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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箭头标记

“不必了。”张培甩开他的胳膊,“我是死是活不关紧,陈如小姐平安无事就行了。”

肖飞用力一揽,张培噔噔后退几步正好倒进前者怀里。张培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脸涨得通红。

扳起张培受伤的右腿,肖飞发现自膝盖往下都被鲜血染红,他慢慢捋起对方的裤腿,可见膝盖附近呈环状分布着几个牙齿留下的深孔。

因为没有医用纱布和止血的药物,肖飞直接扯掉外套里面的白背心,折成带状沿着伤口慢慢绑缚。虽然肖飞的动作很轻,但张培还是疼得直吸凉气,不过心里却是暖暖的。因此,也就不像刚才那样抗拒了。

“那东西虽然厉害,好在没有毒。先坚持一下,等找到郭先生他们服了抗生素,你的腿就不会感染了。”肖飞放下对方的腿,同时安慰道,“我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出口,到医院顶多十天半月便会痊愈,恢复好的话应该不会留疤。”

张培点点头。

走出“声波分析室”的大门,肖飞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危险后,才示意张培和陈如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随后几个房间的门都是锁着的,有的朝里,有的朝外,朝外锁的一般都留有缝隙,通过门缝朝里探看,可见大部分设备都已撤走,只留下个头儿较大且破损严重的机器还停在原地,设备和地面布满厚厚的灰尘,看不到短期内有人逗留过的痕迹。

因为没再进到房间里面查看,所以肖飞他们很快就抵达了主隧道的尽头。

“看来,出口不在这一层,郭老师他们也不在这里。”张培问向一旁的肖飞,“下步我们去哪儿?”

肖飞皱着眉毛:“可几个小时前明明听到附近有敲击声和枪响,会不会我们盘查的时候有所疏漏?”

正说着,陈如忽然大声尖叫起来。

肖飞右手警觉地端起枪,左手则把陈如揽在怀中。顺着她惊恐不安的目光看去,肖飞发现主隧道的转角有一根特别的柱子,那柱子一米来高,整体呈灰白色,外表凹凸不平,将手机电筒凑近些,才看清构成柱子的竟是之前见过的那种樱花骷髅。

肖飞拍拍陈如的肩膀,安慰她不要害怕,然后上前几步仔细观察。他发现,骷髅每层四个,一共摆放了11层,所有骷髅的眼窝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它们集体凝视的,正好是隧道的第二层入口。

另外,肖飞在柱子四周发现一片片的空置留白,最大的有一平方,最小的仅一颗骷髅大小。由此肖飞推测,这些骷髅原本被随意堆砌在地上,后来有人刻意把它们摆成一根柱子,而这个时间并不久,因为所有痕迹都是新的。

“你看这个。”张培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她指着骷髅后方石壁上一黑色转向箭头,“这种箭头我在椭圆凹槽和声波分析室附近都看到过,之前以为是鬼子留下的,现在看来,跟堆砌这根骷髅柱的很可能是同一帮人。”

“你是说,郭文豪他们?”肖飞拧着眉毛。

张培肯定地点点头:“他们是想在经过的地方留下标记以防迷路,同时也好给随后到达的我们做出提示。”

对于张培的推断肖飞未置否可,他弯下腰,伸手触摸那只黑色箭头。箭头的形状很不规则,像是徒手画出来的,颜色从左到右也呈现出先深后浅的变化。由于箭头绘在暗色的石壁上不太明显,所以肖飞根本不曾注意,包括之前的。

“有股纸张烧焦的味道。”肖飞把触摸过箭头的手指放到鼻子前嗅了嗅,“应该是有人蘸着纸灰徒手画下的。”

“这么说来,是郭老师无疑了,就他带了那么多稿纸。”张培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肖大哥,我们快去找他们吧!”

