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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任老大,老夫子

德安府,云梦古道。

一辆看上去很普通的马车正沿着崎岖的山路缓缓而行,赶车的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叟,他的须发已经苍白,脸上手上的皮肤也满是褶皱,一双眼睛似乎也很是浑浊。

马车的前后各有两匹高头大马,马上是四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男子很健硕,看上去也很精神,他们的腰间都挎着一把刀,唐刀。

马车上坐着两个人,两个老人,都已经差不多是古稀之年了,一个端坐正中,一个坐在边上还微微侧着身子对着正中那人。

端坐正中的赫然便是当今的圣上洪武皇帝朱元璋。

“想想当年,这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啊!”洪武皇帝深深地叹息道。

那老人笑道:“可不是啊,当年的朱重八现在已是大明的天子了,试问当年谁想到会有今天?”

洪武皇帝也笑了:“时也,运也,命也!”

他突然神情一正:“任老大,我把你留在身边你是不是心里很不舒服?”

任老大一脸平静地摇了摇头:“天天锦衣玉食,我有什么不舒服的?”

“你终归是江湖人,江湖人之于江湖就如鱼离不开水。”洪武皇帝轻声说道。

任老大叹了口气:“如今的江湖早已经不是我们当年的江湖了。”

洪武皇帝眯缝着眼:“那明教呢?还是原来的那个明教么?”

任老大扭头望向洪武皇帝,思忖了片刻,又摇了摇头:“明教也恐怕不是我们当年的那个明教了。”

“知道这些年我为什么要打压明教么?”洪武皇帝淡淡地问道。

任老大回答:“管平章有些忘乎所以了。”

洪武皇帝点点头:“没错,自从你们两大长老跟着我,消失于明教之后,管平章便成了明教的主事人,可是这些年他都做了些什么?他甚至要和当地的官府分庭抗礼,想要建立他的独立王国,他的小朝廷!”

任老大说道:“人最可悲的不是他没有本事,而是他拎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任老大,重八登基之初可是对明教不厚吧?每年都会拨给银两,希望明教能够发扬光大,可是他们却在所属的州县欺男霸女,横征暴敛,任老大,假如你是我你会纵容他们这么做吗?”

任老大说道:“所以你打压明教我才没有说什么,我知道你有度,你只是对该打压的打压,其他的没有触犯大明律法的人你还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的。”

洪武皇帝轻哼一声:“他们早就已经忘记了明教最初的宗旨与教义了。对了,那个管平章好像和庆王走得很近。”

“庆王对明教的还是有感情的。”任老大说了一句。

洪武皇帝的神情有些落寞:“但愿是他对明教有感情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吧。”

两人都不再说话。

车外传来年轻人的声音:“主人,前面便是阴录镇了。”

洪武皇帝说道:“进镇子歇息一晚,明天再去南阳!”

很快他们就到了阴录镇,找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旅店落脚。

“店家,先给弄些酒菜来,我们可都饿坏了!”洪武皇帝笑着对那店家说,他虽然是一身普通的衣衫,可身上那股子威严却是压制不住,那店家忙不迭地说道:“好的,客官请稍候。”

洪武皇帝、任老大和那个车夫坐一桌,四个年轻男子坐在旁边一桌。

酒菜很快就上了上来,洪武皇帝端起了酒壶就欲给任老大二人倒酒,二人很是惶恐,争着想要拿过他手上的酒壶。让当今圣上给他们倒酒,那不是折杀他们么?

可是洪武皇帝却阻止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都坐好了。”

二人这才没有再有动作,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争抢反而引人注目。

“今天我们抛却彼此的身份,就像普通人一般吃一餐饭,你们呢,一个是我的老哥,一个是我的老弟,我呢还是从前的重八。我们只叙友情,不说其他。”

言罢,端起了酒杯:“这杯酒我敬你们,这些年来你们一直在暗中保护我,这份情我认。”

任老大和那车夫这才端起了酒杯,三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第二杯酒是任老大倒的,他早早便抢过了酒壶。

洪武皇帝继续说道:“此番离京所为何事二位可知否?”

任老大和那车夫对视了一眼,任老大说道:“莫非是与明教有关系?”

洪武皇帝说道:“并不完全是因为明教,二位可曾听说了使团案?”

