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石人阵
不等大家露出失望和沮丧的表情,肖飞又接着说道:“采矿场也好,救援队也罢,听能到声音,说明挖掘设备已经离我们很近了,一旦将岩石挖穿,有了手机信号我们一样可以得救。”
话音刚落,上面便传来轰的一声,听起来像是炸药爆破的声音,随即,有石头碎屑从顶上不断崩落。
除了肖飞和阿四,其余人全都跳跃欢呼起来。张培甚至手握筒状向上大喊:“我们在这儿呢,快来救救我们吧!”
这是被困以来离自由最近的一次,每个人都看到了生命的曙光。肖飞建议原地等待,伺机而动。可包括他在内,谁也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两天。到了第十三天早上的时候,挖掘声和爆破声都停止了。
此时此刻,炼狱和天堂只隔了薄薄的一层皮,大概只要一发炮弹就能把它炸个粉碎。可这层皮始终没人来帮忙捅破,救援队或者说采矿厂似乎撤走了。不甘心的人们又等了一天,遗憾的是,没再听到上面传来任何响动。
“有人吗?”“谁在上面?”“救命啊!”起先是张培和袁富轮流喊,随后郭文豪、多多、陈如和阿四也加入了。肖飞用枪击代替了呼喊,可子弹和喊声像被上面的岩石吸收了一样,都没有得到回应。
最后,张培的喊声变成了嘤嘤的哭泣,在她的带动下,袁富也跟着哭了。前者哭是作为乘务员,她没能将乘客们平安送达目的地,眼睁睁看着大家客死他乡而无能为力,觉得对不起各位,后者则完全因为面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性命与财富的恋恋不舍。
张培哭泣的时候,肖飞和陈如上前给予了劝慰。一向喜欢在张培面前表现的多多此刻则攥紧了自己右侧的口袋,——那里面有他开启生门的钥匙。但一想到要拿张培的性命来换,他就心肝俱裂。
“现在还不是机会,再等等。”他左手持着依然没有信号的手机,暗暗对自己说。
第十四天中午。队伍又继续开拔了。
由于多日不见太阳,吃不饱也睡不足,病痛肮脏加疲惫,又几经失利与挫败,大家的压抑、绝望几乎到了极限。
郭文豪的药吃完了,病毒失去控制引发的咳嗽使他上气不接下气,走起来需要张培搀扶,而张培腿伤未愈,一颠一颠自顾不暇,所以二人的搭帮看上去异常艰难。
阿四的毒瘾三天犯了两次,次次生不如死。实在没办法,肖飞只得让袁富和多多用绳索把他捆绑了抬着走。
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行进了约个把小时,石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起伏不定的丘坡,丘坡上矗立着许多石人,石人两米多高,每隔三四米一个,其样貌五官及服饰雕刻得非常简练,但每个造型都不一样,动作也千差万别。
肖飞站在高处持手电照了一下,左右及前方均射不到尽头,而要继续往前走,就必须先从这丘坡上穿过去。
“这搞的什么啊?兵马俑?”袁富把阿四放下,向下几步敲敲其中一个石人,“他娘的,我以为是陶的呢,原来是石头,不值钱!”
“咳咳——”郭文豪捶击着胸口好不容易压制住剧烈的咳嗽,“这座黑石山上,包括石人、石桥、石雕在内的所有东西,都是有着近千年历史的文物,它们的价值岂能以金钱衡量?”
“可不是嘛。”多多也把阿四放下,叉腰喘气道,“再不值钱,至少人家都是真货,一块石头也好过那些假冒伪劣的黄金制品。”
“操你姥姥的!”恼羞成怒的袁富一脚踹向多多,“你成心跟老子过不去是不是?”