肖飞直起身,站在主隧道转角,对着第二层的方向弹了弹粘在手上的灰烬,轻风荡漾中,灰糜微微拂起,一半落向地面,一半飘向他表情冷峻的脸颊。

顺着主隧道来到第二层,这是怪物最早现身的地方,也是跟踪“日本兵”时从路面坠落的地方,因此肖飞和张培格外警惕,他们端着枪沿道路两侧慢慢往里走,同时注意着墙壁上是否留有箭头标记。

走了没多远,箭头果然再次出现了。出现的位置在道路右侧的石壁上,根据门边木牌半懂不懂的日文,肖飞大致明白这地方叫“军务秘书处”,奇怪的是,“军务秘书处”的门是关着的。

肖飞抬手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回应。张培又喊了几声“郭老师”,依旧没有动静。肖飞举起枪托刚要砸门,门开了,露出郭文豪憔悴不堪的脸。

“郭老师,真的是你!”张培兴奋地蹦了起来。

郭文豪则小心翼翼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先侧身把肖飞和张培让进去,后赶紧把门从里面关上。

2会合

“等等。”肖飞止住郭文豪,示意后面还有一个人。

看到陈如的时候,郭文豪愣了一下,将询问的目光望向肖飞。

“自己人。”肖飞简短地介绍道,“9号位的陈如。”

郭文豪仍旧疑惑,但什么也没说,待陈如进去后把门关好栓死。

借助郭文豪的强光手电,肖飞快速浏览了这个“军务秘书处”的内部空间:整体面积不大,也就三四十平米的样子,迎门墙上悬有一面已经朽破发黑的太阳旗,两侧石壁贴有所谓“大东亚圣战”的宣传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工程项目的进度表和研究图,至于家具物资,眼下只剩两台变形的铁皮文件柜及一条破旧的赭红色多人沙发。

多多和袁富也都在,两人一个靠着铁皮柜啃苹果,一个坐在沙发上抽烟,阿四则有出气没入气地躺在屋子中央的地板上。

看到肖飞和张培,多多和袁富喜出望外,但看到陈如的时候,他们也露出了跟郭文豪一样的表情。

“你们怎么搞成这样?发生了什么事?”望着肖飞和张培蓬头垢面、伤痕累累的样子,郭文豪惊讶地问道。

“先是在底层被一群大老鼠攻击,后在二层一间实验室遇到一庞然大物,连续两次都差点成为它的美餐。”说到这儿,肖飞托起手中的枪拍了两下,“之所以能死里逃生,还要多亏了这玩意儿。”

“三八大盖?”郭文豪更加惊讶了,“这不是鬼子的东西吗,哪儿弄来的?”

“在底层的一间仓库里。”肖飞取下背包,将装在里面的子弹和手榴弹掏出来,“除了枪之外,还有这些。”

郭文豪掩着口咳嗽:“七八十年过去,这些东西还能用吗?”

“已经试验过了。”肖飞将展示过的子弹和手榴弹一一装起来,“不然,就没有机会站在这儿跟你讲话了。”

张培进一步解释说:“可能一直封闭在木箱里的缘故,这些枪支和手榴弹才保存得这样完好。”

见张培右腿缠着白色绳带,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多多立刻丢掉吃剩的小半个苹果赶上前去:“你的腿受伤了?怎么弄的?要紧吗?快给我看看!”

张培被对方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尴尬,她往后退了一步:“一点擦碰而已,我没事,谢谢关心。”

听闻张培受伤,郭文豪赶紧取下背包:“我这里还有些抗生素,你按量吃一些预防感染。”

张培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药板和一瓶还未开封的矿泉水:“谢谢郭老师。”

“可惜没有纱布了,你先坚持一下,我们应该很快就能得救。”郭文豪望着张培受伤的腿部,用鼓励的语气对她说。

听见“得救”二字,坐在沙发上的袁富噌地起身,将烟头拧灭踩在脚下:“你们去了这么久,找到出口了吗?”

“暂时还没有。”肖飞摇摇头,然后问对方,“你们呢,有什么收获吗?”

郭文豪尚未回答,张培先抢了口:“你们怎么搞的?说好了在上面等我们,咋就不声不响离开了?害得我们差一点把小命搭在里头。”不过,讲这些话的时候,她没有对着郭文豪,而是冲着多多。

多多一时红了脸,袁富则装作没听明白,最终开口解释的还是郭文豪:“你们刚下去不久,我们便遭遇了红尾山魈的袭击。为保性命,我们躲到主隧道的一个凹槽里。在那里边待了差不多两个钟头,确定红尾山魈离开后才敢出来。”

“接着,我们又回到升降机旁,一边等候一边朝底下喊你们的名字,可一直没有获得回应。我们以为你们已经找到出口先走了,或者通过下层的隧道到了别的地方,所以才从井口边离开。当然,事情都有个万一,为防止你们上来后找不到我们,我在每个经过之处都留下了记号。”

