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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小朱一大早赶到刑警队,才进单位大院,看到马思望办公室的灯还亮着,这时候天才蒙蒙亮,整栋大楼都是空的,小朱知道,马思望又是一夜耗在警队了。

他在门口早餐小店买了早点,推开办公室的门,马思望正盯着电脑屏幕发呆,显示器散发出来的白色荧光下,他脸色苍白,眼珠里布满血丝,桌上的烟灰缸里,烟头堆得要溢出来。

小朱连叫了几声马队,马思望才醒过神来,抬眼见是小朱,变道:“来了啊……”

小朱将包子油条豆浆放在桌子上,替他收拾起桌子上乱糟糟的东西,说:“一晚上没睡,饿坏了吧,快趁热吃点,补充体力。”

马思望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目光并没有从显示器上转移出来,他的手仍旧按在鼠标上,上下拖拉着网页,面前诱人的食物,他浑然没有察觉。

小朱瞥了一眼电脑,见马思望搜索的正是十八层地狱的内容,他心里犯嘀咕,不是在研究案子么?怎么扯上地狱了?

小朱收拾了一圈出门了,他回自己办公室忙活了半天,再回去找马思望的时候,发现他还在专注的钻研十八层地狱,桌子上的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各类地狱的特点,而桌上的早点,已经凉透了。

小朱叹了口气,上次的接触,他已经了解这位马副队长的脾性,他一旦全身心投入工作,就会进入浑然忘我的状态,天塌下来都仿佛与他无关。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逼近早上八点,马思望抬眼望了一眼对面的办公桌,对小朱说:“程主任怎么还没来?”

小朱昨晚下班的时候,偶遇了程仕嘉,闲聊起来得知他今天要去省厅开会,马思望吃惊道:“我怎么不知道?”

小朱笑道:“您这么忙的人,哪儿有时间听程主任说这个?”

马思望急忙催促小朱说:“给程主任打电话,八点半前,他一定要赶到队里。”

小朱拨了几遍,程仕嘉才接电话,听了小朱的转述,程仕嘉无奈的告诉他,他已经在去省厅的路上了,只能下午赶到队里。

马思望躲过小朱的电话,对程仕嘉说:“赶紧来队里,我觉得八点半,那个神秘人肯定还会再发视频。”

程仕嘉愕然,道:“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马思望想了想,回了他两个字,直觉。

电话挂了,程仕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以前听过不少关于马思望的传闻,马思望的怪在警界人尽皆知,刚接触他并不觉得,这才算见识了。

他只好调转车头,加快速度朝警队赶去,路上给领导打了半天电话解释,挨了好一顿批评。

他终于在八点半前满头大汗的赶到办公室,马思望正吃着早餐,瞟见他进来,马思望朝他电脑一指,说:“电脑我帮你开了,至于你的那些设备,就麻烦你自己动手了。”

程仕嘉哭笑不得,他去打开了网络设备,同时运行监控软件,时间刚好八点三十分,马思望立刻刷新贴吧帖子,等着那个神秘人到来。

十分钟过去了,一点动静没有,马思望依旧专注的刷新网页,程仕嘉道:“他昨天没说今天会更新视频,可能咱们太紧张了吧?”

马思望摇头道:“绑架者现在的心态,比咱们还急,他今天一定会发布最新视频。”

程仕嘉对马思望的本事非常崇拜,不过他这个说法,他却有些将信将疑,罪犯的心态极其复杂,哪儿是这么容易能被猜对的呢?

马思望突然紧张道:“来了……赶紧查他位置……”

程仕嘉刷新网页,神秘人果然又发布了一跳视频,视频的拍摄地很奇怪,不再是那黑暗的空间,而是一间人满为患的餐厅,看得出来,餐厅的布置非常简陋。

镜头对准了一位忙碌中的女服务员,她穿着满是油污的花色衬衣,头发挽了起来,汗水湿透了衣服,她忙忙碌碌的在人群中穿梭。不过她动作好像很笨拙,不是拿错了客人的早餐,就是将面汤溅到客人身上,或者踩了人脚,餐厅里骂声一遍。

一个胖子高声嚷嚷道:“老板,你这服务员哪儿找的,笨手笨脚的还让我们怎么上你这儿来啊?”

老板过来给客人赔不是,狠狠骂了服务员两句,那服务员唯唯诺诺也不敢吱声,镜头转到他面前,马思望看清了她的脸,他几乎有些认不出来,眼前这位一脸疲惫,满脸油腻,浑身污秽的女人,居然是白富美捷豹女。

现在的她,跟几天前的傲人形象比起来,完全判若两人。

就算是过去跟她很熟的人见到,恐怕都难以相信,这位粗糙的女人,竟然会是那位锦衣玉食出身高贵的高官巨贾的女儿。

在早餐店老板的呵斥声中,捷豹女弓着身子在客人中穿梭,不停的被骂、道歉,身上被汤汁溅得全是污渍,她连低头看一眼的功夫都没用。

马思望叹了口气,程仕嘉奇道:“这是哪儿?”

