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乞丐也不能当煤工”,这是二雅爷爷留下的祖训!爷爷很注重孩子的教育,因为爷爷在解放前后都在煤窑里挖煤,受着挖煤的那份苦。所以,他想着让孩子多读点儿书,期望孩子将来脱离挖煤着行业,目不识丁的二雅爷爷给二雅父亲起了个名字叫刘书采,很文雅,很有知识人家的味道。可惜,刘书采从小与矿区孩子玩野了,初中没上完就到煤矿接了父亲的班,成为地地道道的挖煤工,这让二雅爷爷十分生气,但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在二雅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二雅爷爷便花了好几天的时间给二雅取名字。开始,他想到了刘雅这个名字,工友说:女人味太强了!他想到了刘一雅,可刘书采说,妻子前面流了一次,这刘一雅该给没出世的孩子。就这样,二雅出生后,就有了一个文雅的名字。没等二雅懂事,爷爷带着尘肺病离开了人间,临走时,特意写下了“当乞丐也不当煤工”的祖训,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被爷爷用玻璃镜框挂在了卧室里,与遗像并排挂着。
二雅原本很努力的,一直被刘书采看好,以为二雅这辈子肯定不用到煤矿来。中考时,他以学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县一中,高中时期,成绩都在班前几名。有一次,班主任家访时,告诉刘书采说,只要二雅保持这样的状态,考个大学是十拿九稳的。谁承想,二雅在高三这关键时候,干了件不文雅的事!二雅在辅导同班女同学时,青春思潮萌发,在晚自习后,俩人竟然忘情地拥抱、抚摸起来,恰巧被夜巡的校长撞见,两个人都被开除!随后,二雅跑到南方工厂打工。按理说,二雅混的也算可以,才干了两年,就在厂里当上了组长,相当于煤矿的副队长、大班长,手下管着近百号人,刘书采在班里总是炫耀地向同事介绍二雅。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会打洞。也许,这就是宿命,正准备在厂里大发展的二雅,碰到了金融风暴,厂子产品卖不出去,一下子断了资金链,厂子倒闭了。回到矿里的家中,二雅整天在家里,或与母亲说说话,或与父亲喝点儿小酒,聊聊家常。
与二雅一同被开除的女生也是煤矿子女,在二雅家翻过两个山头的邻矿。刘书采在学校碰见过女娃,长得很是俊俏,十七八岁,很温顺的样子。宣布开除的那天晚上,女娃的父母追到矿里,找到刘书采家门前大闹起来。女娃的家长是邻矿的矿工,姓王,叫得胜,女娃母亲叫杨五花。
“你们的孩子怎么这样没教养呀,在学校里耍流氓?”“一定得到派出所去!”女娃的家长是有备而来,身后就跟着一位警察,是矿区公安分局的公安,刘书采一眼就认出来,这位公安是矿里管生产的刘副矿长的儿子,与自己是一个乡的,算起来还是远房亲戚。而这位刘公安显然不认识刘书采,亮出手铐准备抓人。刘书采的妻子是农村出来的女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见公安亮出手铐,瞬间抱住二雅瘫在了地上,二雅也吓得面色发白。刘书采虽说是一名矿工,还好与刘副矿长有过几次接触,在作业现场、在井巷的煤眼上,经常与刘副矿长碰面,有时候,刘副矿长还会拉着刘书采去喝酒。一般在矿里喝酒刘副矿长是不用花钱的,如果是在矿食堂里摆酒,只要刘副矿长签个字就可以了,如果是在矿区私人酒馆里,刘副矿长喝酒,一般后面都会有人主动付账。刘副矿长在许多场合告诉矿里的人,刘书采是他的堂兄弟。之后,刘书采特意回乡了解这份亲情关系,经多方询问后,刘书采才知道,自己辈分竟然大了刘副矿长一大辈。当然,刘书采从不敢在人面前说。
“刘副,能不能帮个忙,到我家来,有急事。”刘书采急忙跑到矿里职工大楼一号楼里,敲开了刘副矿长的家门。见刘书采紧张的神情,刘副矿长二话不说就随着刘书采返回,刘书采住处离一号楼也就十米远。
当刘书采挤进家时,二雅泪流满面地号啕大哭,二雅母亲则紧紧地抱着孩子的大腿不肯放手,刘公安的手铐已铐住了二雅的双手。
“这是干嘛?”刘副矿长随刘书采挤进房间,一副领导的架势责问刘公安。
“这孩子耍流氓,我们要带走!”刘公安很正经地回答,俨然不是父子对话,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那时候,刘副矿长是正科级干部,一般副矿长是副科级,因为刘副矿长兼着矿总工程师,局长又与刘副矿长是同学,政企还是一家人,矿区公安分局是科级单位,是矿务局的下属单位,只要是科级领导,每一位公安干警都会知道,这是干这行的入行行规,更别说刘副矿长与刘公安的关系了。刘公安是在矿务局中学毕业的,托局长的关系,刘公安才调入分局的。