“我看到了石壁上那些黑色箭头,没有它,我们只怕还找不到这里。”肖飞说。

“黑色箭头画在暗色石壁上不是很清楚,为提高你们的注意力,我又做了别的记号,比如主隧道转角的那根骷髅柱,就是我立起来的。”多多插口邀功,邀完后特别看了张培一眼。很可惜,张培没有及时给他点赞,甚至没有正面瞅他。这让多多很是灰心丧气。

“但事实已经证明,在这黑暗封闭的环境中,传递信号最准确最有效的还是声音。”一旁的袁富也没忘给自己脸上贴金,“若不是我建议用敲击金属的方式传递信号,想要成功会合,恐怕得折腾好一阵子呢。”

肖飞恍然,但还有几件事他不很明白:“几个小时前我们听到一声枪响,那是怎么回事你们知道吗?”

“哼,那就得问他了!”袁富侧开身子,好让肖飞的视线畅通无阻地射向躺在地上的阿四。阿四的眼睛半睁半闭,四肢和脖子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你打他了?”张培通过强光手电看到了阿四脸上的淤青和嘴角的血丝。

3多多的推测

“是我打的。”见众人齐齐望向自己,多多得意地抚了一下头上的黄毛,“在主隧道‘声波分析室’休息的时候,这货突然发起疯来,老郭和老袁两个都按不住他。制服过程中,这货不知从哪儿弄了把手枪居然想杀人,幸亏我反应快,一下夺了他的手枪,并把他暴揍到服帖为止。”

“我呸!你还要脸不要?”袁富狠狠吐了口唾沫,“要不是老子这铜拳铁腿,就凭你那两下子,早被打进娘胎回炉重造了,哪有机会在这儿瞎逼逼!”

“你怎么能期望一个小报记者蹦出实话。”郭文豪冲袁富微微一笑,随即将矛头挑向多多,“若不是阿四犯了毒瘾,你五个黄毛都不是对手。另外,若非我关键时刻撞了他一下,使得子弹偏出几厘米,那一枪早送你跟先祖团聚了。”

“没想到,阿四先生竟是个瘾君子。”望着阿四,肖飞忍不住摇头叹息。

“倘若只是个瘾君子,事情倒还简单了。”此时此刻的多多急需转移注意力,见肖飞并没有特别关注自己,他赶忙顺坡下驴,把话题重新拉回阿四身上。

“你什么意思?”张培听得出这话中有话。

多多很享受对方关切的目光,他什么也不说,径直走到阿四身旁,蹲下身将他左臂的袖子猛地向上捋起。

肖飞看到,阿四的前臂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

张培也看到了,眼下的情景使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是——”

“注射的痕迹。”多多盯着张培的眼睛,似在启发对方,“可能是海洛因,也可能是别的毒品。”

张培没有兴致跟他打哑谜:“有话直说,别卖关子!”

这一次,多多没有服从张培的意志,而是继续摆弄着阿四的手臂,目标也转向在场的所有人:“大家都看到了吧,除了前臂之外,手腕和大臂外侧也有针孔,而且这些针孔的大小、色斑也不太一样。稍微懂点医学知识的想必都知道,针孔的形状尤其留下的色斑,除了时间关系外,还跟注射的方式与内容物有关。”

“比如前臂这块,针孔大小不一、色泽却呈统一的黑色。这说明注射者手法极不专业,但注射的却是同一种物质,比如刚才说的毒品。而手腕处的针孔小而少,颜色呈咖啡色,这是很明显的皮试痕迹,比如一些抗生素。再看大臂外侧,这些针孔大小十分均匀,色泽却五花八门,有的呈红紫色、有的呈黛青色、右的则是墨绿色。”

“这说明,注射者手法非常专业,注射的却不是同一种物质。比如,一些专用药物、镇定剂、疫苗等。总而言之,我的判断是,阿四先生不止是个资深的瘾君子,他还是个从某专业机构逃出来的特殊病人。”

“你是想说,他就是那个潜藏在我们队伍里的病毒感染者?”肖飞拧着眉毛。

“肖大哥英明!”多多冲肖飞竖了竖大拇指,“我早就说过,病毒感染者很有可能就在我们6个人中间,可大家都觉得危言耸听,其中反应最为激烈的就是这位阿四先生。说老实话,我打一开始就瞧他不顺眼,你看他表面上精壮结实,其实根子里透着某种不足之症。”

“人常说‘做贼心虚’,当真相不幸被我命中的时候,他果然第一个跳出来激烈反对。从那开始,我对他特别留心,我相信总有一天可以拿出让大家信服的证据。终于,在一次换衣服的时候,我窥探到了他胳膊上那些奇怪的针孔。”

“所以,你认为他随后的发疯不是犯了毒瘾,而是病毒发作。”没等多多击掌称赞,张培便将话锋一转,“只是,仅凭一些针眼就下这样的结论,未免有点武断了吧?”