马思望摸了摸下班,意味深长的说:“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你才对。”

程仕嘉和他属下,已经对神秘发布者展开围剿,他们很快破获了对方的IP地址,又是另外一个国家的肉鸽电脑。黑客利用普通用户电脑漏洞入侵后,将对方电脑变成自己谋划违法犯罪的中转站,这就称之为肉鸽,他们利用肉鸽隐藏自己真正的IP地址,避免被警察锁定位置,从而达到逃避法律惩罚的目的。

狡猾的黑客昨天在程仕嘉手上逃脱,今天他有了经验,很快破译肉鸽电脑,也跟着侵入了进去,在里面查找之前那位黑客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视频到第四分钟的时候,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惨叫,一个戴金链子的胖子拎起捷豹女,整个的提起来,狠狠给了她两个耳光,骂道:“你他妈瞎啊,这是第二次面汤泼老子身上了,你当大哥我纸糊的是吧?没脾气是吧?”

捷豹女又是鞠躬又是道歉,脸上迅速红肿起来,她强忍着泪水,帮胖子擦干身上的面汤水。

视频到这里又断掉了,黑了足有半秒钟后,一条字幕映入眼帘:“如果你是审判者,你会怎样判决她的处决方式呢,请各位网友踊跃发言,也许你就是她罪恶的终结者。”

马思望瞪大了眼睛,他将网页朝下拖,网友果然在下面出谋划策,才一会儿功夫,就有多达数百条留言产生,都在出谋划策想出各种虐杀手段,看着网友用嬉闹的语气说出那些变态的杀人方式,马思望不寒而栗。

他心里清楚,这些虐杀方式,很快会落到捷豹女身上。

绑架者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吸引网民关注,让更多人参与进来,从而扩大这件事的影响力,这件事会像核弹一般在市民中间炸开,它产生的威力,甚至是核弹的无数倍。

民众仇视权势阶级的情绪,会很快扩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马思望不敢想下去。

程仕嘉的手指在电脑上飞速跳动,他不停的操作着不同的网络软件,办公室里的网络设备上,成排的指示灯散发出各色诡异的光芒,灯光在有节奏的跳动频率中,显示着电脑前的这些技术人员,正在紧锣密鼓的与黑客切磋着。

程仕嘉突然停止了快速运转的手指,拍着桌子高声叫道:“逮到了。”

其他技术员面上都浮现出喜色,马思望站起来,道:“哪儿呢?”

程仕嘉报出地址:“永清街365号,是处老住宅。”

马思望立刻通知小朱集合人马,十分钟后,他已经带着六辆汽车出了刑警队大院,小朱不愧基层工作经验丰富,他已经通知辖区派出所民警先过去摸清楚情况,别让黑客趁机潜逃。

半个小时后,他们赶到了永清街,派出所所长亲自带民警布置在嫌疑犯家周围,所长向马思望汇报说:“我们走访了嫌疑犯邻居,嫌疑犯应该还在家,邻居半夜听到他砸键盘的声音。嫌疑犯是位年轻小伙子,大学毕业两年了,一直没找工作,整天窝在家里玩电脑,据说他学的专业是计算机。”

程仕嘉击掌道:“都配上了。”

马思望道:“他体力怎么样?”

所长道:“据邻居说,他长期吃泡面,导致营养不良,身体素质很差,瘦的跟麻杆似的,不具备暴力拘捕的可能。”

马思望点了点头,安排警察进行抓捕前的布置工作。嫌疑犯家在四楼,马思望将所有人马分成五组,窗户下留一组防止嫌疑犯跳窗逃跑,三楼和五楼各有一组人马,马思望带一组人马去敲门,还留一组预备小组。

马思望带着派出所所长、居委会大妈一起,居委会大妈去敲门,说是做人口普查,敲了大概两分钟,里面还是没人应答。

派出所所长招了招手,开锁匠掏出工具,用了大概一分钟左右,锁被撬开,警察们一拥而入。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马思望在主卧房间发现一台陈旧的电脑,电脑桌上摆满了发臭的泡面盒子,桌子下面都是生活垃圾,可以看出来,犯罪嫌疑人基本上是那种吃喝拉撒都离不开电脑的人。

警察检查了各个房间,犯罪嫌疑人不知所踪,派出所所长奇道:“我们盯了一整天,没发现他出门啊?”

