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镇抚司衙门。
刘述来到花厅，顾长风与宋天极正在谈论着什么，见他来到顾长风站了起来：“刘大人，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家里好生歇息的么。”
刘述叹了口气：“哪里歇得住，顾大人，我的事情圣上可有了说法？”
顾长风与宋天极对视了一眼，顾长风说道：“刘大人，圣上说了，你已经没能再呆在锦衣卫，这次的事情圣上很是震怒，若不是我与宋大人极力保你，说不好圣上还会追究你的罪责！”
刘述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他早已经想到了自己会被逐出锦衣卫，他甚至也想到了圣上可能会降自己的罪，少不得要蹲几年的大牢。
所以他才在家里呆不住了，想来打探一下情况。
“多谢二位大人！”刘述对着顾长风和宋天极拱了拱手。
顾长风说道：“刘大人，你们同僚一场，你的事情我们自当会尽力的，虽然此番刘大人离开了锦衣卫，可并没有丢了差事，圣上对你还是很眷顾的，他让你随陈诚他们一起去西域，待西域之乱平定之后，你负责重建阿端卫！”
刘述愣了愣，到西域去重建阿端卫？这和谪贬有什么两样？自己一个从三品去负责阿端卫，便是品秩上也降了两级。
不过这个结果他还不能不接受，谁让他犯了错呢？
见刘述这个样子，顾长风拍拍他的肩膀：“这已经是我们最大程度的争取了，刘大人，你也别有太多的想法，去塞外安心呆上几年，将功折罪，只要你能够把阿端卫给管理好了以后还是有机会被召回京城的。”
宋天极也说道：“是啊，刘大人，看开些吧。”
刘述苦笑，他能不看开么？便是他的心里百般不情愿去那大漠塞外可总不能抗旨不遵吧？
他若是说自己不想去的话圣上肯定不会饶了自己的。
他轻声问道：“那阿依夏……”
顾长风与宋天极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刘述还会想到阿依夏，宋天极说道：“阿依夏暂时不能离开京城，再说了，你也最好不要再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是什么人你也已经知道了，他可是铁木尔的人，你此去西域，最大的敌人便是那廓阔铁木尔，同样的错误我想你不会想再犯第二次吧？”
刘述没有再说什么，他在心里也是认同宋天极的话的，只是他有些不甘心，他在阿依夏的身上还是付出了很多的精力，突然就这样放弃了他觉得很是委屈。
“明天使团就要出发了，刘大人，你也回去准备一下吧。”
顾长风这话一说，刘述才道：“明天使团就要出发了，你们应该早些通知我，我也好有准备。”
顾长风叹了口气：“这结果我们也才知道，皇上身边的余公公也是刚来传的旨，就是你不来我也会到府上去传话。”
刘述不由得暗自腹诽，既是这样刚才还客套什么让自己在府里多歇息段时间啊？
在刘述看来他们是巴不得自己走的，特别是那个宋天极，盯着自己的这个指挥同知的位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这一走不就是给人家挪出位子了么？
只是在这官场上混的时间长了刘述也知道面子上的活还是要做的，自己如今可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人家还能够像这样与自己敷衍就已经很是不错了。
“那刘某便告辞了，回去准备一下。”刘述拱手说道。
顾长风叫住了他：“圣上说了，你可以带上家眷，另外，收拾停当以后先去见一下陈诚吧，这也是圣上的意思。”
刘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他的心里很是感慨，今天迈出锦衣卫这大门以后他与锦衣卫便是路人了。
出了门口，他停下了脚步，回头又一次望了望镇抚司挂着的那块牌匾，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刘述还会回来的。
翌日一大早，皇宫大门外使团已经列队完毕。
王静海、奕度、智善和尚三人便跟在蒋飒的身边，与他们一起的还有蒋飒的那几个亲随，方渐鸿、猴子、小佛和竹竿几个。
方渐鸿显得有些激动，对于接下来的这场西域之行他是充满了幻想的。
倒是蒋飒的神情很是平静，他那张古井不波的脸上依旧苍白没有一点血色，腰间的酒葫芦格外的显眼。
队列中大家都在小声地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陈诚与乌合台站在队伍的最前面，两人也在轻声说着什么。
跟在陈诚身旁的是刘述，刘述的神情很是颓然，对于他来说这一次根本就是发配。
他并没有带家眷，一来是家眷要出行仅仅是一个晚上的准备是不够的，其次刘夫人也不希望跟着他去西域受这份苦罪，所以他只是带了两个家仆跟在身边伺候，收拾的也是一些简单的行李。