“岂止武断,依我看是恶意中伤、睚眦必报!”郭文豪抖着下巴上的胡须,“那些针眼,我这么近的距离戴着眼镜还看不清楚,你挂着比我高几百度的镜片,怎么连针孔的形状、颜色都看得那么仔细?难道你是趴到人家身上去看的?”

多多气得面红耳赤:“刚才说了,我是特别留意了的——”

郭文豪冷哼一声:“怕是别有用心吧?我算把你小子看透了,凡是得罪过你的人,你都要找机会搂上一耙以泄私愤——”

“放你娘的狗屁!”多多原地跳起,右手指着郭文豪的鼻子,“要是照你所说,我就该第一个把你揪出来!别以为没点你自个儿就干净了,敢不敢把你治痨症的药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好,我给你!”郭文豪扯下背包,从里面掏出几个纸盒一股脑抛在多多脸上,“拿去好好看个清楚!”

多多未能伸手接住,于是弯腰把纸盒捡起来,发现都是些克拉霉素分散片、止咳定喘口服液、金莲花颗粒之类的药物,除了药盒之外还有一份病历表,翻开后,诊断书上明明白白写着:钩端螺旋体肺炎。

4疑点

多多的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霎是多彩。

“这就叫恶人先告状。”袁富用短粗的手指毫不避讳地点着对面的多多,“装腔作势、混淆是非,一昧指责他人企图转移目标,其实真正有问题的恰恰是你自己!”

“我靠!你居然在怀疑我!”多多近前两步,居高临下地逼问袁富,“来来来,说说你的依据,就因为我瘦得不正常是吗?”

“非也!”袁富迎着对方狠戾的目光,“我想让你解释一下,你的脸跟脖子上那些斑斑块块是什么?别告诉我这是黄疸。”

“你他妈是在逼我揭丑啊!”多多咬牙切齿地将手中的病历本甩向袁富,“老子患了白癜风,盖百霖没涂匀不行么?”

“白——白癜风?”袁富疑惑地眨巴着眼睛。

多多抓过铁皮柜上喝剩的半瓶饮料浇在自己脸面,拿袖子来回使劲擦拭,果然,被擦拭的地方小麦色渐渐褪去,露出原始的瓷白。

袁富理屈词穷地望向别处,但多多并没有就此放过他。他抹了一把湿漉漉的发梢,猛地蹲下身,坏笑着将袁富左腿的裤子向上捋起:“既然你对斑斑点点的这么在意,那现在该我来拷问你了。告诉大家伙儿,你腿上这红一块紫一块的算是什么?”

袁富怒不可遏地踹过去:“那是几天前塌方时被石头磕碰造成的,你眼睛瞎了吗,这么明显的外伤看不出来啊?”

多多抓住他肥肥胖胖的腿:“睁眼睛说瞎话的是你吧?有这么规则和匀称的外伤吗?别老虎吃人似的看着我,我可没说一定是病毒感染造成的,除此之外,也可能是天花或梅毒哦。”

袁富抽不开腿,于是拿手掌箍对方的脸:“胡说什么?看我不抽死你个小王八蛋!”

“够了!”肖飞申斥二人,“能不能让人消停一会儿!”

袁富住了手,使劲踢腾了两下,多多这才松开他的腿。

“把阿四先生扶起来,地上那么凉。”肖飞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袁富和多多彼此对视一眼,起身把阿四搀起,扶在一旁的沙发上。

肖飞接着问郭文豪:“主隧道末尾的门锁着,没有钥匙你们咋进来的?”

对此,郭文豪解释说:“我们进来的时候门是打开的,因为担心红尾山魈跟随,这才把门给从里给上了锁。”

肖飞认真回味入门来双方的对话,并细思其中的逻辑:“照这么说,拉我们从井底上来的不是你们了?”

