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舟要去考科目四了,也就是安全文明驾驶常识考试,最后一科。张司泊陪着她前来考试。
刚进门,就看见了教练,可惜她的教练嫌弃她学得比火箭还快,让他没了用武之地,在驾校见到她,一律都装没看见了。
陈一舟见他看自己的眼神老跟见了猫的老鼠似的,只好不打招呼,站着不动,让他先行一步。
此刻距离考试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们没有事情做,就在考场外面坐着。陈一舟打量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群,看着他们争分夺秒地刷题,细声细语地背诵,突然有了一种要参加高中考试的感觉。
张司泊并不看他们,只仔细端详着手上印着陈一舟头像的准考证,和身边的陈一舟。
被盯得久了,陈一舟觉得他都能把自己的缺点也看出来了,赶紧将准考证拿过来,说:“不要看了。很丑的。”然后为了保持自己美好形象,也为了打发时间,将他拉起来,走到那两个模拟考试电脑机前坐下,“你也来试试玩下这个。”
“好。”他并不推辞。
陈一舟塞了两个硬币进去,然后按了‘开始’,一套模拟真题便跳了出来。
他态度十分端正,连敲键盘也是有模有样的,完全看不出有一点应付的意思,就跟真正的考生差不多认真。
陈一舟原本只是想让他玩一下,转移下注意力而已,没想到他的注意力真的转移得很好,一滴不剩了。
陈一舟坐在旁边的位子上,忽然想起自己新买的拍立得来,忍不住就拿出来,在旁边“咔嚓”、“咔嚓”地拍了几张张司泊安静美好的侧颜,然后小心翼翼地轻轻甩了几下,装进钱夹里。
张司泊偶尔抬头时,她就假装是在观看四周的风景。张司泊似乎不喜欢拍照,她没在他屋里看见过一张照片。
他很快就做完了题目。
陈一舟比他还紧张兮兮,怕出来的分数太低,会打击了他的信心。谁知道,他居然及格了,不多不少,刚刚好90分。
这下轮到她被打击信心了。这么优秀好看的男人,她自豪的同时,还感到自己的不足。她暗暗下定决心要向他学习。
陈一舟就像一只气球,在这一瞬间鼓足了气。
张司泊轻轻抱了下她说:“等你出来,我们去做一件你想做的事。”
陈一舟还没来得及感叹刚刚鼓起的气被他撞碎了,听到他的话,心里又重新被粉红色的气鼓得满满当当的,“真的吗?那你坐在外面乖乖等我出来。我现在就去考试了。”
她看了下时间,然后在考场里的人鱼贯而出时,像一尾红色的小鱼穿过各种缝隙,第一时间坐进了考场。
考官大人估计还没见过像她这般积极的考生,对着她温和诧异地笑。
陈一舟坐在位子上,往门外看了几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答题。题目倒是不难,就是常见的,在恶劣天气下怎样安全行驶,爆胎了怎么着,发生交通事故后要怎么处理之类的。
她这人想象力比较丰富,在做题目做到差不多,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整个人就会慢慢从陷入状态中退出来,所以,她在点了‘提交’时,突然觉得这个科目四就跟人生走得不如意时要怎么善后似的,为它的这个有始有终感到欣慰。
分数是考完后当场就出的。
成绩单打印出来,陈一舟捧在手心,看着那个96分,有些高兴坏了,拿给考官盖章时,人还是愣愣的。
她问考官:“我这是过了吗?”
“是啊,恭喜你!”考官大人笑着,将手里的印章在她的成绩单上用力一按,结结实实地盖上了红印子。
陈一舟看了几遍,确定是真的过了,才脚下生风跑了起来,飞出了考场,然后,抱住了张司泊,“过了过了,司泊,我考过了。呀,终于可以拿驾照了。”
“嗯,你真厉害。”他说。
陈一舟满身满心的快乐泡泡需要发散出来,走路都轻飘了几分,“你说去做什么事?”
“你想做的事。”
“我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喔,想和你去看雪看日出云卷,想和你去花海去看盐湖去古镇,你看,那么多那么多,说不完,记不住。”
“那就列个清单出来,我们一有空就去。”
“哇,太好了。那我今天回去就开始拿本子写。”陈一舟高兴得路都走不成直线了,歪七扭八的,后面被张司泊一把抓住,就顺势抱住了他的胳膊,“不过,我还是不知道我们等一下是去做什么事。你给我透露一下呗。”
“有两个选项,A,我们去看车;B,我们去拍照,你选哪个?”
“BBB。”陈一舟几乎是在他说完的下一秒就脱口而出自己的答案。
“确定吗?”他问。
“嗯嗯,”陈一舟点头如捣蒜,“车子什么的,以后有就好了,但是我们人不一样啊,今天可是我们未来人生中最年轻好看的一天了,不留点念想下来,以后老了,都不知道是怎么长出一根根白发,一条条皱纹的。”
“嗯。那就去拍照吧。”
“好啊。不如我们每年都拍一次合照吧,我想看着在我面前的这个张司泊先生,是怎么一点一点变化,变成那样的张司泊先生的,这个过程肯定很有趣。”
“你会不会不喜欢,觉得厌烦?”