任老大和那车夫都点了点头。

任老大问道:“明教不会也牵扯到了此案中吧?”

洪武皇帝又是一声叹息:“恐怕还真是牵扯了进去呢,我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如此疯狂,做出这样的案子来。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看,已经牵进去了若干皇子,其中便有燕王、庆王等,你们想想,庆王都牵扯进去了明教能够置身事外么?现在庆王俨然便是明教在朝廷的代言人了。”

任老大的脸色微微一变,那车夫却说道:“管平章这是想做什么?他莫不是想……”

他的话没说完,洪武皇帝和任老大两人的眼睛都瞪向了他,他哪里还敢继续往下说。

任老大对洪武皇帝说道:“你别怪他,他人直,有什么便说什么的。”

洪武皇帝笑了:“我怎么会怪他呢,即便是他不说我难道就不知道了么?管平章为什么要和庆王搅到一块去,不就是想让庆王能够庇护明教么,明教若真想要得到庇护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庆王成为九五之尊。”

任老大说道:“那就是谋逆啊。”

“古往今来谋逆的事情还少么?只是我还不知道这是他管平章一个人的意思呢,还是庆王也是这个意思。”洪武皇帝说话间语气中竟然带了一丝杀气。

车夫冲着任老大说道:“大哥,我们不在明教的这些年管平章也太不像话了!”

洪武皇帝说道:“老夫子,你莫不是想去找那管平章?”

他竟然叫这车夫老夫子。

老夫子重重地点了点头:“得让他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不能让明教毁在他的手里了。”

洪武皇帝却摇摇头:“就由着他去疯吧,至于说明教么,毕竟当年我也是靠着明教起家的,所以我不可能对明教赶尽杀绝。你和任老大早已经不理教中的事务,就算是你们回到了明教又还有多少人认得你们,愿意听你们的号令?你们的那个时代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听洪武皇帝这么一说,任老大和老夫子的心里都很是酸楚。

洪武皇帝又说道:“我们都老了,还能够活多久?别看每日朝堂之上,那些臣子们山呼万岁,可谁又真正能够活到一万岁?能够活个七、八十岁就已经偷笑了。既然老了,你们就不要去管那些事了,由得他们折腾吧,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明教不会在大明朝消亡的,这一点你们尽管放心。”

听洪武皇帝这么一说,二人都不再说话,老夫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旁边桌的那四个年轻人自顿吃着酒菜,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老板,给来一桌上好的酒菜!”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四、五个年轻人坐在了进门的那一桌,其中一个招呼道。

老板忙应了一声,小跑着亲自上前去给他们点菜。

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争执,只听到“噗咚”一声,老板便被人一脚踢飞了过来,狠狠地撞在了一张空桌上。

邻桌的四个白衣男子一下子都站了起来,护在了洪武皇帝的身旁。

洪武皇帝却是一点都不惊慌:“退下,继续吃你们的,不必大惊小怪!”

四个年轻人犹豫了一下,任老大微笑着对他们说道:“四位小哥放心去吃你们的吧,这儿有我们呢。”

四人这才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们可不敢真的不管不顾胡吃海喝,他们可是洪武皇帝的侍卫,若圣上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四人就死定了,说不好还会连累家人。

所以他们的目光都望向了门口的那一桌。

老夫子的脾气不好,他“霍”地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吵得人根本吃不好饭!”

洪武皇帝和任老大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老夫子还是那个脾气,喜欢管闲事,好打抱不平。

二人也没把这当一回事儿,他们相信以老夫子的本事这些人根本就不是菜。

果然,老夫子过去与他们理论,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老夫子就动起了手来,只眨眼的功夫,那几个人就被老夫子给放倒在了地上,还多亏老夫子的手下留情,否则这几个人是非死即伤。

“老匹夫,你给老子等着,惹了我们明教的人,你们没有好果子吃!有种别走,等着!”

为首那人一面跑一面叫嚣着。

待老夫子回来大家才知道这几个人自称是明教的,常常来吃霸王餐,这也就算了,可今天竟提出来让老板按月给他们交保护费,就这小饭店一个月要交一两银子,那不是在抢人么?

“奶奶的,他们真是明教的人吗?”老夫子的脸色很是难看。

任老大也说道:“明教什么时候敢这么嚣张了?重八,现在我倒觉得你的打压力度还不够,若明教都是这个样子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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