郭文豪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们是乘升降机从井底上来的?我还以为你们一直留在这第二层呢。”

多多环抱胳膊靠着铁皮柜:“不是我们,那会是谁呢?这隧道里真的还有其他人?”

“不管是谁也该打个照面呀,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袁富斜倚沙发慢慢把裤腿放下来。

郭文豪的视线从肖飞移向陈如,最后又回到肖飞脸上:“9号是跟你和张培一起上来的?”

“不是。”张培替肖飞做了回答,“我们在主隧道的配电室发现了她。”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见陈如又开始瑟瑟发抖,肖飞挡在了她的前面,“你们所走的路线是遵循了一定的条件和规律,还是随便走的?”

郭文豪思考了片刻,开始回答:“都有吧。为了躲避红尾山魈的袭击,一开始我们慌不择路,觉得哪儿安全就往哪儿钻。后来,为尽快找到你们双方会合,就比较有针对性地进行方向选择。”

“比如,我们会留意哪里有脚印,哪里的门是开着的,哪里有人类活动的声音。但总体上,我们是沿着主隧道往里走的,一来,我们需要通过它寻找出口,二来,你们是从升降机直接跳进二层的。”

“在主隧道尽头绘制标记的时候,我们听到下层传来金属物敲砸的声响,以为是你们反馈的联络信号,都感到十分振奋。只可惜,还没弄清楚声音的具体来源,敲砸声便消失了。我们只能凭借大致的感觉继续往前找,然后来到了这里。”

“不是我们制造的声响,我们也没有到过这儿。”肖飞做了否定的回答,“为避免再度招致红尾山魈和某种不知名怪物的袭击,我们并没有采取同样的方式来做回应。”

肖飞的回答让郭文豪浑身充满了寒意,他紧张或激动的表现就是复发咳嗽。正如此刻,他猛烈咳了一阵,稍稍平定后才喘着气说:“是的,我们没有在这儿发现你们的身影,甚至没有发现敲砸过的痕迹,这使我感到非常疑惑和焦虑,更令我惶恐不安的是——”

5信件

郭文豪又咳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他不得不俯身捡起适才抛撒在地的药物一一吞服下去。

多多扫了前者一眼,接过话茬道:“老郭是想说,他担心红尾山魈将计就计,企图通过制造声音的方式引诱我们,把我们骗入它们的巢穴。”

肖飞果断地摇摇头:“即使红尾山魈感染病毒产生变异,但还没有聪明到这个程度。郭老师所担心的,乃是潜藏在暗处的某种神秘力量,TA或者TA们对我们的一切了如指掌,企图借助某些特别的时机,通过某种特别的方式引诱和操控我们,以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郭文豪涨红着脸点头,表示肖飞猜对了。

多多则骨碌着眼珠:“会不会是之前我们看到的那个日本兵?”

“她就是那个日本兵。”张培用下巴朝肖飞身后点了点,“只可惜人家怎么都不肯开口,不然,很多谜团都能迎刃而解。”

众人再度把关注的目光望向陈如,后者缩瑟在肖飞身后,像只受惊的猴子。

“肖老弟,这到底怎么回事?”郭文豪问道。

“没错,她就是那个所谓的日本兵,之所以穿着鬼子的服装,也许只是随手拿来御寒而已,大家不必产生过多的联想。”肖飞毫不避讳对陈如的袒护,“她也是我们中的一员,发现她的时候,她因饥饿和困倦晕倒在配电室。虽然不曾经历塌方一幕,但她独自一人困在这里,也受了很大的精神刺激。我们想知道的她未必会清楚,而且,相比我们她更需要关怀和帮助,大家暂时就不要给她施加压力了。”

对于陈如为何失而复现,为何独自一人在这黑暗荒凉的隧道,为何众人伤痕累累唯她能够独善其身,郭文豪等人有一连串的疑问,可碍于肖飞的态度,他们也只能暂时作罢。

“那好吧。”郭文豪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肖飞看看左腕的手表,又看看散布四周的其他人:阿四斜倚在沙发上已经睡过去,喉咙里发出轻微的鼾声,袁富也坐着睡着了,多多的单眼皮已熬成双眼皮,张培则掩着口连打哈欠。

“这间屋子相对还是安全的,我看大家十分疲惫,就都睡会儿吧。”肖飞拿过郭文豪手里的强光手电,“我不瞌睡,这儿就由我守着。”

