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容牧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在他们跳舞的时候,已经派人去后院将向县长请了出来,就连原铭也被安排了在会场站岗的肥差。
迎着向县长责备的目光和原铭心碎的眼神,还有心底那若隐若现的猜测,向晚晴磕磕绊绊地陪吴容牧跳完两支舞,早已心乱如麻。
“晴儿,如果你要和他在一起,就别认我这个爹了,我丢不起这个人!”向县长丢下这句话就要回后院,被吴容牧一把拦住。
吴容牧腆着一张厚脸皮叫道:“岳父大人,人活一辈子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凡事只考虑自己的脸面。”
“你叫我什么?我受不起!还有,什么叫我的脸面?那是她的脸面!是向家的脸面!”向县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吴容牧的手指一颤一颤的。
吴容牧伸出手来,将他抖成筛糠的手指一把推开,轻蔑地笑了一下:“虽然我也觉得你受不起,但谁让你是向晚晴的父亲。她的脸面不用你担心,我会给她。至于你的和向家的,不是早就没有了吗?”
“你什么意思?”向县长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来,吴容牧锋利的眼神像一把开了刃的钢刀,似乎可以毫不留情的直接插进他心底最阴暗的角落。
“非要我提醒您吗?四年前的苏尼特右旗……”吴容牧看了眼搀扶着向县长的向晚晴苍白的脸孔,终是没有说下去,敷衍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向晚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觉得与当年那模糊的记忆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爹,当年在苏尼特右旗发生了什么?”向晚晴扶着父亲在石凳上坐下,好奇地问道。在她的印象里,那场宴会她和父亲都不过是不起眼的配角,没人会注意他们。
向县长看上去苍老了不少,他没有回答向晚晴的话,只是握着她的手说:“没想到爹做了一辈子的县长,对得起全县百姓,却唯独对不起两个人,就是你和铭儿。爹没想到为你惹来了这尊煞神。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爹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要原谅爹。”
向县长佝偻着腰从石凳上站起来,一口气叹出了一辈子的遗憾:“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向晚晴没有追问,她很紧张,手心攥得很紧,那里有一张爹刚刚塞给她的纸条。
回到屋里后,向晚晴小心翼翼地展开,只见上面写道:今晚丑时整,原铭会去接你离开,城外有人接应。
向晚晴烧了纸条,被软禁以来,坚定想从吴容牧身边逃离的心却犹豫起来,他到底是不是那个让她念念不忘的少年呢?
是夜,月朗星稀。
向晚晴躺在床上不敢阖眼,紧张地等待着。丑时整,门被悄悄地推开了一条缝,原铭轻声叫道:“晴儿,晴儿——”
向晚晴从床上跳起来,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最终,她还是决定听爹的话,离开这里,不管吴容牧是不是她梦中的那个少年,她都已经是有婚约的女人了,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她不能背叛原铭。
原铭拉着她的手一路狂奔,可没跑几步,向晚晴就注意到,今晚的情况不太对。
除了她门外两个站岗的大兵已经睡着外,整个县衙竟然无人站岗,安静得像是一座空宅。向晚晴忍不住拽了一把原铭:“铭哥哥,怎么这么安静?”
原铭的脸隐藏在夜色里,看不清神色,只听他匆匆地说:“厨房在舞会的酒里下了迷药,他们现在都睡死了。”
“那我爹呢?”
“向县长已经先走一步,说与我们在城外五十里汇合。”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后门偷偷溜出了县衙,一辆马车在小巷里安静地等待着。
“快,上车,我们赶紧走!”原铭边说边把向晚晴往车里推,自己也轻巧地跃上马车。
干脆利落的身手与逻辑清晰的条理,与初见时的懦弱胆小判若两人。
马车一路疾驰,顺利出城。
城外五十里,广阔的大草原上,前来负责接应的刘司令已经带队等候多时。
看到马车渐渐靠近,刘司令迎了上来。
“大晚上的天冷,兄弟们可都冻坏了,咱们快走吧!”刘司令催促着。
“我爹呢?他怎么不在这儿?”向晚晴一下马车就四处寻找向县长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向县长没跟你们一起来吗?”刘司令一头雾水地问道,他接到的命令是护送向县长一家三口,谁知道现在还缺一个。
“没有啊!”向晚晴说着,看向原铭,希望原铭可以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可原铭并没有看她,原铭虔诚而专注地望着黑夜里的茫茫草原,清澈的星河在头顶绵延广阔,让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不堪回首的一夜,也是这样星光灿烂。
可渐渐的,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在星光的照耀下,一望无际的草原尽头亮起了一排金色的火把。
这些火把快速地移动着,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向晚晴这才看清,原来这些火把竟是一列列训练有素的骑兵,马蹄踏着青草汹涌袭来,大地发出隆隆轰鸣。
刘司令骑在马背上,粗鲁地谩骂:“呸,是吴容牧的部队,老子中埋伏了!”
向晚晴心尖一跳,听到“吴容牧”这三个字的时候,心底竟没来由的升起一丝期盼,她握紧自己冒汗的手心,双眼紧紧盯着对方阵营里正中央的那道熟悉的人影。
夜半的草原,温度极低,向晚晴分不清自己是激动还是寒冷,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臃肿的棉袍,猎猎寒风呼啸而来,将她的心刮向了那英俊威武的戎马英雄。
向晚晴直到此刻,才深深为自己私奔出逃的决定而后悔,她幸福的幻想着,如果吴容牧再次对她伸出手,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