自己几次三番或直截了当或旁敲侧击问过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想必应该是指这件事情,可是,这又同顾志昌的死有什么直接的关联?现在还有什么比调查清楚他的死因更为重要的呢?

她的眼睛肿着,欲言又止,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沉默了许久。张弛耐心地喝茶,佯装看电视,默默等她开口。

“前段时间,我的私人笔记本电脑出了故障。”她的开场白让张弛更加摸不到头绪,只能静静等待下文,“我爸有个朋友是电脑高手,我就拜托我爸去找他朋友帮我搞定。

“电脑很快拿回来,又能正常使用了。但是我发现其中的一个标题是我名字的文档有被浏览过的记录。因为那个人的电脑维修商店的客人很多,平时的业务量和职业操守都决定了他不会去随便翻看客人的文档,何况是警察女儿的文档,并且留下了一般外行都能察觉到的痕迹。”

“所以,你认为是师傅查看了你的加密文档?”

顾世长长叹出一口气:“一开始我都没有察觉,因为检查过文档仍然是加密的。但后来,我发现父亲的状态有点不对。你也知道,他平时总是笑呵呵的,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放在心上,存在心里。”

“你说的是哪几天?我没察觉到他有什么异样啊?”

“你当然不会意识到,毕竟我才是和他朝夕相处的人,我更了解他。他先是看到我欲言又止、阴郁低沉,后来下班后很晚才回家,不知道在忙什么。我有了解过,那几天队里没有要加班的案子。”顾世翻出手机记事本,指了几个特定的日子给他看,“后来,我才突然想到,会不会是因为他看了我的加密文档,才开始有了烦恼。”

“文档里都是流水账还是写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文档实际上是日记,平时我把它当作减压的一种方式,所以在里面记录下来的大多是不开心的、烦恼的事情,甚至是噩梦。写出来,我就觉得问题啊、压力啊解决了大半。但是,看的人恐怕是恰恰相反的感觉。”

“所以,这里面藏着你没有告诉过师傅的秘密?”

“是的。”顾世顿了顿,涨红着脸一口气说出来,“大概在我十岁左右的时候,有一天,我一个人在家里,听到来人敲门,说是看煤气表,进屋以后,我才发现他不是工作人员。他反锁上门,威胁我不许叫,然后就捂住我的嘴,脱下裤子……后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自此以后经常做噩梦,每一次做噩梦,我都会把噩梦的细节详细写在日记里。”

张弛听到这里,心疼地捂住她的头,帮她擦去眼泪:“当时没有报案,那你有没有记住他的样子?”

“十五年过去了,我以为会忘记,但还是记得一清二楚。在这件事过后的半年里,我一直在关注周围是不是有同类案件发生。”

顾世喝了口茶,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情况正像我预料的那样,那个变态从那次以后没有收手,陆续就听到差不多还有两三个孩子有过和当时的我一样的遭遇。

“唯一不同的是,有一次,其中一家的家长中途回家取工作材料,正好撞到了变态,当场把他扭送到了派出所。”

“按照对应罪名来判刑,现在对象应该还没有出狱?”张弛在心里粗略估算了下时间,特意省略了“猥亵未成年人”这几个字。他感觉到怀里的顾世轻微地动了下,失望的声音传了出来:“如果还没出狱,我爸也就不会投入时间和精力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人证到最后没有出庭指认。我托警校同学查了资料,当时公安机关没有办法走完程序,他只被关了一天一夜就被放走了。”

“你怀疑师傅那几天下班后忙里忙外,是在外围寻找人证?”

“在我看来,想要定他的罪,几乎是不可能了。时间过了那么久,物证缺失,人证当年就退缩了,现在更不会出面,但你也明白,以我爸的个性,怎么可能就此放弃?”顾世的一滴泪落在张弛的手臂上,“就在他出事前几天,我翻到了他到外省的几张动车票。”

“师傅莫非一个人在追查那人的下落?我不记得他有打过出省报告。”

“问题就出在这里,我爸虽然平时在人情世故上不拘小节,但在遵纪守法上那是有名的一板一眼,究竟有什么事能够让他翘班,私自出省去独自操办?我实在猜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张弛把她从怀里扶起,把她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仔细地擦拭了一番,一字一顿地问她:“从你的判断来看,这件事情和后面的事故有没有关联?”

“如果他不小心被对方发现了行踪,甚至意识到了潜在的危险,冲动之下和他当面对质,那个变态冲动之下,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不敢打百分百的包票,但觉得很有可能。”

张弛问了几个具体的时间,又记录下了她掌握的对方资料,面色阴沉着给了她一个拥抱,匆匆离开。

顾世看着他的背影,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怒气在他的身体里一点点滋生、繁殖和迸发,就快要满溢而出。她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张弛,他没有同情,没有评判,有的只是就事论事的严谨和客观。她很受用,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胡思乱想了一天,加之连日的悲痛,她早已体力透支。张弛虽然还没能带来什么消息,但是他的反应已是她预料之外的最好结果了。

这么想着,顾世就靠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张弛揣着笔记本,马不停蹄地想要赶回办公室。得知顾世有这样一段往事,好像一剂猛药,让他疲惫不堪的身体瞬间恢复了几分活力,但是他莫名地有些焦躁,在路上几次遇到闯红灯的电动车或者行人,都忍不住长鸣喇叭,有一次还急踩油门,探出头,怒骂了一对推着婴儿车的老夫妻:“你们自己的命不值钱,小孩是无辜的,你们知不知道?!活那么大年纪,还不知道过马路要走横道线,不能闯红灯?!”