郭文豪确实困得不行,对肖飞的人品和能力也信得过,因此没有强撑着发扬风格,顺从地点点头:“那就辛苦你了。”

肖飞继续吩咐:“为节约有限资源,做好长远准备,除了多多留一台之外,大家的手机全部关掉。”郭文豪第一个响应,多多紧跟着把连接在充电宝上的手机关了一台,张培则帮忙把袁富和阿四的手机关掉。

肖飞把目光移向张培:“陈如就麻烦你照顾了。”张培眼睛里掠过几丝不爽,但最终也没说什么。肖飞刚转过身,陈如便抓住了他的手臂。

“让张培带你休息一会儿,听话。”肖飞轻拍对方的胳膊。陈如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跟着张培到了沙发那边。

多多紧跟着过去,在沙发上占了一席之地。因为没有多余的位置,郭文豪只好背靠沙发一角席地而坐。他看到肖飞持着手电站在铁皮柜前,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看着看着眼皮便沉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郭文豪重新睁开眼睛,看看表,已经是第六天的上午。张培、陈如、多多、袁富和阿四都还在沉睡,再看肖飞,后者正单膝跪地蹲在铁皮柜前,脖子下夹着电筒,手里拿着一厚摞残破的牛皮纸信封和发黄的信纸,身体周围则散落了一大堆文件。

郭文豪伸了个懒腰,轻手轻脚走到肖飞身旁。肖飞似无觉察,仍在认真地看着信纸上潦草的日文。

“咳咳。”郭文豪发出两声轻咳,一来喉咙的确有点不舒服,二来是为提醒肖飞他在身旁以免惊吓到对方。

“看看这个。”肖飞头都没抬,顺手抄起屁股边的一撮文件递过去。

郭文豪也蹲下来,接过文件开始浏览。他发现那是些油印的表格,表格是黑色的,端头固化着几行旧楷体日文,内容大致为实验项目、时间、效果对比、负责人签字一类,表格里用蓝黑色钢笔填写着相应的内容。由于除时间外其他全用代码表示,故看起来枯燥乏味、晦涩难懂。

“你让我看什么?”郭文豪疑惑不解地问,“有什么不对的吗?”

6肉金刚

“你再看看这个。”肖飞又把手里的部分信封和信纸递过去。

郭文豪接过,他先看了最上层的一张信纸,由于内容多为回忆往昔、儿女情长之类,他快速浏览了一下,但看到落款人的姓名,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秋山弘一?”

肖飞立刻抬起眼皮:“你知道这个人?”

郭文豪点点头:“听我的朋友宁小竞说过。此人是著名的超自然现象研究专家,同时也是共济会成员,2009年和其孙女秋山美惠子一同来到中国,携手枰州市公安局第四特侦组探查贺兰山脚下的神秘空间,最终死在那里。”

肖飞扬着剩余的信封和信纸:“这些信都是从东京寄来的,书写者为同一人,即秋山弘一,收信人也是同一人,叫松本蕙兰,这两个人的名字,我在主隧道凹槽的墙壁上看到过。”

“哦?”郭文豪开始浏览信封上的文字,“这个我在凹槽里的时候倒没有注意,不过听宁小竞说过,当年探查贺兰山底隧道时,在日军基地的凹槽里也看到过秋山弘一的名字,除此之外,在日军基地的军务秘书处也发现了大量信件,也是秋山弘一写给松本蕙兰的,不知道这中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至少说明两点,一,贺兰山底的日军基地跟眼下这条隧道的建造者是石字8014部队的同一拨人,二,松本蕙兰跟秋山弘一是情侣关系,同时也是军务秘书处的重要成员。只是这些私人信件——”肖飞捻着手里的信封和信纸,“为什么松本蕙兰每次都选择把它们留下而不是带走或者销毁?”

