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恒星都无法闪耀的黑暗宇宙。
这里是存在与否都没有意义的枯寂世界。
这里是被众神所抛弃的死星地带。
今天,有新的同伴被驱逐过来。
……
它没有死透,还在大口喘息,放肆的哭泣。
早就枯黄的森林烧到现在,刚喷发完毕的火山又冒出浓烟,地表残留的工厂被爆炸灰尘淹没,没了影。
无数股黑烟冲天而起,被风吹散,又与其他纠缠。
带着照不亮周围的火光、传不到外界的噪音,一颗废弃行星从世界树上掉落,顺着前辈们的足迹,被赶到了这儿。
停不住脚步,接连与其他星体碰撞,让此处久违的‘热闹’了起来。
这个永恒的‘秩序’死亡世界,走到了极致。在新同伴加入后,开始朝永恒的‘混乱’死亡世界演化。
死星地带内的一切事物都逐渐不再具备形态,处于真实与虚幻之间。
它的到来,像是一个信号,唤醒了其他星体内部的‘生灵’。
那一块块没有半点生机的大陆,只留下数万年未曾改变的伤疤,化作峡谷,此起披伏。
现在伤疤被撕裂,星体内部有无上伟力将残存的地壳再一次肢解。
崩碎,不断蔓延……
死星内残余的点点能量,在混乱失衡中,撕开外壳,泄露出来。仿佛有神在引导,它们编织出一幅幅绝美的画。
时间继续流淌。
新同伴来了半个月,数次大规模撞击,已经让他变成一个被啃了几口的‘烂苹果’。
地壳破了,从地幔挥洒出岩浆,它在飞快瓦解。
大气层残破不堪,各种极端反常的天气,频繁出现。
疾风骤雨砸在无人的钢铁都市,将人类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一遍遍洗刷。
腐坏的鱼类被龙卷风搅到天上,冻成冰块。又在掉落过程中,被罡风撕碎,化作黑色的雪,重新飘回大海。
乌云在哭泣,天地在哀嚎,从未知地带降临的闪电,搅乱了本就不稳固的世界框架。
一个个空洞出现,暗物质倒灌蔓延,气体流动间,夹杂着无法言喻的腥臭味。
整个世界变成了被打翻的调色盘,泾渭分明的各种颜色没了边界,混合在一起,看着无比别扭。
在这种乱糟糟的状态下,又过了半个月。
此时,这个世界不再有山川河流之分,丘陵盆地之别。也没有了所谓的形状、颜色。
地核的数百个大阵激活,和其他死星一样,将地壳彻底撕碎,冲破阻碍后高飞万米,在残破的天空继续运转。
这里变得更模糊,更扭曲。
棱角分明,秩序井然的阵法,和乱成一团,分不清真假的世界,他们没有共同点……或者说,他们在等待,能产生共同点的那一天。
这个到死星地带才刚满一个月的‘新人’,就这样走到尽头,彻底腐烂了。和它身上那些早已死去的动植物一样,扭曲、模糊、不可名状。
时间无情的流逝,不会因为任何物体而停滞。
一年、两年……
一百年、两百年……
那腐烂的大地里,隐约有东西在蠕动、呼吸、开始聚集。
轰轰轰……
一座座死星法阵投影到了它们头顶,帮助它,尽快的成长。
同时,一把把光剑也在阵中打磨,在等属于自己的那一瞬间。
一千年、两千年……
又不知过了多久。
当一片片大陆被腐蚀殆尽,能源消耗完毕,死星法阵仿佛得到了一个信号,道道光剑射出,将各个大洲的‘东西’贯穿。
最后没有化作虚无的一个,它存活了下来,成为真与假的节点。
终于,它诞生了。
曾经在远古时期出现过,并且早已取好了名字,叫做混沌。
幸运?还是不幸?
存在与不存在的界限被打破,并在其中诞生了新的生命。
……
宇宙是没有尽头的,想象力也没有边界。
每时每刻都会有新生命在未知地带出现,有了他们的加入,这个宇宙才变得如此美丽,如此炫彩。
和绝大多数生物的生命构造不同,祂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
它生于死地,活于死寂、存在于不该存在之地。
混乱的她连存在与否都无法确定,性别之类的更是一个玩笑,不用提及。
波!