多多猝不及防,从高处滑下丘坡,途中伸手又拽住了袁富,两人一起跌落在几个石人中间。
肖飞见状欲下去拉人,却被郭文豪拦住:“这石人的布局十分诡异,还是小心为妙。”
肖飞持手电仔细观察,果见那些石人的分部看似随机,其实遵循着某种章法,另外,它们的肢体动作非常丰富,或张臂勾脚,或拱脊扑身,或扬手起足,或扭腰摆臀,既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弄拳,总之,臂臂交错腿腿相挡,织就了一张无形的人体蛛网。
2直线
“看他们的装束和动作,像是萨满巫师在祭祀或祈福。”张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嗯。”郭文豪点头作了补充,“形体上是这样,然而布局上又结合了中原的某种阵法。”
肖飞喝止仍在打斗的多多和袁富,让他们立即上来,尔后又问郭文豪:“这里树置这些石像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冒险进入,会有什么后果?”
“石像的存在大概有两种目的,其一,是古代女真族的文化图腾,其二,是防止外力干扰的物障需要。”郭文豪捋着下巴上的胡须,“要想达到预期目的,这片丘坡上的石像至少得有百千个,而设计者的用心也是极其险恶的,你看这丘坡的走势,高高低低起起伏伏毫无规则,而石像的高度又恰好超出人的视线范围,站在高处看不出来,一旦进去就会迷失方向,最终被活活困死其中。”
“郭老师说得没错。”张培举起右手,指着石像群靠中间的位置,“你看那边,绿莹莹飞动的就是磷火,这说明里面有不少人或动物的骸骨,另外,有很多雕像都是残缺不全的,很可能是当年鬼子为征服这片石人阵所留下的劣迹。”
“石人阵。”肖飞沉吟片刻,继续问向郭文豪,“它的出现,意味着眼下这座黑山是座神殿还是座陵墓呢?”
郭文豪掩口咳嗽,张培替他做了回答:“结合之前发现的拱桥、石柱、牌坊来看,基本可以确定是座陵墓了。而我们在升降机井下发现的那块墓门砖,也差不多可以确定是从这座陵墓内挖掘出去的。”
肖飞点点头:“那我们如何才能成功从这个石人阵里穿过去呢?”
郭文豪捶打着剧烈起伏的胸口还是讲不出话,依然是张培做的回答:“石人阵建造的原理,就是通过巧妙的布局干扰人的视线、迷惑人的方向,要顺利从中通过倒也不难,只要我们想办法引一条直线过去就可以了。”
“直线。”肖飞的目光落在手电光柱上,但很快他就发现这个方法不可行,因为手电放低了射出不远就会被另一尊雕像挡住,举高了虽然能够在石人阵上方形成一道直线,但射出没几十米光柱就被黑暗吸收了。
“我有个办法。”丘坡下的袁富立即献策,“咱们可以在制高点点堆火当参照物,这样大家边走边看边对照,就能走成一条直线了。”
“啊呸!”多多使劲吐了口唾沫,“这光秃秃一座黑山,哪来的柴禾和燃料?你以为这点子谁想不出啊?就你能!”
“你们先别吵吵了,把我解开好不好?”是阿四的声音。
肖飞随声看去,顿时眼前一亮。
“你的绳子有多长?”肖飞轻拍郭文豪的后背。
郭文豪喘着气说:“大概有60米吧。”
肖飞略微思考了一下,摘下背包,取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然后吩咐张培:“把阿四先生解开,绳子给我。”
张培瞬时明白肖飞的用意,她一拐一拐走过去给阿四松绑,然后把解下来的绳子递给肖飞。
肖飞接过,将绳索一头缠在矿泉水瓶身上系紧,另一头抓在左手里,然后用力将矿泉水瓶朝正前方抛出。随着“砰”的一声,远端落地的矿泉水瓶与肖飞的左手构成了一条紧绷绷的直线。
“我们可以顺着绳子走了。”肖飞说。
“哎呀,肖老弟果真是聪明绝顶啊!”袁富赞叹地竖起大拇指。
郭文豪则面带隐忧:“60米的距离,如果还没到石人阵的边缘该怎么办?”
“站在水瓶的落点继续往前扔啊,反正出去都是一条直线。”说完,袁富谄媚地望向肖飞,“我说得对吧?”