“那你呢?”
“不会。你在我脑海里是无处不在的,看似每一个格子里都没有你,实际上却都有你。”
啊,这就是张司泊平淡无波的陈述式表白啊,虽然仍旧不是直接说‘我喜欢你’,但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陈一舟心里像被打上了一个叫做‘安全感’的烙印,脚踏实地,嘴上却忍不住假意嗔怪道:“啊,那你岂不是把我分解成了千万个,然后,让我跟你记忆的各种声音都混在一起了吗?是随时可以提取的不?”
“是。不愿意吗?”
“当然愿意了,我是陈一舟嘛,陈一舟虽说只是一个普通人,可她总算有点慧眼,也还幸运,才会一眼就找到了你。”
“嗯,你很幸运。”
“你也很幸运,张司泊先生。”
“你说得对。”
“哈哈,张司泊,你真的是越来越可爱了。”陈一舟笑得花枝乱颤,“虽然接下来要说这话的我还是很害羞,但是,我想再给你说一次,我,陈一舟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嗯。”
“所以,你放心好了,我是绝对不会将你‘处理’掉的。”
“那时就知道了。”张司泊的眼里是一片亮堂的水光。
陈一舟笑眯眯的,眼尖地发现照相馆到了,立即带着他走进大门。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拴着狗带却丢了主人的大狗走了过来,是真的超级大只那种,黑白色的,身子肥壮,又长,跳起来足有陈一舟高。
陈一舟的眼前突然闪过小时候的事,夏天的晚上,她写完作业后去邻居家找妈妈,然后,就看到了那只在黑暗中放出两只绿光的狗,它疯狂地叫着,朝着小小的陈一舟猛扑过来,然后一口咬在她的肚子上,在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肚子上已经多了一圈黑紫色的牙印。
现在,它又过来了。
陈一舟长大后,它也长大了。
一步,两步,三步,一双黑色的眼珠又紧又直地盯着她,在朝她逼近过来。
陈一舟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她想退,可是,已经跑不赢了,她不能让张司泊因为自己有一丝闪失,万一他摔下楼梯了怎么办?
可是,她感觉自己的血管都快因为危险的靠近,而烧到要爆炸了。
张司泊突然挡在了她的前面,将她搂在了怀里,仿佛给她创造了一个小世界,将她整个人完完全全与那只大狗隔开。他自己的背却裸露在它面前。
陈一舟捉住了他的衣服,双眼紧闭。可是,大狗的呼吸声,脚步声,还是无时无刻不在通过他们共同呼吸存在的空气、地板传过来,声音如乌云如滚雷,顷刻间将陈一舟身边的空气打乱。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有些困难,浑身瑟瑟发抖,一如小时候那个被吓得脸色青白,哇哇大哭的自己。
张司泊的腿轻微抖了下,陈一舟才突然惊醒抬头,发现自己竟然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在了张司泊身上。张司泊却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她所有的害怕。
她在他神情痛苦,因为腿疼,一时没撑住往后倒时,猛地一个转身撑在了他背后。
刚刚好面对着那只狗,近在咫尺。
她的呼吸都没了。
那只狗看了她一眼,往前一跨,与他们擦肩而过。
陈一舟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只是浑身僵住,一动不动,害怕它会突然跑回来。直到张司泊轻轻推了下她,说:“别怕。”
她才有了呼吸和心跳,还有绝地逢生的庆幸以及从不知何处生出来的连着害怕的勇敢。
既然这一次都面对面零距离地对峙过了,下一次,就不怕你了。
陈一舟看着张司泊,搀扶着他往外走,“我们去医院。”
“可是,说好的合照。”
“合照能有你的健康重要?别管它了,没有你,哪来的合照,我们下次再来也没关系。”
陈一舟的声音里还含着几分后怕的发抖,她也不管,她的心里现在只担心张司泊的身体健康。
他们打的去了一家附近最近的医院。
医生是个一股子痞子气的人,说没什么大事。
老实说陈一舟并不信他,张司泊痛得表情都那样扭曲痛苦了,怎么可能没什么大事,而且,这个医生连张司泊身上的述情障碍症都没有诊断出来。
陈一舟怀疑他的医生资格,他却说陈一舟身体里有狂犬病毒,需要打疫苗。打屁股针。
“你是就这样看出来的?这也太神了吧。”陈一舟很惊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她小时候确实没有打疫苗,是用村子里的土法,吃煮了花螺虫的鸭蛋‘治好’的。
实际上到底有没有狂犬病毒在身体里,好完全了没有,她都不清楚。
“不过,为什么要打屁股针?小朋友不都是打手臂上的吗?”
“不行吗?”
“不行。”
“为什么?”
张司泊也看着她,似是十分好奇她拒绝的理由。
“因为打屁股针的时候,你不知道那针会在什么时候带着一股凛冽的冷风突然戳下来,白白让人担惊受怕。”
“说得还挺有道理,那你不用打了,让他来吧。”医生指着张司泊说。
陈一舟目瞪口呆,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报复自己的不信任呢。不过,她临时也想起来入职前的体检了,她身体挺好,根本没病。
她正要开口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舟舟,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