“皇太孙驾到！”
司礼太监高喝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朱允炆来的方向。
皇太孙的脸上带着微笑，看上去很阳光，他的身后便是皇太孙应有的仪仗。
陈诚与乌合台上前向皇太孙见礼，皇太孙很是关切地询问了一下陈诚有没有什么需要云云。
不一会司礼太监又喝道：“皇上驾到！”
这下全场都安静了下来，洪武皇帝并没有坐龙辇，而是骑马来的。
看上去他的精神很好，下马的时候侍卫上前搀扶让他给喝退了，他自己从马上下来，依稀可见当年征战沙场时的英雄风范。
“叩见陛下！”文武百官与使团的使者全都跪了下去，洪武皇帝抬了抬手：“众卿家平身！”
众人这才站了起来。
洪武皇帝的目光落在了皇太孙的身上，他并没有感到诧异，而是微笑道：“你来了？”
皇太孙低下了头：“我大明派使团出使西域是天大的事情，皇孙岂能不来。”
洪武皇帝点点头便不再纠结这件事情，他走到了乌合团的面前：“乌合台，替朕转达对你们酋长的问候，告诉他，有机会到大明来看看朕，朕已经有些年没见他了。”
乌合台的手摸着心口：“乌合台一定将皇帝陛下的问候带到。”
洪武皇帝又望向了陈诚：“陈诚，记得朕与你说的那些话，可千万别让朕失望。”
陈诚躬身回道：“臣谨记陛下的教诲，一定不辱使命。”
洪武皇帝点点头，最后目光落到了刘述的身上：“刘述，朕让你去重建阿端卫，这可是一件大事，只要你把这件差事给办好了朕重重有赏，但如果你办得不好……”洪武皇帝有意地停顿了一下，眼里放出凌厉的光芒，充满了杀气：“后果你是知道的。”
刘述忙说道：“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朕不是要你去死，朕只要你还西域一份安宁，维护西域与大明间来之不易的和平，明白吗？”
刘述回答道：“臣明白，臣谨记陛下的重托。”
接着便有太监宣旨，大抵是说此次出使西域的重要意义以及大明对西域各小国的态度与政策，洋洋洒洒地一大篇，直到最后才是对陈诚、刘述等人的委任。
整个仪式大约用了一个时辰，洪武皇帝带领群臣目送着他们离开后仪式才算结束。
等送走了使团，洪武皇帝对身旁的皇太孙说道：“你那日不是说有事来不了么？”
皇太孙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又提起这件事情，忙答道：“皇爷爷，那日是孙儿欠考虑，后来孙儿想明白了，这是一件大事，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耽误了呢？所以后来我把自己的事情推后了。”
洪武皇帝眯缝着眼睛：“是你自己想明白的还是你的那些师傅想明白的啊？”
皇太孙的心里很是吃惊，看来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自己的这个皇爷爷，虽然方孝儒提醒过他最好说是他自己想明白的，可是面对心里明镜似的洪武皇帝他还真没有勇气说这个谎。
“是方师傅提醒孙儿的。”皇太孙说道。
“方孝儒，此人是个有大智慧者，只不过他这个人不知道变通，行事往往一根筋，这样的人以后很容易吃大亏的，允炆呐，以后你可得好生照顾好你的这个方师傅，便是他有了错也一定要给他留余地，此人心不坏，一心为国谋计，为君谋计，可以做你的肱股之臣。”
皇太孙恭敬地说道：“孙儿记住了。”
洪武皇帝便不再说什么，在余忠的伺候下回了宫。
回到养心殿，洪武皇帝揉了揉自己的腰，很久没有这般活动，只是骑了下马就觉得浑身有些不舒服。
余忠看在眼里，轻声问道：“要不要让御医来给陛下看看？”
洪武皇帝摆了摆手：“去把梅殷给我叫来。”
余忠应了一声，马上差人去请附马都尉梅殷。
很快梅殷就到了，向洪武皇帝行了礼，洪武皇帝让他坐下，余忠上了茶。
“知道朕为什么要找你来么？”洪武皇帝淡淡地问道。
“儿臣不知。”
梅殷可是洪武皇帝最为喜爱的一个女婿，在洪武皇帝看来他是能够担当重任的人。
“朕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道哪一天就……”洪武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梅殷便说道：“陛下不可以这么想，更不能这么说。”
洪武皇帝笑了：“有什么不能想不能说的，你还真当朕老糊涂了，相信什么万岁万万岁啊？朕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一样会有生老病死，要是朕真能活一万岁那便是妖怪了。”
梅殷也笑了，只是他的心里却是有些苦涩，他突然明白了洪武皇帝为什么要召自己进宫了，肯定是为了安排他的身后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