肖飞未置否可地笑了笑,背上背包牵着陈如大步走下丘坡。张培搀扶着郭文豪随后跟进,阿四一摇一晃走在最后面。
几分钟后,大家十分顺利地找到了那只绑着绳子的矿泉水瓶,看起来阵势庞大的石人阵似乎没造成什么障碍。
“这次我来吧。”见肖飞弯腰去拾水瓶,袁富赶忙毛遂自荐,“上中学时,我可是标枪冠军呢。”
肖飞还未开口,袁富就捡起水瓶运足力气朝前方扔了出去。只听啪的一声,水瓶似乎撞到什么东西爆裂了,紧接着又噗地反弹到某地,最后,绳子从空中落下来形成弯弯曲曲一条线。
3浓雾
“这个——”袁富十分尴尬地站在那里。
“你,你就是个没事生事的败家玩意儿!”郭文豪愤怒地吼道。
“没有金刚钻,就甭揽瓷器活儿,这下可咋整?”多多在一旁讥诮地帮腔。
“瞎叫唤什么,谁还没个失手的时候,就你俩行是吧?”袁富气呼呼地把左手的绳子摔了。
奇怪的是,绳子一落地便像长了脚一样向前窜去。袁富见状赶忙去追,肖飞一把把他拽了回来。就在此刻,一团浓烟从远端漫过来,如翻江倒海般淹没天地,整个空间瞬时混沌一片寸步难移。
担心烟里有毒,大家都掩口捂鼻围到一起。郭文豪最先憋不住,等他咳嗽着张口呼吸时才发觉空气中并没有任何刺激难闻的味道,只感觉湿漉漉、水溜溜的。
“不用担心,是雾。”肖飞也松开了鼻子。
张培长长吐出一口气:“眼下没水,哪来这么大雾?”
肖飞道:“这里是没水,但周围有,所以,我们刚才看到雾气是从别的地方漫过来的,而非平地升起。”
“那也太凑巧了吧?”郭文豪咳嗽着说,“早不来晚不来,等我们进到石人阵中间才过来,这雾也太有邪性了!”
“不是雾有邪性,而是人有邪心。”肖飞犀利地指出,“刚才的绳子大家也都看到了,它竟然众目睽睽下不胫而走,若非及时把袁先生拦住,还不知有什么异事发生。所以大家都要小心点,切勿随便走动,等雾气落下去的时候咱们再想办法离开。”
“雾要是一直都不落呢?”是阿四的声音。虽然只隔一两米远,但他的脸已经模糊不清。
“一定会落的。”肖飞的语气十分笃定。
“这我相信,但谁也不知道需要等多久。万一连续几天雾气都没下去,那我们岂不是要活活困死在这里。”说着,郭文豪拍拍自己的背包,“我只剩下顶多三天的口粮,想必大家的存货也都已经不多了吧?”
郭文豪的话说到袁富的心里,后者重重叹了口气:“唉,我已经算是够节省了,可剩下的食物也只能维持一两天的样子。”
多多故作乐观:“我还有15块法式小面包和4瓶饮料,在最低能量消耗下,差不多还能坚持一个礼拜。”
阿四苦笑一声:“实不相瞒,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弹尽粮绝了。”
“我食量比较小,剩下的食物也许还能撑五天时间。”张培仗义地向大家表示,“谁不够的话我可以分一些出去,决不能让一个人饿肚子。”
肖飞也说:“我的背包大,带的食物多,只是没想到会在隧道里待这么久,有些食物过期但味道还没变,不介意的话也可以找我来拿。”说完,他又问一旁的陈如:“你呢?还有吃的吗?”
