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二慢日渐隆起的肚子,我们的主人赵瘸子高兴坏了。他拍着二慢的头说,也没见你打栏,也没见哪个公牛起群,就怀上犊子了,省事,嘿嘿,省事。
二慢生产那天,赵瘸子找来了王兽医。王兽医看着二慢的大肚子,接连围着二慢转了好几圈,转完了就站在那里吸气,吸完气就龇牙咧嘴,龇牙咧嘴完了就摸头皮,弄得赵瘸子跟着一个劲儿紧张。王兽医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肚子的牛,从来没有。
那场大风突如其来,刮得昏天黑地,风呼啸着,把赵瘸子和王兽医吹得跌跌撞撞,一股旋风把产棚地上的草漫卷到空中,直到天空放亮,风霎时无踪无迹,产棚的空地上一干二净,像是水冲洗过一般。二慢的生产果然很不顺利,时间很长,隔着产棚前的人影,我看到了筋疲力尽的二慢,它东倒西歪地站立着,汗水把皮毛洇湿了,二慢像是在水里刚捞出来一样,浑身湿漉漉的。我站在远处,揪着心,我叫一声,给二慢打气,二慢的眼神慢慢看过来,有些痛苦,也有些绝望。
天上出了零星的星星,王兽医和赵瘸子合力把大黑拽出来时,我们都听到了二慢那声来自身体的深处的呻吟,呻吟穿过夜幕,又消失在远处。蓝莹莹的月光下,二慢眼里亮亮的,她支撑着站立起来,起到中途又摔到地上,起立了几次,二慢才慢慢站稳了,她慢慢舔着大黑,那么一舌头一舌头地舔着,直到大黑努力地站起,大黑伸长脖子,喊出一声嘶鸣,就在大黑那声嘶鸣声中,二慢缓缓地倒在了地上,停止了呼吸。
二慢的死,把赵瘸子疼坏了,他用拌草棍打自己那条坏腿。王兽医劝他,这头小的没被憋死就算是拣的了,真是,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牛犊子!
赵瘸子把拌草棍扔在地上,看着懵懂的大黑,生气。
王兽医看看躺在一地羊水里的二慢,将胞衣收拾在篮子里,说,把胡一刀喊过来,产牛祸害死的,多少能卖几个,比埋了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