老太太刚想还嘴,自知理亏,又看着他一脸怒容,扯了扯老头的衣袖,两人快步走了过去。

张弛加大油门,一路往前开,不知不觉间,脸上热热的,全是泪。歇斯底里地大叫之后,他的胸口开始隐隐作痛,万箭穿心的痛。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些泪,是为当年尚且年幼的顾世,还是为发现真相、因为自己加班而让女儿遭受性侵痛心不已的顾志昌。

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个略显苍老又很有筋骨的背影,他把车靠边停,打着双跳灯,等那老人慢慢地走过来,回头仔细地看,才发现只是像顾志昌。师傅到底是走了,此刻还孤单地躺在冷冰冰的停尸房里。

悲伤原来也是能够消耗能量的,张弛把车停在了院子里,就感到饥肠辘辘,不自觉地就走到了老樊的小店里。

店里生意不错,散客座位都坐满了,包厢里也人声鼎沸。老樊正一个人坐在收银台后面发呆,思绪脱离开了整个喧闹的店铺,不知道游走到哪里去了。等到张弛趴在收银台上瞪着他,他才看到来人,回过神来。

“近来可好?”老樊面无表情地问,他知道这段时间刑警队里上上下下谁都不好过,尤其是张弛和顾世,但脑子短路,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一句。

张弛随意点点头,算作回答。他看得出老樊也在为顾志昌的突然离去而伤心。

“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几个菜。”老樊系上围裙就要往后厨走。张弛忙拉住他,招呼来一个服务员,指了指菜单上的糖醋排骨盖浇饭:“不用麻烦,让伙计给做一个就行,你陪我坐会儿聊聊。”

老樊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你师傅平时也这么说。我有时候忙,还老大不高兴,早知道……”

张弛打住他的话头,问道:“据你了解,我师傅近期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得罪人?你师傅可是出了名的老好人,除了那些他送进监狱的罪犯,他还能得罪谁?”

张弛苦笑,这和他想的一样,等于没说。

老樊没有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悲伤似乎让老樊变成了个絮絮叨叨的人:“倒是你,进局子的,没进局子的,大混混,小混混,现在大家都知道你的名头,管你叫‘犯罪画师’,说你是他们的死敌、天敌。我本来还担心你小子,谁想到,你师傅倒出事了。”

张弛皱眉问道:“哦,你到底听到了什么风声?”

同类推荐
  • 死亡三叹

    死亡三叹

    陈集益,70后重要作家。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第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浙江省作协签约作家。在《十月》《人民文学》《中国作家》《钟山》《天涯》等大型文学期刊发表小说六十万字。2009年获《十月》新锐人物奖。2010年获浙江省青年文学之星奖。
  • 机器人侦探阿熏①

    机器人侦探阿熏①

    地铁是现代都市人最便捷的交通工具,发明地铁的人一定想不到那小小的铁皮盒子居然能容纳那么多被挤得变了形的人类。像我这样的地铁一族,早已习惯了在任何狭窄拥挤的环境中处变不惊。一踏出地铁,我便自然地朝左拐弯。距离地铁口五米远的地方,伫立着一座四平米大小的书报亭,两扇朝外敞开的铁皮门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杂志。每天早晨在书报亭买一份早报,是我雷打不动的习惯。习惯这种东西很可怕,一旦长年累月地坚持同一个行为,这个行为就会成为你生活中的一部分。
  • 水岸

    水岸

    故事总得充满戏剧效果,但是这一次我经历的案件恐怕没有太多的戏剧色彩,相反,在平淡无趣的状况下找出凶手才是大多数警察必须面对的现实。我不想把杀人和缉凶渲染得多么离奇,只想原模原样复述这个简单的故事,复述一下我这个小警察普普通通的一次办案经历——当然,这是我来到白马派出所以后接手的第一个刑事案件。那是去年7月,从前白马公车站附近那个守公厕的四川女人失踪了,来报案的是她不到10岁的女儿。
  • 白霜