据肖飞所知,陈如只带了一个中等的旅行包,里面基本没什么吃的,他曾分给对方一些食物,但他知道那坚持不了多久。
“有。”陈如回答,“有一块面包,一块柿饼,还有两段甘蔗。”
“那怎么成!要么已经过期,要么是些不顶饥的东西。”肖飞取下背包从里面翻找着,“来,我再分你一些。”
“咳咳。”阿四提醒对方,“现在不是发扬风格的时候,还是尽快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吧。”
陈如按住肖飞的胳膊,在上面轻轻拍了拍。
肖飞会意,但伸进背包里的手没有立即抽出来,他触摸到背包外缘的夹层,那里还藏着最后一颗手榴弹。
“眼下,要想从这石人阵里出去,前提是驱散这些浓雾,所以我们得想一个人为的办法,不能听天由命。”说完,郭文豪问向肖飞,“肖老弟,你可有什么主意?”
“想要驱散浓雾,必须得有风。”肖飞说。
“那怎样才能有风呢?”郭文豪撩起自己的前襟,“总不能靠大家一起扇衣服吧?”
“那倒不必。”肖飞挽起袖子,把手榴弹牢牢抓在手里,“大家往后撤一点,全部趴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郭文豪吃惊地问道。
“想活命的话就老老实实趴下,不要乱讲话。”肖飞的口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郭文豪听罢,赶忙后退几步趴在地上,其余人不明就里,只好跟着趴下。
肖飞上前两步,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投掷手榴弹的重要性和危险性,一旦角度不准撞上石人反弹回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如果力度不准抛远或者抛近了,丢不到合适位置,也将达不到预期目的。只剩一颗手榴弹,倘若失败便再也没有机会,所以说,他这是名副其实的“孤注一郑”了。
将深吸的一口气缓缓吐出,肖飞沉下心,左手毅然拉下手榴弹的拉环,停留两秒钟后,朝大约一点钟的方向用力甩出。只听轰的一声,右前方的浓雾变成了橘红色,紧接着是石头碎屑纷然落地的声音。
4白化球蟒
“你——你扔了手榴弹?”郭文豪这才反应过来。
“肖老弟,这能炸出风来么?”袁富也满腹狐疑。
“都起来吧,没事了。”肖飞并未直接回答二人的提问,他持手电紧紧盯着适才投掷的方向。轰轰隆隆的坍塌声不绝于耳,大约过了一分多钟的时间,就在袁富再次询问“能不能炸出风”的时候,远处的浓雾像被什么东西驱赶着一样朝这边快速涌动,穿越身体的时候每个人都清晰感受到了风的冷冽。
“我的娘哎,还真的炸出风啦!”袁富慢慢爬起来,在逐渐清朗的空气里惊叹不已,“肖老弟,你怎么知道手榴弹有这种神用的?”
“是啊,这也太神奇了!”郭文豪也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肖飞跟前,“你不会有什么特异功能吧?要不然怎么会茫茫大雾中一出手,风跟着就来了。”
肖飞轻声一笑:“不是手榴弹有什么神用,也不是我有什么特异功能,而是进入石人阵之前,我已经在高处观察了这里的大致地势。发现右前方大约40米的低洼里有道碎石砌的坝墙,而浓雾也正巧是从那个方向漫过来的。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在这种地方又是一片洼地,上面建一道坝墙做什么,难道是为了防止有人掉到洼地边缘的断崖下面,后来才想到,建道这东西,完全有可能是为了阻挡断崖外到石人阵内气流的传输。”
“坝墙或许跟这座黑山上的建筑属同一时期建造,但很明显,它用的是一些下脚料,那些碎石的拼砌粗糙又松散,才使得手榴弹发挥了最大化的功用。话说回来,如果原料是整块的黑石,别说一颗手榴弹,就是百十斤重的TNT炸药也要无可奈何了。至于能最终一发命中,无非一半凭感觉,另一半靠运气罢了。”
“肖老弟谦虚了。”郭文豪的口气里赞叹中带着后怕,“要知道,在这种环境下丢手榴弹可不是闹着玩的,稍有偏差,轻则目标有失,重则集体丧命啊!”
“肖大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张培望着肖飞,眼睛里又增加了几分崇拜。
多多本欲上前帮张培拍打身上的灰尘,不慎脚被绊了一下,差点跌倒,持手机往后一照,顿时魂飞魄散:“蛇,有蛇!”
