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涛敲开滨东宾馆412房门,林玉娟浴后轻装站在他面前。天啊,这哪里是六年前的那个林玉娟,简直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梨花带雨,步履摇曳,皓齿丹唇,睇眄生情。他在窗前沙发坐下。眼光还在地身上流连。
“怎么,不认得?”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老了……”
“没有,更年轻了……”
“还不知道我来干什么,就拍起马屁。”
她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跷起二郎腿给他倒茶。宽大的丝绸睡裤下露出白洁如玉的小脚,小脚上耷拉着镶宝石的拖鞋,脚指甲涂着红色的甲油,脚拇指上描着金色的花朵。
她抿着嘴,目光跳跃着,淡淡地漾着笑靥。
“说吧,什么事?”
“我看中你一块石头。”
“一块石头?我没收藏寿山石。”
钟涛呷着茶水说。近年寿山石身价百倍,听说省里正在向中央申请定为国石。北京一些人疯了似的在收藏。
“你以为我兴趣哪?寿山石,我家里一大堆,你们福建人只懂得送寿山石,多送些田黄才是,我有一块,据说值四五十万。”
“田黄是寿山石一种。”
“不说寿山石了,说说花岗岩吧。”
扑哧,钟涛笑得茶水喷飞。林玉娟立即拿纸巾帮他擦,还是当年那种细腻呵护劲。钟涛没有阻止她,这样,他可以从刚才高山仰止的被动变为居高临下的主动。六年前她经人介绍嫁给北京一位年长的领导,现在这位领导已进入中央部委班子,她现在是位炙手可热的人物,省里的领导没少巴结她。
“滨东的花岗岩随你要,要多少,给多少!”
“说定了?”
“嗯。”
“我知道你有这个气魄,所以我才找你。韩国有一家公司要大规模开采石料,嫌山东莱州那边颜色不好,不知经过谁找了老头子,老头子答应帮他忙。我想我们滨东到处是石头,就把这个活揽过来了。”
“投资多少?”
“多少?说出来吓你出汗!不输你那个钢铁项目,起码几十个亿人民币。”
“真的?”
“我骗别人也不能骗你呀!”
“不可能!一个石头项目搞这么多钱,发神经!”
“不信就算了。”
“喂喂,那你说说。”
“怎么,心动了?告诉你是老头子介绍的,老头子谁敢骗。”
“你看中哪里?”
“新罗。”
“新罗贮量最大,这几年新罗也亏了石头,有了自己的支柱产业。”
“这两天我在新罗和雷旺谈好了,那个地方小法规重新审议没有问题。毕竟是工作过的老地方,还是有感情的。再说,现在人们思想也开通了,与时俱进吧。”
“项目带动战略深入人心,一说有项目,有大的项目,大家都来劲,都会支持的。不过,话要说回来,是真是假,先要弄清,我们上了好几回当,受过好几回骗。”
“我给你看这家公司的资讯,韩国行材协会会长韩东州介绍的,不会是假的吧。”
钟涛迅速翻阅资料。他对石材这一行相当熟悉,翻着看着,又惊又喜,真想不到在钢铁项目受挫不到半日之内,上天又给他送来一个虽说比不上500万吨钢铁工程,但在滨东来说也算头号的工程。刚才的郁闷、烦恼、疑虑,一扫而光。
“怎么样?我是及时雨吧?”
“岂止是及时雨,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钟涛自知说得过分,但话出口不好收回,便尴尬地耸了耸肩。
“那怎么谢我?”
林玉娟站起来,走到钟涛跟前。钟涛用目光自下而上抚摸她全身。林玉娟大胆放肆地瞟着钟涛。自从老婆遇车祸丧生后,钟涛已经很久没有异性的抚慰,他只要一伸手,这个丰满性感的女人就会像当年那样晕晕乎乎地倒在他怀里,任他恣意轻薄。但是现在的钟涛,已不是六年前的钟涛,他已学会在任何场合保持住自己的矜持,而且还能装出一副沧桑感,据说男人的沧桑感最有魅力。钟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说谢怕太早吧,上大项目得有充分准备,再说各种干扰和阻碍的因素也太多。”
“是的,我知道,不过我对这个项目有充分信心。”
林玉娟也恢复了平静,在屋里来回踱步,毕竟也是历经沧桑的女人,能理智地对待那一时涌溢的情欲。
“我离开新罗时,找了一个师公问了问。”
“你也信这个?”
“我从小就信,我妈逢事都问师公,特别是你们畲族师公,尊的是临水宫奶娘陈靖姑,特别灵。”
“师公怎么说?”
“师公说我要走大运,做大生意,赚大钱。不过,赚了大钱要还愿,要回报临水宫奶娘陈靖站。我一高兴,就给了那师公五张老头子。”
“你这么出手,他当然拣好听的说。”
“我也为你问了问。”
“问什么?”
“问你的官运。”
“你知道我生辰八字?”
“这辈子谁都会忘,就你忘不了。”
“师公怎么说?”
“说你前途无量,这个月有一劫,但有贵人相助,锣鼓仔翻过山又会打响。”
“哎,莫不是说钢铁项目?”
“不是,说你要当副省长了,锣鼓仔翻过山又会打响,不是要到省里当官?”
“那钢铁项目能做吗?”
“师公说‘钢铁不能炼,山石可开发,此番大壮举,官财两运通。’明明白白。钢材要下马,石材要上马!”
“玉娟,我们这几十年党龄的共产党员居然相信起巫师来了,哈哈哈……”
“这有什么奇怪,比我们大的领导更迷信,你信不信?”
“信,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