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其实这场闹剧并没有让大家过多的关注。聪明的马太监在抱起琪琪公主后,举起拂尘连挥了三次,示意城楼上的鼓手敲响了鼓乐,引得大家回头观望。
八下震耳欲聋的天鼓声完毕,这时的马太监也早已把琪琪公主抱上到了皇后的身边,紧接着他用他那娘娘腔高声宣告:“《水之舞》献场!”
这是古龙国最骄傲的国舞。
幕后响起了优美的乐曲,法事台左边的一块帷幕掀了开来,三十二个少女、三十二个少男共六十四个舞伎,一个个穿着飘逸的服饰,光着脚丫子,迈着轻盈的小脚步走上了法事台翩翩起舞。少男的服饰是白色,少女的服饰是黑色的。
靠近法事台的观众,发现法事台上注入了脚踝高的清水。水是从一个隐蔽的暗角悄悄流入的。因为舞台边沿早有脚踝高的挡板挡住,而不会外流。
四十六个舞伎在清水里,转着优美的舞步,一双双脚丫子蜻蜓点水般美妙,点踩着清水,彼此互动。
少女少男各分成了两团,各有一团大的一团小的,随后又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阴阳八卦图。八卦图中的阴与阳,微微荡漾,时而你进我退,时而我退你进;时而你弛我缩,时而我弛你缩;时而你包围我,时而我包围你。
渐渐,舞台上形成了一个阴阳太极八卦图,舞姿变化万千,时而飘飘洒洒,姿势飞扬;时而轻轻缓缓,绵云一般柔和。时而双翅尽展犹如一只只迅猛的飞鹰;时而柔弱安宁宛如一个安睡的处子。时而气势磅礴,浪涛万里,法事台上掀起一片宽阔的水花;时而又像一只柔虾静谧地处在水中一隅。刚连着柔,柔引带出刚;刚化入柔,柔中生刚;柔柔刚刚,刚柔并进。
幕后的音乐起初涓涓细语,渐渐大气高亢。而后,时而温婉悠悠,时而粗犷凌厉;时而从从容容、舒舒缓缓,时而啸澜叠叠……
舞蹈与音乐相得益彰,结合得非常完美,激起观众们发出由衷的赞叹声。
随着舞蹈的渐进,仿佛,千万条山川河流在一霎那间,一同汇入了一片平静的湖泊,进入了静谧之中的静谧。进入了春天的早晨……走向虫鸣的夏夜……到达午后的秋冥……六十四个舞伎被水悄悄地包围了起来,形成了一个个水茧。水茧缓缓旋转,平稳悠长,如同大自然里一段漫长的孕育。一切静悄悄的,一切蠢蠢欲动,在看不到的力量之下完成自我。
孕育期结束了,水茧爆破了开来,水花四溅,一面向观众扑去,打湿了法事台下观众的衣服,一面往后扑去,打湿了后幕以及两条龙的尾巴。
舞伎重又出现在了大家面前。他们一个个张开着宽大的袖子,像一对翅膀一样拍打着。他们成了一只只蝴蝶了。他们翩翩飞舞,你追我赶,快乐追逐,在相互追逐中悠悠而去——一个接一个从两块后幕间消失了。
热烈的掌声在广场上哗哗响起。
二
《水之舞》表演完毕,马公公宣告下一个节目——“法术秀”,这个节目由各个国家的法师一一上台表演法术。
其实对于普通观众们,国舞再精粹,也没有他们对观看法术表演来得更有兴趣。法术上的惊险、美妙和乐趣那才是他们心中的最爱。惊险的法术令他们惊心悬吊,经脉膨胀;美妙的法术令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啧啧称赞;趣味的法术令他们捧腹大笑,乐趣无穷。他们一个个看得津津有味,掌声和叫好声从未有过间断。
期间,金鸡子一直关注着每一个上台表演法术的法师。
在他们冲进凌云广场的当儿,金鸡子问凤凰,老巫婆说只要他们在这里呆一夜就知道秃鹫要在京城干什么事。