听到叫声,肖飞赶忙执手电照过来,发现地上盘着一条手腕粗细的大白蛇,后者大概刚吃了老鼠之类肚子鼓鼓囊囊的,见一帮人盯着它看,大白蛇昂起脖子,吐着火红的信子冲围观者虎视眈眈。
“真是天不绝人啊!”郭文豪见之大喜过望,“同志们,正愁雾散之后石人阵怎么破,领路者就来了!”
“领路者?”张培吃惊地望着那条不断蠕动的大白蛇,“您是说它?”
“没错。”郭文豪点点头,“这蛇学名叫做白化球蟒,主产地在中非和西非一带,国内除人工养殖外野生的十分罕见,因常在一些规模较大、规制较高的陵墓出现,所以也被人称作皇蟒或者白虬(传说中的一种龙)。这种蛇的发现素来被视为大吉之兆,故不少王侯将相特地捉来这种蛇当做镇墓之宝。来来来,大家让出一条道,咱们跟着它走就能走出这石人阵了。”
“既然这样,岂不是要被它带进陵墓中去了?”多多对此表示质疑,“我们是找出路的,又不是来盗墓或观光,况且古墓里面多有机关陷阱,弄不好死无葬身之地!”
“这你就不懂了。”郭文豪瞟了多多一眼,对肖飞解释说,“自古以来,在建造大型陵墓尤其皇陵的时候,一般都会保留至少两个出口,一个是明口,说白了就是入口,也就是从哪里进来还从哪里出去,但明口在棺椁下葬之后就封闭了,所以被称作单向门或者死门。”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暗口。这个暗口是造墓的工匠们为防止自己被活埋殉葬而秘密设计的,它可以进也可以出,通常设有机关能够内外开启,故而称作双向门或者生门。所以说只要进了陵墓并找到生门,我们就可以得救啦。”
张培赞叹:“还是郭老师知识渊博、见多识广,有您在,就等于带了一本百科全书。”
“没有没有。”郭文豪客气起来,“这都是郭某四处采风中的道听途说罢了,仅供参考,仅供参考。”
“那万一这座墓没有生门呢?”多多提出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
郭文豪立刻拉长了脸:“我说你咋这么爱抬杠呢?——就算没有生门,我们也得先从这石人阵里出去不是?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多多还欲强辩,肖飞发话了:“郭先生说得对,还是先解决当下的困难,至于陵墓内的生门,只能继续碰碰运气了。”
5死亡禁地
此时此刻,浓雾基本散去,大白蛇也已经开始向前游动,可能刚吃饱肚子的缘故,它的动作比较缓慢。
也正因为如此,众人在后面跟得没那么费劲。大家排成一条纵队小心翼翼拉手前行,一路上看到不少白花花的骨骸和黑漆漆的钢盔,还有被砸得残缺不全的石人。走了20多分钟的样子,果然出了石人阵。
此刻,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宽阔笔直的通道,两侧每隔不远就有一尊怪模怪样的神兽石雕,石雕的材质也是黑石,风格跟之前见到的人工雕刻一样都充满着异域色彩。
“肖老弟,你这手电还能撑多久?”郭文豪望着强光手电愈加黯淡的光芒,忧心忡忡地问。
肖飞持手电扫视着通道两侧的石雕,边走边答:“这种Fenix TK60式强光手电算是同类产品中比较尖端的了,把亮度调整在最低一级,续航时间可达15天左右。可惜,两把手电丢了一把,眼下这把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是啊。”郭文豪顺势擎出自己的提议,“所以我寻思着,像眼下这种宽阔平坦的道路,就可以使用手机照明,好节约电能把有限的资源用在最需要的地方。比如,随后我们可能要进到陵墓内,那里面的状况要复杂危险得多,没有手电是万万不行的。”
“嗯,还是郭先生思虑周全。”肖飞赞赏郭文豪一句,取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电筒功能,接着关掉手电,随后又吩咐多多,“为保证前后都有光亮,你走在队伍末尾吧。”
多多胆小,素来不愿打头也不愿断后,可肖飞这么安排了,他也就不好拒绝。因此,他端着手机调转方向走到队伍最后,心里却将那出“馊主意”的郭文豪暗暗骂了几百遍。
跟着大白蛇走了一百来米的样子,通道抵达尽头,前方出现一座大约三十来米高的山崖,崖壁上有扇三米多高、漆黑沉重的石门,石门左侧刻着几列晦涩难懂的符号文字。石门右侧则站着一匹高头大马,马上跨着一位身披铠甲、背负弓箭、足蹬战靴、头插雉翎的将军,那将军威风凛凛,正执一把长戟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这群不速之客。
当然,将军和战马都是黑石做成的雕塑,连人带马三米来高(差不多跟石门平齐),像尊守护神一样矗立在石门旁边。
郭文豪借过多多的手机照照石门上的文字,看罢大吸一口凉气:“此地果真是一座陵墓,而且是一座诅咒之陵!”
