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怎么了?陈一舟,怎么这一会儿没见你就激动得脸红流汗,还气喘吁吁的了?”郭壁微看着如约前来的陈一舟,给她递过来一张纸巾。
陈一舟手抖着,拿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嘴唇颤动着说:“没,没什么,就是一路,一路上跑过来的,所以这样。”
“来,跟着老娘做几个深呼吸。吸气——呼气——”
陈一舟跟着她一连做了三四个深呼吸,心情才终于平静了些。
郭壁微给她倒了一杯水,看着她“咕隆咕隆”喝下去,才一脸意犹未尽地坏笑道:“怎么?你刚刚难道是和张司泊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吗?水乳交融了?”
陈一舟听得一口水喷出来,“不要乱说!什么亲密接触?”
“不是的话,你脸红什么?一看就是强奸未遂的模样。老娘都不知道,原来我们家舟舟是这样色急的女人,啧啧。”
郭壁微说得毫不忌讳,引得店里正吃海鲜的男人女人都丢过来怪异的目光。
“嘘,小声点。”陈一舟拜托她。
“所以,你们是真的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吗?”郭壁微稍稍压低了声音,可是,在陈一舟听来,分贝还是那么地大,正好是周边几桌人能够听到的传声范围。
“不是,不是,都说不是了。”陈一舟脸颊发烫,隐忍着,不让自己因为一时恼羞成怒而说出狠话,“你就不能思想稍微正常一点?”
“切,说那么小声做什么?只是人类正常的生理和心理反应而已,我们用得着做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郭壁微嘴上是这么说,但她这次确实是用只有陈一舟能够听到的声音说的,所以,陈一舟决定原谅她了。
“你是你,我是我嘛。微微,你想想,如果你身边的人都跟你性格一样,这世界得有多无趣,是吧?”陈一舟努力解释。
“这倒也是!”郭壁微点点头,然后在陈一舟以为这事要翻过一页的时候,她又道:“不过,说吧,你们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陈一舟平复了下心情,娓娓道来。
“真的?”郭壁微明显不信。
“嗯。”陈一舟说,“我原本是打算给司泊洗头,呃,当然还有洗澡来着。不过你别误会啊,他是病人嘛,自己洗很困难,所以我才帮他的。反正,就扶他进浴室了。先帮他洗了头发。然后,拿吹风筒给他吹干。”
“很温馨的画面啊。”郭壁微说。
陈一舟点点头,“我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可是,就在我准备帮他脱衣服擦身的时候,接受了监狱长拜托的医生护士们都来了,哗啦啦一大批人,我感觉很尴尬。”
“这有什么?他们肯定是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了吧!”郭壁微说。
“是吧,可是我当时没想到这一层,然后,整个人就手忙脚乱了,越紧张,他的衣服就越是穿不上,然后,头脑一热,就直接给他挡了。”
“怎么挡的?”
“嗯——”,陈一舟倒抽了一口气,说:“用身体挡的。”
“没关系啊,挡了就挡了呗。你是不是第一次体会到肌肤相亲的触感了?那种肌肉会动的感觉。”郭壁微说得轻松,眼神满是向往。然后又道:“这跟老娘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老娘还帮某个前任挡过下体呢!是光着身子挡的。”
陈一舟说不下去了。
她怎么就忘了郭壁微在某些方面与自己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呢?郭壁微那么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她来说是天大的事,在郭壁微看来就是家常便饭。
差距啊。虽然她并不羡慕这种差距。
“要不要喝几杯啤酒?”陈一舟问那个大脑正处于兴奋状态的郭壁微。
“要。”郭壁微立即答应。
“先说好,我就只喝一杯。一杯。”陈一舟强调。
“一杯就一杯。多了,老娘还不肯给你呢!”郭壁微嗤之以鼻地笑,只是,笑着笑着,那笑容就慢慢变得苦涩了。
郭壁微点了两盘超级麻辣的小龙虾。一端上来就不管不顾地拼命开吃了。然后,辣到眼泪鼻涕横流,形象全无。
陈一舟在一边给她递纸巾,给她倒酒,给她剥虾。偶尔,也同她干杯,喝上一小口啤酒。
老实说,她看着这个陌生样子和形象的郭壁微,不知怎地,心里就感觉自己离郭壁微的距离有些远了。
她变了。郭壁微也变了。变化了哪里,她又看不出来。
也许,是因为最近两人都在为了各自喜欢的男人,而忽视了对方的缘故吧。
只有她面前的啤酒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又苦又涩。
陈一舟真的只喝了一小口啤酒,不过,她开车时还是比平常要更小心谨慎些的。在把郭壁微送回去后,她借着点酒胆回了医院。
先去奶奶病房前转了一周,见她睡着了,打算绕到沈奕年那儿也看一看,结果,还没到门口就看见了沈苑杰的黑脸,就停住脚步,直接回去找张司泊。