秃鹫到底会干什么事?笑狐狸明白金鸡子的想法,如果大法事跟秃鹫没有任何关系他是不大愿意跑进去观看的,那这份热闹就凑不上了,对笑狐狸来说太遗憾了。笑狐狸脑袋瓜一转,说,秃鹫或许会来这里表演法术。因此金鸡子一直在期待秃鹫登台入场。可是这时法术快表演结束了,秃鹫连影子也没有出现,这令他很是失望,并且非常焦虑。如果秃鹫不会在这里出现,他就白来了,他就耽误大事了。他一直无心观看舞台上的表演,一双眼睛时不时在人群中东张西望,搜寻他想要见到的那张面孔。
可是,他从进入凌云广场到现在,一直没有见到秃鹫的身影。
法术节目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精彩纷呈,在掌声的高潮声中结束了。马太监庄重宣布大法事正式开始。
这是关乎这个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往年都会有六十四位老法士穿着法袍庄重、肃穆,一一走上到法事台。
这次也不例外,他们背后齐披着或是雪白的,或是黑白相间的长长的头发,法袍整齐,步态庄重,一前一后鱼儿上水一般步入法事台。每一位老法士胸前挂着一块八边形的法事小木牌,木牌的中间雕刻着一个精致的阴阳太极图。法事台中央布置了六十四张特制的茶几高的木桌,桌面色泽黄亮,六十四张桌子形如一个八卦符,围绕着中间一把十四五岁少年个子高的灯架。这是依照古龙灯的模型仿制而成,灯身上附着八条龙,灯架架顶上的油盘里垫着一块金色的锦缎。法事仪式前早已安排了一位年轻法徒登上了古龙塔塔顶,年轻法徒已经取下卵灵珠,放好在备好的银托盘里,托盘里铺着金色锦缎,卵灵珠就安放在锦缎上。这时这位法徒两只手正托着托盘,走下塔来,走上法事台,一步一步谨慎地走向灯架。到得灯架前他站定,小心翼翼取出卵灵珠放在灯架上的盘子里,确定安全后便退下了法事台。
卵灵珠浑身散发一团光晕,一股分外凉爽的气息向人群弥散。大家心里涌起一份难以言喻的舒畅,使人精神格外抖擞。
这颗鱼卵道化而成的梨子大的卵灵珠里,还有活生生的,却还未完全成鱼形的乌黑黑的鱼卵在蠕动着。但是观众们离的太远无法具体看清楚,即使最前面的观众也只是看出卵灵珠的肉质感,通透的外层乌黑黑的珠心。
广场上的观众在聊家常一样谈论着卵灵珠,睁大眼睛观望。
六十四个道法士分别在六十四张桌子前平地而坐,形成一个大大的圆圈,一起面向中央灯架里的卵灵珠,两掌掌心向上,平摊在双腿上,凝息静气,微闭双眼,口里默念《启语经》: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为二元,二元乃阴阳,万物负阴而抱阳。阳之雄,知其雄;阴之雌,守其雌,雌雄二会乾坤中。乾坤之祖,能有能无;能有能无,终为本;终为本,道本无形;道本无形,莫知能名;莫知能名,是谓真形;是谓真形,杳杳冥冥;杳杳冥冥,其中有精;其中有精,混混沌沌;混混沌沌,阴阳寅明;阴阳寅明,终其结晶;终其结晶,唯取雌气灵。
随着这段《启语经》的默念下,法士们的背心和头发青烟缭绕,披着的长发骤然散乱,像马鬃狂飙了一霎那,他们胸前的小木牌打了一个火热的颤抖,一道道光束从小木牌的阴心圆圈里射出,向中间的灯架射去,一共六十四道光束齐聚在了灯架的卵灵珠上。卵灵珠开始作起无规律的旋转,吸纳着每一道光束的能量。
道法士不停地默念《启语经》。时间长达半个时辰。六十四个道法士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他们慢慢站了起来,平放的双掌一只上一只下相互来回转动,力道柔美。双掌青烟丝丝缭绕。