“诅咒之陵?”肖飞见郭文豪盯着石门,料想“诅咒”二字势必与上面雕刻的文字有关,于是问道,“那上面写的什么?”
郭文豪睁大眼睛仔细辨别:“最右侧一行大字是金文,翻译成现代话其大意为‘死亡禁地,生人勿近’,中间两行小字是蒙古文,我对金文还算有点研究,对蒙古文便是一知半解了,所以只知道大致意思为‘以长生天的名义发起诅咒——魂囚无期,永堕恶趣’,最后一列小字也是金文,写的是陵墓建造的日期——正大四年冬月,差不多是——公元1227年左右。”
“郭老师连金文、蒙古文都认识,真是太了不起了!”张培不可思议地赞叹着。
郭文豪布满伤痕的脸上洋溢着红光,嘴里却客气着:“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一路走来所见到的,无论规制还是风格全是晚金时期的东西,这石门大概就是墓门吧?”见郭文豪点点头,肖飞继续他的疑问,“那么金人的墓门上怎么会刻有蒙古文?它究竟是要给谁看的?”
“的确有点怪异。”郭文豪捻着胡子,“不过,就眼下这些发现还难以获取答案。”
“大白蛇进到石门里面去了,我们进还是不进?”张培问。
肖飞低头一看,发现墓门右下角有个直径一米半左右、方正正正的大洞,大白蛇正是从那大洞里钻进去的,此刻只剩下小半条尾巴。
视线抬起往上,肖飞持着手机仔细观察,这才发现墓门由四块石板拼合而成。其中上面两块和左侧下方那块尚且完整,但右下角那块不知去向。
6萨满咒
由于石板上覆着一层灰尘,再加上左侧两块石板所刻文字的吸引,适才不曾留意。这会儿才发现,每块石板上都雕刻着线条纤细的图案,跟之前在升降机井底部所见到的那块石板上的一样,图案中央都是一只巨大的海东青,周围燃烧着朵朵烈焰,沿石板四周的边框内跪拜着许多个儿头很小的人,最下方有两个模样古怪的人手拿小槌和铃铛在绕着供坛跳舞。不过,供坛中央没有发现T-SA2N9字样。
“你过来看。”肖飞伸手拉过张培,让她看石板上的图案以及下角缺少的那块。
“原来升降机底部的那块石板是从这儿弄走的。”张培由此及彼道,“那么这个洞也就是日本人留下的了。”
“没错。”肖飞弓下身子,将手电打开朝洞口里面照,“诅咒之陵按理说不会有什么宝贵文物,即便有也差不多被鬼子洗劫一空了,同理,如果陵墓内有机关的话,也差不多已经启动过了。”
多多凑上前来:“这也就是说,里面的路小鬼子已经趟过,没什么危险了?”
“来来来,让一下。”袁富拨开多多和张培,撅着屁股钻到洞口跟前,拿打火机打出火苗试了试,“嘿,有风,还不小呢!”