“孩子在哪儿耍流氓?”刘副矿长问。
“是在学校里!”女娃的父母同声回答了刘副矿长的问话。
“我们女娃被学校开除了!”女娃母亲哭泣着向刘副矿长说。
见刘书采回来,二雅也停止了哭泣,渐渐地镇静了下来。刘副矿长要求刘公安把围观的矿工驱离。
“一般情况下,如果是这孩子耍流氓,开除的应该是男孩,怎么会都开除呢?”刘副矿长问刘公安。这时候,刘书采悄悄地搬了张椅子,轻轻地放在刘副矿长身边,泡了茶,挨个递茶送烟。
“哎,对呀,老王,学校怎么把你女儿也开除了?”经刘副矿长这么一问,刘公安突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按以往办案,是不用问的,只要是耍流氓,肯定是男的主动。只是现在刘副矿长出来主持公道,别说他一个普通干警,就是分局局长,也得给刘副矿长面子。
围观的矿工都已离开,房间了就剩下刘书采一家三口和女娃家长及刘副矿长父子。刘副矿长示意刘公安出门说话,他先走出了房间,刘公安紧跟后面。
“这是怎么回事?”刘副矿长问。
“这是天利交代的,我哪儿知道这刘书采与你有关系?”天利是邻矿的保卫股长,是分局的下属单位,也是分局的普通干警,是矿务局张副局长的儿子,与刘公安是同学。张副局长原先与局长关系就不咋样,退休后,儿子就调到了矿井任保卫股长,虽然是提拔,但是调到了基层矿井里。“这刘书采是我们的亲戚,孩子一时冲动,怎么能抓起来?你在中学的时候干这事还少吗?”刘公安笑着不敢吭声了。
“男女之情,都是孩子家冲动造成的,双方都有错,别闹了!”再次进来后,刘副矿长下了定论。
“学校也说了,是两个孩子的责任,不是耍流氓。你俩回去吧,我送你们回去。”刘公安说。就几分钟的时间,刘公安打开了二雅的手铐。刘副矿长发话了,王得胜夫妇也不敢说什么,刘公安的举动更显出男孩家的势力,再者,刘公安要亲自送自己回矿,这说明刘公安很给自己面子了。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之后的故事发展是谁都想不到的。
在得知刘副矿长的身份之后,回家的路上,女娃父母很无奈地向刘公安诉苦,请求刘公安帮孩子找份工作,在哪座矿井都可以,最好能在本矿。刘公安碍于同学的面子不好拒绝,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没几天,天利就打来了电话,询问刘公安是不是帮女娃找到了工作?刘公安这才想到自己应允了人家的事。
女娃的父亲想着女儿能够在矿里干活,再过几年就可以找婆家了。王得胜本就不想让女儿读书的,女儿读完大学肯定会找男朋友,然后嫁人,如果好的话,男方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能会给个十万八万的。家里还有俩孩子,一男一女,虽然自己每月的收入有四五千元,老婆在矿里干家属工,一个月也能有个两三千元,但孩子学习费用太大,老家祖房又准备翻新,一点儿积蓄可能一下子掏空。王得胜夫妻想好了,女儿被学校开除,也许不是坏事,少了一笔开支。一般的矿工家庭都有两三个孩子,负担比较重,很多矿工子女在外打工,多数是入不敷出,女娃出去多半是处了对象,生米煮成熟饭后就定了婚事。许多的事例使得王得胜对女儿很不放心,生怕女儿“飞走”。
被学校开除之后,王得胜本想到刘书采家拿些女儿的“名誉费”,结果被刘副矿长搅黄了。为女儿在煤矿找工作,是保卫股长张天利出的主意,但在矿井,作为保卫股长的张天利想帮忙实在难,因为父亲已经退休,没有权势,在退休之前,又没几个铁杆“兄弟”,他想到了刘公安这位“哥们儿”,他知道刘副矿长的实力。
刘公安把这事跟刘副矿长一说,刚好刘副矿长在办公室与办公室主任、书记泡茶,说到办公楼缺年轻的女孩子,说是阳气太盛,需要阴气调和,虽是玩笑话,刘副矿长就接下话题问,咱矿办公楼要不要调一个女孩子?我有资源。书记当即说,可以呀!结婚的还是没结婚的?刘副矿长说,绝对是黄花闺女。办公室主任很高兴地说:有没有文化?我这里真缺人。要知道,煤矿工人的学历很低,文化素养更低,男职工多数也就初中学历,女工能写得出自己名字的就算很好了。刘副矿长说是高中学历时,办公室主任当即说:可以,到我们办公室来。
不久,王得胜女儿很顺利地到这里上班来了,虽然拿的是高中结业证,而非毕业证,但矿里认了这张证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