马思望探探出头朝窗外张望,在窗户边上半米外的消防管上,见到骨瘦如柴,正吓得瑟瑟发抖的犯罪嫌疑人。

他蜷缩在消防管上,像只树懒,马思望清楚,以他虚弱的体力,肯定支持不了太久,随时有坠落下去的危险。

小朱冲过去,想拉他上来,被他推开了,马思望喝退众人,平静的对年轻人说:“你别冲动,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谈,你要跳下去可就全完了。”

年轻人颤抖得厉害,他呼吸粗重,肌肉紧绷,身体开始晃动,马思望狠捏了一口气,这时候强迫拖他进来已经不可能了,只有寄希望于他能与警察配合,协助脱困。

年轻人歇斯底里的喊道:“别想骗我进去,让我去死。”

程仕嘉打开了那台破旧的电脑,马思望瞟了一眼桌面,道:“你死了,你最喜欢的那些电脑游戏,可就玩不上了。想想你花费那么多心血打出来的账号,就这样永远的尘封起来,你过去叱咤风云的样子,只能成为传说,你甘心么?”

年轻人嘴唇紧抿,马思望能看出来,这番话戳中他的痛点了,他探出身体,朝他伸出手,年轻人突然推开马思望,厉声喊道:“你别想骗我,你们跟他都是一起的,都想害我。”

马思望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道:“我们是警察,我们可以帮你。”

年轻人痛苦的摇了摇头,绝望道:“已经这样了,没人能帮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吧。”他身体一个拿捏不稳,猛的朝下滑了十多厘米,马思望的心脏跟着攥紧。

马思望突然大吼道:“你被他骗去的那些装备,我能帮你要回来,难道你不想要?”

年轻人灰暗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他抬眼盯着马思望,吃惊道:“你说的是真的?”

马思望沉声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马思望朝他伸出手,他小心的攀上窗框,马思望趁机想拽他,他猛的推开马思望,重心顿时不稳,仰面就要朝下坠落,挣扎中再次拽住窗框,险险的稳住了身形。

马思望挥手带着众警察后退,那年轻人吃力的翻进了房间,他摆出随时跳出去的架势,警察退出三米开外,年轻人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颤抖不止。

十几分钟的过程,耗尽了他几乎所有的力气,即使这时候,他仍旧没忘拽着窗台,防止众警察扑上去。

马思望朝其他警察使了个颜色,他们纷纷撤退了出去,马思望找了张脏兮兮的凳子坐下,对年轻人说:“你叫贺方?”

年轻人奇道:“你怎么知道?”

马思望道:“这个你先别管,咱们聊聊吧,我这人说话算话,答应帮你要回装备,就一定要做到。”

年轻人痛苦的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们是警察,可他太狡猾了,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马思望饶有兴致的望着年轻人,他点了一支烟,又给年轻人扔了一根,年轻人贪婪的吸了一口,完全陶醉在烟雾带来的神经兴奋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拿那些本该属于你的装备威胁你,逼你帮他做事,对吗?”马思望徐徐吐出烟圈,在他与贺方中间,隔了一层淡淡的烟雾,衬得贺方苍白的面孔,更加灰白。

贺方一脸惊愕,他震惊于马思望居然知道他的秘密,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像傀儡一般被他操纵着,生不如死,可他的要害被他扼在手里,他只能对他唯命是从。

像马思望推测出来的一样,他是位黑客,一位醉心电脑技术能进入忘我境界的人,在他眼里,他活着的必要条件,只需要一台电脑就够了。

他钻研高超的技术没有特别的目的,只是因为喜爱,他热衷于研究新技术,并以侵入别人的服务器、电脑沾沾自喜。因为没有不良目的,他在入侵后,不会对别人的机器刻意制造破坏,只是留下一句话就走。

没想到,有一天他在游戏里遇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提议跟他打个赌,如果他挖出这个游戏的一个大BUG,他就帮他买最高级的装备送给他。

那些酷炫的装备,是所有玩家做梦都想要的,连他也不例外。可惜装备价格高昂,非他这种基本生活都存在问题的人所能承担得起的。

再加上,他对自己的技术极其自信,那人的话有种挑衅的味道,他听了很不爽,有心要在陌生人面前表现一下。

接受挑战后,他不眠不休的工作了整整三天三夜,侵入了游戏服务器,窃取了游戏管理后台的权限,在后台他发现了大量的高级装备,只要输入数字,这些全都是他的。

他毫不犹豫的在这些装备上做了手脚,篡改程序,免费给自己换上了一身高级装备。

没想到他的所作所为,都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看在眼里,还取得了第一手证据,贺方兴匆匆的跑来找那位玩家对质。他已经不需要他赠送的装备,不过他渴望那种被吹捧的感觉,他等来了自己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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