望着随风飘摆的火苗,郭文豪兴奋地叫道:“有生门,有生门啊同志们!”
“别高兴得太早了。”人群最后的阿四突地一瓢冷水泼过来,“还记得那个千年幽魂吗?这有可能就是她的老巢。”
闻听此言,袁富一哆嗦,手里的打火机掉在地上。多多向后退了两步,结果踩上陈如的脚。
“我们不该来到这里,更不能进入陵墓。”陈如幽幽地开口了,“我早就说过,这里是诅咒之源,接近它会遭殃的。”
“你们几个要是害怕的话,就在外头等着,我跟肖老弟先进去探探,等找到生门再过来喊你们,怎么样?”说完,郭文豪用眼神征求肖飞的看法。
肖飞稍稍斟酌了一下,没有完全支持郭文豪的意见:“安全考虑,大家还是不要分开的好,胆小的可以走后面,我们两个打头阵。”
“赞同肖大哥的意见,几乎每次分开都会出事,人多力量大,还是在一起的好。”张培接着表态,“另外,四周都是山崖,当前就这一条道,不往前走就只能困在这里。之前我们经历过那么多危险都挺过来了,还怕这最后一哆嗦吗?说不定这陵墓就是最后一道关口了,别让怯懦阻止了我们奔向自由的脚步。”
“张培说得对,十个台阶也许就差这一个了,我们的食物、饮水、光源、体能都将耗尽,已经没有退缩的资本和徘徊的余地了,与其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不如破釜沉舟、放手一搏,这样或许还会有希望。”说罢,肖飞做了个向前挥手的动作。
“肖大哥——”陈如拽住肖飞的胳膊。
肖飞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意思是“有我呢”。
陈如无奈,只得随同肖飞往前走。不过她没有跟在后面,而是并肩与肖飞走在一起。
郭文豪为兑现承诺,扎着脑袋往前钻,可惜一米五的洞口容不下三个人,他只得暂居其次。
张培快走两步本欲并肩郭文豪,不料多多赶了上来,十分殷勤地搀住了她。
“你不怕了?”张培斜睨着对方。
多多涎着脸:“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袁富可不想落在末尾,他抢也似的插到阿四前头,于是阿四打开手机守在最后。
墓门后的甬道差不多与墓门等宽,只是高度稍矮了一些,其整体基本上呈拱形,也是由大块的黑石砌造而成。跟之前所见到的景象不同的是,这里的石砖并非漆黑一片,而是表面刻满了曲曲弯弯的线条,线条看起来应该是彩色的,因为年代过于久远,此刻只剩下或青或褐的斑驳痕迹。
“这壁画画的什么呀?”多多持手机扫视着甬道两侧,“非但没有美感,反倒一派肃杀之气。”
郭文豪扶着眼镜:“什么壁画,那是萨满教的咒语,跟中原道教的符一样,是用来震慑死者亡魂的。”
“哦。”多多赶忙把手机光线撤回来改照着地面。
“郭老师您稍等下。”张培紧走几步赶上前去,“我也有个问题想问您。——一般来说,陵墓的封土堆都会建在地表之上,且墓门朝着河流、旷野什么的,呈对外开放的布局,但这座陵墓却建在山底之下,而且墓门对着石人阵和断崖,呈对内封闭的姿态。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简单。”郭文豪微微一笑,“风水颠倒,格局错乱,处处反吉道而行之,这样才能成就诅咒之陵嘛。”
正说着,陈如忽然停下来,郭文豪猝不及防撞了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郭文豪连连道歉。
肖飞也停下脚步,望着陈如:“怎么了?”