郭文豪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贺兰山基地是因为病毒爆发人员未及撤离全部死亡,这里的情况跟前者也有点相似,大概人员仓促撤离未及带走吧。这个松本蕙兰可能本身就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你瞧临走的时候这门都没锁。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也许松本蕙兰觉得这些信件不够重要。”

“不。”肖飞果断地摇摇头,“想要进入这种性质的部队,尤其他们的机要部门,都要经过严格到苛刻的资质审查,你说的那种糊涂蛋根本混不进来,而且恰恰相反,信件里透漏出了非常重要的信息。”

“什么信息?我怎么看着都是些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的废话?”郭文豪翻阅着其它信件。

肖飞用下巴挑了挑散落在身旁的材料:“起初我也这样以为,后来看了那些流水账式的实验记录,才明白他们通篇使用了暗语,虽然我看不大懂日文,但从信件和记录表间找到了一些代码使用上的共通之处,顺着这些逻辑特征问牛知马、举一反三,也就不难明白他们讲的什么了,大部分暗语也就不攻自破。”

郭文豪听罢,又开始翻那些被他丢在地上的记录材料。

肖飞没有给他时间细细咂摸,而是直接将答案说了出来:“我从中间得到三个信息,一,眼下这条隧道并非功能单一设施简陋的工程项目,而是跟贺兰山底隧道一样,是个规模宏大、配套完整的军事基地。二,鬼子利用动物和人体做了大量实验,他们研制出一种奇特的病毒,该病毒不仅能够大大延长人类和动物肌体的续航时间,可以使它们在不吃不喝不眠几星期甚至几个月的状态下连续战斗,而且可以将它们的各种潜能发挥到极致。”

“他们给这种病毒命名为T-SA2N9,为方便识记,又取了个比较通俗的名字,叫做‘肉金刚’”,肖飞伸出食指止住对方的疑问,“可惜,实验即将成功的时候发生了意外,导致部分变异的人类和动物实验体逃脱,尽管进行了大规模的捕杀,但还是存在漏网之鱼。最后,他们将残存的脱逃者驱赶到地下三层的延伸段,用石墙把入口封起来。”

郭文豪还是忍不住要插口:“王师傅所说的T-SA2N9,是日本人研发出来的?”

肖飞以问代答:“可我们在隧道三层一块晚金时期的石砖上也发现了T-SA2N9字样,这又该怎么解释?”

“有没有可能是后来人故意刻上去的?”见肖飞一脸严肃,郭文豪更加惊骇了,“如果真的这样,那不是穿越了吗?”

“此外,我们在主隧道凹槽的墙壁上也发现了T-SA2N9字样。”肖飞说。

郭文豪思考了一会儿,捻着胡须指出:“我从你的话中悟出了两点,一,松本蕙兰的确是个不靠谱的女人,虽然信里使用了暗语,但还是把部队的机密给泄露出去了。这些信还是秋山弘一写给松本蕙兰的,如果是后者写给前者的,恐怕泄露的会更多。”

“二,红尾山魈和你们所说的不知名的怪物,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当年那些残存的实验体后代,不然的话,在这空荡荒凉的隧道,它们靠什么支撑庞大的身体?另外,那道石墙未起到应有的作用,那些家伙最终还是逃出来了,它们的子孙给我们制造了极大的麻烦。”

肖飞换了个蹲的姿势:“可那道石墙我见过,现在依然十分完整。”

“哦?”郭文豪惊疑,“那一定还有别的岔道通往这里。”

肖飞凝眉沉思。

“哦,还有一点。”郭文豪突然兴奋起来,“如果照你所说,T-SA2N9具备长期续航、支持超能力的特征,这恰恰说明病毒感染者不在我们6个人中间,你想,咱们几个,哪个有不吃不喝不眠几周或者神秘的超能力?”

“你的意思是,王师傅采用的排除法?换而言之,感染者已经全部死了?”肖飞眯着眼睛。

出乎意料,郭文豪的反应有些支吾:“或许——还有一个。”

肖飞目光一凛:“谁?”

7黑匣子

郭文豪的视线迅速朝张培的位置扫了过去。

“这不可能。”肖飞果断否定。

“有什么不可能?”郭文豪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难道你没注意吗?在这资源如此紧缺的地方,她宁可少喝一口也要用水不断地洗手,而她的手已经很干净了。另外,她还经常口中念念有词,我仔细听了一回,发现她好像在数数,你说隧道里荒凉空荡就咱们几个人她数什么呢?”

“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万一人家有强迫症呢?”肖飞不以为然道,“最重要的,她也不具备T-SA2N9病毒那些基本特征啊。”

“人是可以伪装的,那种病毒携带者想要伪装成正常人再容易不过。”见肖飞依然不愿接受,郭文豪换了一副妥协的语气,“当然,我只是猜测,从个人感情角度也不希望是她。”

“或许我们的思路陷入了一种误区,如果非要照此逻辑推断,只怕任何人都逃脱不了嫌疑,包括我。”见郭文豪发愣,肖飞指着自己眼睛苦笑了一下,“了解我的知道我患了失眠症,不了解我的,非要说我有超能力可以几天几夜不怎么睡觉,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郭文豪也跟着干笑两声:“说的没错,照这种逻辑,只怕人人都要岌岌可危了。哦对了,你从书信中得到的第三点信息呢?”

