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海玉她们又找些石块,垒了个小灶台。垒灶台可有点儿讲究。将石块一个挨一个围成一圈,插缝向上再垒一圈,接着向上垒,保持上细下粗,像烟囱一样,石缝之间有空隙,火一点着,热空气上升,空气从石缝中被吸入,风助火势,火会越来越旺。不用担心石灶台会坍塌,石块错落有致,若用烧成的方砖垒,会更结实,用力推都很推不倒。这些海玉都会做,小时侯跟着海生玩,烤玉米、烤红薯……她都见过。各有各的烤法,有的需要垒台,有的需要挖台,像烤红薯比较简单,将红薯放进去烧就行了,火灭了也就烤好了。火灰里埋着的红薯什么时候拿出来都是热的,也不用担心它会烤干。海玉一边干活儿一边讲故事似的给她们解说。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什么时候才能烤红薯?”李纹问海玉。“霜降前后,地里的红薯都就开始收了。收完了,有些落在了地里,星期天我们就到地里挖红薯,先用火烧上,等歇着的时候,红薯也就烤好了。”“到时候,你还带我们来吧!”“那时候可没这么好玩。到处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哪儿有现在这些花呢。”“海玉,刚才你哥还考我们上面岸上的那片花叫什么。”李纹说。“他没告诉你们?”“别说,千万别说。还猜呢!”李纹又说道。海玉见刘影跟海生他们俩弄好了鱼,正走过来,赶紧喊刘影:“你千万别告诉她们,岸上的白花是什么。让她们猜呢!”海玉说。“你不说我们倒忘了。李纹、刘之娟接着猜,还有几次机会?”海生兴奋起来。“还有两次机会。不过,我看还是再多给一次吧。从现在开始,还有三次猜的机会。”李纹说道。李纹想到刘之新,刘之娟可是他妹妹。“好,我俩一起猜,三次机会。”李纹说。“海玉把柴火拿过来,点上火,一边烧鱼一边猜。”海生说。李纹见海生将鱼直接放进了灶内柴火堆里就要点火,说道:“这不就把鱼烧干了?”“不用担心,泥干的时候鱼也就熟了。”海生解释。“那么多泥,还能吃呀!那条没泥的我要。”李纹说。“好,给你留着。不过那是做汤用的,我们喝汤你吃肉。”“你可说好了,我可不要带泥巴的。”“没问题,不过你可不要嫌不好吃。”
海生又把铝盆洗干净,打了半盆泉水,放在火上做鱼汤。没有锅盖,海生便把裹烧饼的搌布弄湿了盖上。刘影帮海玉洗菜做汤。海生站在柳树底下,柳条打了他的头。他仰头看了看柳条,利索地脱掉鞋“走脚”上了柳树。
“嘿,嘿!看海生像猴子一样上树了。”李纹喊道。“别摔着!”“你上去干什么?”“小心点!”你一言我一语,都替海生担心。“我折几枝柳条,给你们编个柳帽。”海生在树上说。不一会儿,地上就是一片柳条,李纹要过去捡。被树上的海生止住了。“躲远点儿,别让树枝砸着你。”“哥,汤里还放点什么?”海玉在下面问海生。“不用了。刘影你到岸上摘几朵荞麦花来。”海生在树上说。刘影答应着去了。海生突然觉出口露了嘴,一跐溜从树上下来了他见刘之娟、李纹都没反应,就又装作没事儿人似的。转而又笑嘻嘻地问李纹:“你们猜着了吗?”李纹刚要说却被刘之娟打断了。“不用猜了,荞麦花。海生都说了。”“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见?”李纹很纳闷儿。“海生让刘影到岸上摘什么花?”刘之娟问李纹。“哎呀!我真笨!就没往这儿想。”李纹说。“不是你笨,你们城里的哪里知道。”海生说。说话间,刘影已经从岸上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大束荞麦花,还引来了一只蜜蜂围着花束飞来飞去。李纹接过来,闻了闻花香。海生用柳条编了一个环形的帽子,像战争年代军人带着的伪装。女生们看着好玩,也学着编,又用采来的野花装点,做成美丽的花环。鱼已经烤好,汤也做好了。
海生一个个帮她们将鱼弄开,泥烤干了,里面的鱼却正是热气腾腾,香味扑鼻而来。大家迫不及待地蘸上作料品尝。再盛碗鱼汤,拿出烧饼,一顿丰盛的野餐热热闹闹地开席了。
李纹最后还是禁不住烤鱼的诱惑,要走了本来属于自己的那条。果然,烤鱼比汤里的好吃。海生将刘影采来的荞麦花撒在汤里,荞麦的花香很快便散发出来。