    白霜

    四哥死了。死于喉癌。去年十月里,四哥先是右耳朵下侧淋巴肿大,说话呜呜哝哝地不清晰,拖上两个月才去医院,一检查是喉癌,都晚期扩散了。癌细胞沿着淋巴向内脏“哗啦哗啦”地洇染。四哥家住煤城,医疗条件自然不如省城,于是大姐领上儿子开车去把四哥和四哥的简单生活用品一车拉进了省城医院。医院离我现在的家不算远,这边刚安顿住下来,那边我跟妻子商量着就准备去医院看他。妻子遇事慌张,缺少主见,一个劲地抹眼泪,说“这可这么办”。妻子说这话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得这种恶病,拖到这一地步,注定凶多吉少,活不长久;第二层,四哥这么多年来一直单身生活,生病住院谁个去照顾?四哥过去有老婆,老婆跟他离婚了;四哥过去有闺女,闺女跟他不来往了。
  • 壶里怀梦

    壶里怀梦

    对壶讲究越深,越会让人觉得喝得起茶,不一定买得起壶。从供春时代名壶便处在极度“缺货”状,壶的价钱自然也历来不菲。对走进壶里的人来说,一把小壶能换万贯家产自然不是传说。没有几百万的身价,玩不起好壶,家里没有几千万,买不起名壶。高亚迪就属于那种能喝得起茶,也买得起壶的大玩家。省城的茶城有好几家,除去大卖场,还有一处高档的会所,名为新悦茶城。沿茶城转一圈,看到的不是茶,而是扎眼的红木家具。
热门推荐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萌妃逆天:师父你要hold住

    萌妃逆天:师父你要hold住

    初见时,她是一只被小正太施了魔法的兔子,而他是帅的人神共愤的九尾狐王爷。无法修炼灵力的废物,被姐姐欺压,被亲爹追杀。一道磁性的嗓音拯救于她:“本尊收你为徒,今天起你就是本尊的人了。”朝夕相处,古灵精怪的她渐渐的掠夺了他清心寡欲的心。没想到他清冷的外表下,有着遗落万年的深情。(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花儿的冬天

    花儿的冬天

    董书敏,女,1968年12月生于沈阳。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辽宁文学院学习。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生死之间》《界线》。中短篇小说《 远去的蝴蝶》《债》《乌云塔娜》《真相》等。有作品被小说选刊选载。其中《远去的蝴蝶》入选《2006中国小说排行榜》一书。谁也没想到大厅会塌,但大厅真的就塌了。没有一点征兆。大厅倒塌的确切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四十三分,这一点老姜记得很清楚,因为他刚刚看了时间,是鸡架让他看的,鸡架还有一趟货没有送,手上又正忙着,怕误事儿,就喊老姜给他看看几点了。
  • 大魏剑枭

    大魏剑枭

    大魏皇朝天威下的江湖,皇权与武力之间的较量,天地苍茫,大魏的疆域总算辽阔,四海之滨,莫不臣服。十年功,终所得。江湖仇,恩怨了。持一剑,走天涯。东至渤海,北至草原。南遇苗疆,西遇昆仑。天下豪杰浪荡儿,相聚相散自有缘。武之极致,天外飞仙!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一品嗜血妃:魔王逐妻

    一品嗜血妃:魔王逐妻

    她划破时空而来,一心想要撇掉千年孤寂,神秘冷傲的魔王疯狂逐爱,是暖透心扉的爱,还是冰寒彻骨的利用?血族领主又岂是一群宵小所能左右?且看她如何嗜血天下,让整个苍茫的乞灵大陆如何因她而颤抖。他说:“我的人你也敢动?”她说:“我是你的人?”他说:“从这一刻起如何?”她说:“不如何。”
  • 穷朋友富朋友

    穷朋友富朋友

    本书内容包括:缺胆量——穷人摔个跟头摔晕头脑,富人摔个跟头摔出胆量;缺观念——穷人拼命攒钱,富人乐于投资;缺方法——穷人被钱控制,富人精于理财等。
  • 老那

    老那

    老婆从屋里拿出针线,半跪在老那面前,一边垂泪,一边一针一线给老那缝补了挂破的衣裳。老婆叮咛说;“志直,路远,跟你爸走好。”老那和那志直走出家门,他们走得很有劲,很威风,也很吃力,愈走愈远。老那自始至终没回头,他知道,在他的身后,在碾子沟村口,有好多好多的乡亲正在目送着他上路。
  • 这个二郎神很危险

    这个二郎神很危险

    “杨戬,你可知罪?”冥冥中似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回荡,当我睁开眼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一个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她小心翼翼的抱着我,目光中满是慈爱:“乖,戬儿,喝奶!”.......PS:本书参考《封神演义》、《西游记》等设定并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变,如有不适请吃“速效救心丸”!嘤嘤嘤......
  • 无限吞噬之沙漠树人

    无限吞噬之沙漠树人

    叶神从一棵树开始,一点点的成长,一步步的进化。死亡禁地的沙漠中,出现了原始森林。蚂蚁,蜥蜴,鸵鸟,响尾蛇,角蝮蛇,沙蛇,眼镜蛇,唾蛇,蝎子,跳鼠甚至是埋葬在沙漠深处的白垩纪,侏罗纪,等等史前巨兽纷纷登场,成为这森林王国中的一员。而作为这片森林之王,万物之主的叶神,为了复仇,为了活下去,为了王国的昌盛,将会发动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吞噬!进化!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