肖飞将剩余的信件全部递给对方:“信中透露,自打基地开工建设以来,尤其地下三层延伸段开工之后,隧道内就不断发生怪事,不少人看到有穿着古代服装的人影从黑暗中飘过,他们还遭遇了远古神兽的袭击,几乎每天都有巡逻队员在隧道里失踪,正常工作不断受到干扰。”

“虽然做了几次大规模巡查,但都没有发现,于是部队里传出两种声音,一种说日军建设基地挖断了中国的龙脉因而遭到报应,一种说施工中炸毁陵墓从而侵犯了某主的英灵中了诅咒。而恰巧此时又发生了病毒泄露事件,军务秘书处将情况报告给陆军总部,总部下令开始寻找新的基地以做替代。”

“昭和十六年十一月。”郭文豪翻阅着手里的信纸,“换算成公元历为1941年十一月,很显然,这个基地先建,后来转移到了贺兰山一代,因为那里发现的通信日期在昭和十九年间,即公元1944年。”

这回轮到肖飞不解了:“鬼子把基地建在通枰一代还好理解,毕竟这里接近日占区,但贺兰山一代远离日占区且距通枰这么远,怎会用它作为替代基地?”

“这个宁小竞曾跟我讲过,只是听起来有点匪夷所思。”郭文豪把手中那些信件暂时收起来,“按照他的说法,鬼子占领山西后曾多次秘密派人到贺兰山,其最初的意图不是为了选取新址,而是探访西夏末帝李晛的宝藏。很快,他们在山底的一个洞穴内发现一座半途废弃的西夏离宫,离宫走到头有两扇石门,其中一扇是西夏人留下的,另一扇门是蒙古人留下的。”

“两扇石门上分别刻着西夏文和蒙古文,两者字形大相径庭,内容却是完全一致的,翻译成今天的话说就是‘严禁开启’。鬼子出于好奇心先后把两扇门都打开了,结果,他们看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中有一座似真似幻的缥缈之城。鬼子起先以为那就是藏宝之地,多次派人前去打探,但每次都杳无音讯。后来,他们又怀疑那是苏联建在中国的神秘基地,于是派出更大规模的人员,结果同样是有去无回。”

“鉴于多次打探均如水中捞月,鬼子不敢再轻举妄动,他们在两扇石门旁边建起了第三扇石门,上刻日语用来警示后来者。虽然李晛的宝藏没有寻到,但贺兰山底隧道的发现同样令鬼子十分兴奋,因为它具有独一无二的地理位置、神秘广阔的内部空间和绝对可靠的隐蔽性能,而这恰恰是一座军事基地、尤其那种具有特殊功能的军事基地的必备条件。于是,贺兰山底隧道最终成为后来8014部队新址的不二之选。”

肖飞的思路还停留在郭文豪那番话的前半截:“离宫是一项规模极其庞大的工程,既然开建为什么会半途而废?蒙古人在中间插了一脚又是为了什么?另外,你刚才说的缥缈之城,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郭文豪掩着胸口咳嗽一阵,拿出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接着道:“据宁小竞所说,当年的西夏离宫是没藏讹庞主持修建的,在工程进行到大约一半的时候发现了那座缥缈之城,西夏人以为打开了地狱之门,赶紧把洞口封起来。离宫的建造被迫停止了,但没藏讹庞从中得到一只沉重的黑匣子,打开之后,里面有五本厚厚的书籍,文字近似与当时的汉文,还有一摞绘制精密的图纸,除此之外,他还在夹层里发现了7枚造型奇特的金属卡片。”

“没藏讹庞在历史上口碑不好,但他十分聪明,将那黑匣子的东西带回去潜心研究,不出两三年,便为西夏政权创造出一大批先进的武器装备,李元昊之所以能逐大宋败北辽,降回鹘服吐蕃,创下‘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的宏图霸业,无不仰仗于此。没藏讹庞死后,他创造的尖兵利器保留了下来,这成为后继之君在与辽、宋以及后来的蒙古、金之间周旋和抗衡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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