海生用泥土将铝盆刷净,除去腥味,又烧了一盆泉水。李纹包里还带来了茶叶。今天大家有口福啊!她父亲爱喝茶,所以她的茶都是上好的,就算平时不爱喝茶的也想品一口。好茶需要好水,茶的香味儿全要靠水来提。今天这远离污染的甘泉正好配这好茶,要是他们之中再有一位擅长抚琴……
海生触景生情,自语道:
柳树下,泉声淙淙,蝶去舞;
花丛间,袅音轻起,蜂来和;
琴声漫漫,东岭石上一小憩,睡品茶香。
正当大家感叹无茶具时,李纹从自己兜里拿出了一套小小的茶具。茶杯小的像一个小酒盅儿,一套四个,茶壶也只有小茄子那么大。海生看到了,像见了宝贝,夺过来左看右看,玩了半天。
“别玩了!你又不会用。还是拿来吧!”李纹说着从海生手里将茶具夺了回来。
只见她先用热水烫了,又放上茶叶沏上热水,摇来晃去,忙了半天,又倒掉了;重新又沏上热水,倒进小酒盅似的茶杯里,也倒掉了;小酒盅再摆好,重新斟上,紧跟着李纹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家静静地观察李纹的表演,原来喝茶比喝酒还麻烦。柳树下除了李纹沏茶偶尔发出的响声外,只剩下汩汩地流水声。
大家仍旧谁也不说话,一个个郑重地品了一小杯,最后是海生。
“味儿真是不一样!就是缺了点儿音乐。要是有一把古琴,你们哪位又能弹上一曲,那茶的味会更醇。”海生早就想评论了。
“琴声自在心中,是你听不见,又怨得了谁?”李纹说。
“心中哪来的琴声?是我耳背不成?”海生自言自语地问。
“你不听那水声,悠扬婉转,忽高亢,忽低吟。大自然的乐曲,只有用心去听才能感知。”刘之娟向海生说。
海生自觉不如。低头品茶,细听“高山流水”。
他们边喝茶边谈起了社会上的新闻。
“今年的诺贝尔物理奖又给了美国人,还没有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获得这项荣誉。”海生惋惜而又不平地说。
“中国的科研没有新的发现,总是跟着别人的后边走,怎么能得奖?”海玉说。
“我觉得我们的教育本身就有问题。在每年数学理物化文生物等的奥林匹克竞赛中几乎所有的金牌都被中国学生获得,真正去搞科研时,却又远远落在人家的后面。”刘之娟说道。
“很有道理!”海生说。
刘之娟喝了口茶接着说:“我们所处的环境和美国人的环境差距太大了,不仅在思想意识上不同,单在生活基础上也相差太多了。他们属于高福利国家,他们几乎不用担心自己会被饿死,即使没有工作也会从政府那里领到足以维持生活的补助金,他们没有生活方面的后顾之忧,因此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去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和学习研究的方向。而我们还必须为了家庭为了生活去选择自己并不一定喜欢的专业,更有大批的农村青年根本就没有机会接受教育。我们上学的第一目的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
“对!像我们农村的学生,第一目的是如何脱掉我们这身带着泥土味的皮,变成细皮嫩肉的城里人,哪能奢谈自己的爱好,搞什么科研。书里说,蝉的前身是‘肉牛’,它需要在土里熬上四年,才能从‘肉牛’变成蝉。我们就像那只‘肉牛’,需要四年大学的修炼才能成为‘蝉’。”海生说。
刘之娟又接着说:“我们现在是,哪个行业好,哪个行业吃香,大家就一哄而上,剩下的事情就不管了。而美国人自己喜欢什么就学什么,自己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一切由自己选择。因为喜欢科研,就去搞科研,能搞不好吗?我们搞科研的,多半都是书呆子。什么时候我们的教育能做到自己想学什么就学什么,这样的教育才走上正轨。”
海生又接着刘之娟的话茬说:“美国的现在就像我国古代的‘春秋战国’年代。那个年代是人才辈出、百家争鸣的年代,人们的思想活跃,各种学说层出不穷。如今美国崇拜个人主义,人们的思想并不受禁锢,思维活跃,能不出人才吗?各行各业求贤若渴、不惜重金网罗人才,全世界的贤能志士无不接踵而去。如今美国聚全球之贤能来发展自己,能不发达吗?美国的更大的优点是和平的环境为人们创造了稳定的研究空间,解放的思想任他们在幻想的田野里纵马驰骋。”
海生的话比刘之娟的一点儿不少。
“海生,”李纹说,“还是说说现在吧。这儿的环境这么好,在这儿盖一座别墅吧!我们想来的时候就来聚集,那多好!”