“我又看到她了。”陈如浑身发抖地望着前方某处。
肖飞知道她说的是谁,遂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只见手电光亮的尽头唰地闪过一个青色的影子。
7 计量器
“就是她,就是她!”袁富也看到了,指着前方大声叫唤起来。
“抓住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这次不能让她跑了!”郭文豪拨开陈如,从肖飞身旁冲了过去。
肖飞担心有诈跟着追上前,刚跑开没多远,却见郭文豪在前方二十来米外的地方停住了,面朝前室左侧的空间,一副呆若木鸡的样子。
肖飞快步近前,其他人陆续跟到。大家发现,郭文豪所面对的是一面漆黑的石墙。
“奇怪,一眨眼的功夫就从这儿消失了,莫非真见了鬼?”郭文豪嘴里嘀咕着。
“连老郭都说是鬼,那肯定是鬼了。”多多将“肯定”二字咬得非常重,语气里三分挖苦,七分讥诮。
“我还是不相信这世上有鬼。”郭文豪把手机还给多多,趁着肖飞的手电亮光走上前去,伸手摩挲着那面漆黑的石墙,“这里面肯定有机关!之所以一闪即逝,只能说明她对此地的环境和机关设置非常熟悉罢了。”
肖飞也上前摸了摸那面石墙,发现墙体并非铁板一块,而是由多块大砖拼砌而成,砖与砖之间粘合得非常结实完全不透一丝缝隙。也就是说,如果设有机关,除非整面墙左右翻转或者上下升降,从墙面上掏窟窿的可能几乎是不存在的,毕竟人要从外爬进去决非一瞬间的功夫。
可开启机关的装置会在哪里呢?肖飞和郭文豪四处查探,一时没有头绪。就在此刻,人群后面传来张培的尖叫。
肖飞和郭文豪一起转过头,见张培端着手机脸色煞白地盯向前室右侧的空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那里摆着两排通体黑色的瓮罐,肖飞数了数一共八个,瓮罐皆宽口细颈敞腹,通过表面的反光可知材料为陶制或泥塑。
每个瓮罐约一米高左右,罐身跟甬道的石壁一样到处刻满了青褐斑驳的符咒,而瓮罐里面似乎装有什么东西,看起来黑糊糊脏兮兮的,像是腐朽的枯树,又像是沤烂的蜂窝。
走近一看,肖飞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杵在瓮罐里面的不是枯树也不是蜂窝,而竟是一具具人体残骸。那些残骸全都垂着头,脑袋露在罐口外面,脖子卡在罐颈,下面的身子装在罐腹里。由于年代太过久远,那些骨骸早已千疮百孔腐朽不堪,此刻只剩下发黑的残片。
“鬼子怎么会死到这些罐子里?这么小的径口,他们是怎么钻进去的?”袁富从背包取出水果刀,轻轻敲打其中一个罐口的钢盔。
肖飞取掉残骸头边那只钢盔纠正道:“不是鬼子,是墓主的陪葬者,你看他们脖子上的那些饰物就知道了。”
“没错,这些的确是墓主的陪葬者。可惜值钱的东西都被鬼子搜刮走了,只剩下些破铜烂铁。”郭文豪拾取其中一样饰物看了看又丢回去,拍拍弄脏的两手,“另外,这些陪葬者不是事后装入瓮罐之中的,而是事先将人打坐捆缚,后期用胶泥贴着人体塑成了瓮罐。”
“之所以采取如此残酷的手段,想必这些陪葬者跟墓主人一样生前是犯了大错的。把他们摆置在陵墓的前室,除了仪式化的功能外,还有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增加陵墓的阴戾之气。”
肖飞绕着瓮罐走动的过程中,脚底忽然踩到某样东西,捡起一看,是个带有漏斗的塑料计量器,上面还粘着两个写有日文的纸质标签。
“石字8014部队生化实验室,样品1#。”郭文豪接过先看了看正面的标签,“是鬼子留下的,他们要来采集这里的什么东西。”
“背面呢?”肖飞指着容器的另一侧。
郭文豪将计量器翻过来:“哦,是设备参数、注意事项和项目内容——稍等,这个是——”
郭文豪扶了扶眼镜,然后凑得更近些:“是——”
肖飞和张培一起凑过去,两秒钟后,三人异口同声念出了那个由黑色钢笔书写、颜色已经淡化、字迹稍显潦草的代码编号:“T-SA2N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