突然,他们有力地把左掌掌心贴在了右掌掌心上,挂在他们脖子上的小木牌上的绳子立即断开,小木牌往外飞出。他们的右手往回一收,小木牌抓在了他们手心里,一起逐步举起。与此同时,卵灵珠随着木牌的高举而抬高,六十四个道法士相互靠拢,推动卵灵珠转向灯塔一侧,面对着灯塔。他们一边继续默念《启语经》,在他们念到最后一句“唯取雌气灵”时,他们共同奋力,往高空一送,卵灵珠在六十四道光束的努力下向四百九十米高的灯塔塔顶腾去。
如果不出意外,卵灵珠会轻盈盈地落回到灯塔塔顶的支盘里,这是他们往年的经验。
大家望着卵灵珠往上升起,都是一脸的喜悦之情。
不料,在卵灵珠腾起到一百米的高度时,身后的高空传下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大家齐扭过头往后瞧看,夜色下,只见一只乌黑黑的大鸟向卵灵珠疾速飞来。
“不好。”其中一位法士大喊道,赶紧使用手里的小木牌运动法力,一道疾厉的光束从法事牌中心射出,向大鸟射去,自己往后颤了几步。
光束并没有击中大鸟,大鸟把身子往一边偏了偏,避开了这道光束,一只爪子努力向卵灵珠抓去。
它夺到了,卵灵珠被它牢牢地握在了爪子里。但是在它夺取卵灵珠时因之前为了躲避光束而造成飞行失重,导致飞行失衡,身子擦在了灯塔的塔身上,灯塔发出了一道闪电,击在了它的身上。
它受到重创,它扑腾着翅膀失去了力量,身子飞快地往下掉落。这会儿大家看清楚了这只大鸟的模样,它是一只秃鹫。
“灵鹫国的秃鹫法师!”大家惊叫道。眼看秃鹫就要掉落在法事台上,这时秃鹫展翅一个挣扎又飞了起来,飞出了凌云广场,但是又跌落在了护城墙的墙头上,紧接着它再一次飞起,飞过护城河消失在了黑夜里。
所有的道法士这时都虚脱了,早就做好准备的另外六十四个法徒冲上法事台一对一搀扶着各位法士。那位最后还向秃鹫放射出一道光束的法士已经无力支撑自己,口吐鲜血,倒在了台面上。
所有的人因为秃鹫的突然出现和举动万分惊愕。
观看台上的皇上先是一愣,眼睁睁地看着秃鹫消失在夜空里。当他回过神来时,注意到那位为了国家不惜自己的生命倒在台面上的法士时,他竖起身子冲到安全栏前,放大嗓门呼唤法医。法医出现后他高声呼喊法务部的法师:“螳螂!螳螂!螳螂!”一声高过一声。但却不见螳螂来回应。
他身后边有一位参政大臣,姜朴老臣。他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抱拳,毕恭毕敬地说:“皇上,螳螂法师今日身体不适,在家中休息。”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点不适就窝在家里休息,皇上满腔怒火。但是他压制了对螳螂法师的愤怒,怒吼起:“长臂猴!短臂虎!长臂猴!短臂虎!”他上嘴唇浓浓的胡子激烈颤抖。
“报,”一个身披黑色法袍腰悬长剑的法兵快速冲上了法事台,向皇上双手抱拳,低着头,恭敬地说,“禀告皇上,两位法夫长已经带上人马从正门追赶出去了。”
皇上松了口气,命令道:“快赶往螳螂府,下令螳螂法师火速带领法务部搜捕秃鹫。”
“是。”法兵退下了法事台,照皇上的命令行事去了。
皇上疾速下到法事台上,瞧看那位倒下去正在就医的法士,但是法士已经眯上了双眼。
凌云广场骚动不安,一个个大喊大叫,刚开始是彼此不明就里的询问声,秃鹫为什么要劫夺卵灵珠呢?他们嘤嘤嗡嗡,到得最后尽是对秃鹫的愤怒,都说要赶紧抓住他,把他绳之以法,避免国家陷入亡国的危机。有的说抓住他要对他千刀万剐;有的说要煎了他的皮,喝了他的血;有的说让他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