“那感情好,要是能把它发展成产业不更好?”海生说。
“什么样的产业?”李纹又问。
“发展旅游业。”海生说。
“那好!那好!”刘影高兴地叫了起来。
“谁来投资呢?”海玉问。
刘之娟带着一种无法形容地情绪看了看刘影。
“大家都来投资,都是公司的创始人、公司的股东。”海生说。
“我们可没有资本。把我们卖了也不值多少钱。”刘之娟说。
“只要你们能来,你们的才能就是资本。凭你们的才能得到你们的股份。你们都是大学生,这个招牌有多少无形资产?你们要是进城里去,那可能不值几文,要是在我们这儿,那就是宝贝——无价之宝。谁想来?”海生一番话,还真让人心动。
“看来你早就胸有成竹了。”李纹说。
“大家收拾一下,我领你们转转,边走边说。这个地方就叫它‘柳月泉’。”海生说。
“为什么叫‘柳月泉’?‘柳’叫的有道理,泉边有这棵柳树,那‘月’怎么解释?”海玉问哥哥。
“你们看那泉水泊儿,只有脸盆大小,圆圆的不正像个满月?要是晚上月影再倒映在里面,岂不是双月伴柳?”海生解释。
“叫‘双月泉’也挺好嘛?”海玉说。
“名字可以再商量。”海生说。
大家收拾好东西,在海生的带领下走向另一风景。
到了岭的高处,海生指着脚下的河流对大家说:“将来把那条河拦住,就在那儿建座坝,变成水库。装一个小水电站,自己发电供自己使用。在干旱的年份,河里也不会缺水。有水,河里就充满生机。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们还要过河。你们设想在河里应如何建设?”
“坝北水库里水深,可以划船,再种上藕,夏天看花观景。船行其中,肯定很美。”海玉说。
“好主意,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坝南呢?”海生又问。
“南边修游泳池,天然的大面积浅滩,里面铺上细纱,四周种上柳树——天然的太阳伞,泳池隔成多个小泳池便于管理,每个小泳池要规则的隔开,隔堤上也种上柳树,既可乘凉也可以远景观赏。”李纹说。
“不错,我倒没想那么周到。”海生说。
“里面的水要跟河里的通着,保持水能清澈见底。应该再加一个过滤层。”刘之娟说。
“那容易,沙子就是最好的过滤器。让河水经过厚层的静沙过滤,透过的水就会清澈见底。流水不腐,很有新意。你们还有什么点子,都说说!”海生说。
“河西岸上最好也种些观赏花草,比如一片桃树,或一片梨树,等它们开花时会是一片花海,就像现在来了,即便不能游泳,也可以观花游春。”刘影说。
“好主意。你们往远处看,村西的西岭上。”海生打手势指着远处的一片绿色说。
大家顺着他的手势看去,顿时心旷神怡,眼前一亮。绿色的麦浪滚滚,几片黄色的油菜花夹杂其中,万丛绿中点点黄,如同一幅展开的春色画卷。
“真美呀!”李纹感叹道。
海生又说道:“在这儿赏远景,再好不过了。如果在西岭上,再按我们自己设想的图案去种植作物,我们不就是远景绘画大师了。这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吗?”
“海生,还有什么设想?”李纹问。
“再就是建设我们脚底下这块岭地,我说的没错吧?”海玉转过身来向海生说。
“你怎么知道的?”海生疑问。
“我还知道呢!”海玉又说,“在最南边的第一道沟里,建一座标准农舍叫:推门进农舍。后面是菜园,四季时令蔬菜;再往后黍子一亩、稷子一亩、谷子又一亩;再往后是高粱、荞麦、地瓜……总之,农村有的这里都要有,有些没有的也要有。说的对吧?”
“对,对!”海生赶紧说。
“第二道沟,就是刚才我们的午餐地——柳泉了。”刘影接着说,“从柳泉开始,沿溪向下,先种柳,再是桃,然后是杏、梨。再种一池水稻,一池荷花,截溪水灌溉;再往下,种柿子、杜梨儿,然后是大枣园,酸枣林;最后种一片梅花。一路上柳绿花红满地,源头一泉一柳,柳随溪走,溪至柳至,自上而下弯弯曲曲,或宽或窄。春夏秋冬尽收眼底。此园起名:月知春秋。海生,我设想的如何?”
“真妙!一个绝妙的大观园这不就要建起来了吗!谁说女子不如男?刘之娟你也出个主意。”海生说。
“我看,需要在此建一座观景楼。既可以登高观景,又可以给岭上添色。岭上光秃秃的,无一建筑,总是缺憾。”刘之娟说。
“很有眼光,就在此建一座楼阁,起名:观景楼。”海生环顾一下四周说,“将来我们还要在这岭上种满红叶,秋天来的时候……”“漫山遍野红尽,留片青绿是春。”大家异口同声地念道,念完大笑起来。“咱们该回家了,下岭了!”海生招呼大家,“明山他们没准儿早在家里等烦了。咱们的计划还得靠他们,尤其是月明嫂子,她可是财神爷。海生又嘱咐刘之娟写篇游记,把今天的设想都写进去。刘之娟答应着。李纹早兴高采烈地拉着海玉蹦跳着走到前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