她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见张司泊安静地闭着眼睛,便小心翼翼地去了洗手间,洗漱之后,才重新回到床边。
仔细看,会发现他的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
陈一舟靠近一步,正要看清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人就被他长手一伸揽了过去,然后“嘭”地砸在了绵软的床上,身体也被他紧紧地禁锢在怀里。
“司泊,你还没睡呢?”陈一舟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便不挣扎了,安静地抱着他的手臂躺着。
张司泊没有回答,只是紧了紧手臂,问她:“累吗?这几日总是跑来跑去的。”
“老实说,有一点累。”陈一舟老实回答,“感觉事情都凑一起了,工作也累,奔波也累,心里更累。不过,我现在只想好好陪你。”
“其实,没关系的。一舟。”张司泊说,“我的伤都是皮外伤,很快就会好了,你不用太担心。现在最主要的,应该是你的奶奶吧。”
“奶奶?”陈一舟一愣,完全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出这样的一个答案。她自己都不知道。
“嗯。是你奶奶。”张司泊说,“她毕竟是老了。有些你觉得错误的思想,她已经坚持了几十年,甚至是一辈子,要她改变,谈何容易。”
“司泊,你不懂。人际关系哪有嘴上说的那么简单。是,我承认你说得对,我以前确实是想着要改变她的思想观念,然后不断地失败,原因是什么你知道吗?”陈一舟忧伤地道,“原因不是我不想对他们好,是他们根本就没给过我对他们好的机会。”
“一舟,谢谢你。还有,辛苦你了。”张司泊低下头,在她的额发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嗯?谢我什么?”陈一舟没反应过来。
“谢你对我总有那么多的耐心,谢你之前那么努力地来改变我,也谢你后来接受了我的全部。”
“你把我说得那么伟大。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了。”陈一舟笑。
“心安理得地接受就好了。”张司泊说。
“嗯,说得也是,我好像更习惯去给予,却没发现,接受,比我想象中的要难多了。”陈一舟细思着自己的过去。
“你比你想象中的好。”张司泊说,“所以,你会找到与你奶奶沟通的办法的。”
“是吗?”陈一舟不敢肯定,不过,因为这次生病的缘故,陈一舟倒是知道了关于奶奶的几件小事,比如,她的名字,她喜欢吃的食物。
也许,真的会有一条路可以通向奶奶的心里吧。
“是的。”张司泊回答得很肯定,“能够通往人心的路,肯定是最常见也最简单的那部分东西。”
“比如说,真心么?”陈一舟说出这句话时,才不得不承认,在待自己不好的家人面前,她的真心早已被那些话语、动作、眼神和态度给伤得体无完肤了,所以,她的真心被自我保护了起来。
“嗯。”张司泊点头。
“好的,我明白了。”陈一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然后说,“我们睡觉吧。好困。”
“你说你困了,可是你为什么要站起来?”张司泊惊异地看着要从他怀里爬起来的陈一舟。
陈一舟故意模棱两可地朝他温柔地眨眼睛:“不脱衣服,我们怎么睡觉?”
然后见到张司泊愣了下,才“噗嗤”一声笑出来,继续说道:“外套太硬了,硌得慌,你刚刚抱着我,难道没觉得不舒服吗?”
“好像,是有点。”张司泊揉着胸口。
陈一舟看着他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钻进被子里,将他当抱枕那样,直接枕着睡觉。
她是真的困了,加上张司泊在她肩膀上轻轻拍着,极富节奏地拍着,轻轻柔柔,所以,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她的梦里面也有一个张司泊,他有超能力,在陈一舟的面前,能够变成一条路,一条通往别人内心的路。
等陈一舟做了这个没有结局的梦,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天光四散。日子,在随着温度的不断回升,白天逐渐变长,夜晚逐渐缩短,依稀已能听到草树间的虫鸣鸟叫。
外头的长廊上,不时会有一两个老人笈拉着拖鞋走过,发出几声带着痰的咳嗽。陈一舟并不害怕这些听到看到这些真实的生活场景,一夜没有救护车响,已经好不容易了。
张司泊还睡着。
陈一舟望着他干净美好的容颜,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的脸上轻轻刻画着线条。离他那么近,他还是跟漫画上走下来的少年似的好看。
她开始好奇,她的张司泊会怎样子慢慢地变老,是先长胡子呢?还是白了头发?
陈一舟不知道,她只是突然想跟身边的这个男人结婚了。
反正,她就只喜欢面前的这个人而已,再没有别人了。陈一舟默默地在心里做了这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