诞生的一刹那,死星地带的无数星球同时破碎,形成了跨越星海的超级阵法,将它稳定下来。
并为混沌的出生,献上一瞬间光亮。
深邃、空明、浑浊又清澈,混沌开始利用宇宙间溢散的能量移动,目标明确。
远方,一束光在呼唤他。
‘有东西在那儿,我必须得到。’带着不知为何会出现的明确目的,它开始了自己的第一场旅途。
挥动百万米长的触手,在这些星体碎片中移动,寻找可能会出现的食物,不断前行。
很幸运,它总是能在一片虚无的宇宙中,找到自己想要吞下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没有探究下去。
神魂深处好像有声音在告诉他:一切,都是正常的。宇宙里的资源很多,你不用担心,不用多想。
从最偏远的死星地带出发,指引混沌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
‘前方明明没有路,为什么我不会迷茫?’
……
在遥远的宇宙中心,浩劫已经离开这里三百个纪元了,人类修建的世界树体系,也有近十个纪元没再进化过。
三千大千世界如同葡萄一样,挂在巨树上。一个个果实饱满圆润,晶莹剔透,让人忍不住想象,掀开地壳后,里面的血肉有多么美味可口。
混沌顺着神魂中的轨迹,逐渐逼近,经过一片又一片被遗弃的宇宙,大口吞噬着万年前就掉落、离开世界树的死星。
细细咀嚼,其中残存的点点甘美汁液让他不能自已。
可混沌并不满足,吞噬再多都无法填满他空虚的内在。
尤其是他逐渐成长,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时,充满混乱力量的感知器官,终于瞟向了远方那美轮美奂的世界树。
很遥远,不过却看得真切。
目光贴上去后,便不再移开。他第一次在这宇宙中感受到了——温暖,仅仅是看着,仿佛就能得到一种他无比渴望的东西。
是什么?可能是满足吧。
那些在有节奏旋转的巨大火球,还有不断吸取宇宙辐射,将其转化为能量的叶子,一条条美轮美奂、泾渭分明的银河。
当然,还有,还有那些:果实!
羡慕、渴望、贪婪。种种欲望出现在混沌的神魂里。
‘取而代之!’
……
就在他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欲望后,混浊的神魂开始凝固,变得晶莹剔透,颜色渐渐分明。
混沌即将想明白什么东西,可这时候,世界树居然动了。
“轰!”
天地初开的轰鸣声。
当初一道斧光劈开混沌,分了清浊。现在,同样一声巨响,却让混沌开始分明的身体重新变得一团糟。
无法思考,神魂好像跌进了恶臭的泥沼。
多年来,不断思考出来的一切,都化作虚无。在这股伟力面前,他比虫子还要渺小。
神魂在坠落,永无止境,各种感知在凋零,他失去了一切,重新回到虚无和真实的交界处。
‘谁,谁来救救我。’
无意义的呢喃。
或许只有神能够听到吧。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混沌稳定在真实与虚假的交界处时,一束光刺穿了黑暗,坠落感从身体中离去。神魂附近,好像有神降临指引。
祂说:
‘看,那些在行星周围旋转的火球,去吃掉它们,你就能得到你所渴望的温暖,去吧,去变得强大,去得到温暖吧!’
神明在耳旁低语,轻声呼唤,沼泽里出现有力的臂膀,朝他示意。
混沌的神魂没有犹豫,抓住这圣洁的手臂,跟随神的脚步,很开心的放开感知,大口吞噬着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众多死星。
‘好像更美味了,这是神的恩赐吗?’
在混沌的神魂中,对这个名为神的家伙没有半点排斥,或者说,他已经忘了怎么去质疑,忘了什么是欺骗。
远方的世界树,还是一样,一样的神圣,没有丝毫变化。
‘吃,强大,温暖!’
混沌在思考,或者说自以为在思考,但无论怎么运转神魂,最后给出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变强大,然后吞掉一颗活星上的太阳,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这些年沿途看见的风景,都遗忘了……
不断将路上的星球尸体变成力量,混沌看着世界树,除了变强的冲动,只剩下羡慕:
‘那些星星好幸福,那么温暖的大火球,那么美……丽……温暖的大火球,那些星星好幸福。’
翻来覆去只能想到这些,没有用更美丽的语言来夸赞,想都没想过。
现在的他不知五颜六色、记不起朝霞夕阳、忘却了古往今来、辨不清四面八方。
几千年的流浪,所思考到了一切,都已经被封印起来。
是什么时候?忘了,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世界树的时候吧?
他本就是混乱与秩序的节点,非生非死,凌驾于真实与虚幻。
他是变数!
混沌在等待,等自己变强,世界树上的神明也在等待,等混沌成长。
……
蓝水晶一样的天空,羊脂玉一般的云彩,小草如绿翡翠,簇拥着那些千娇百媚的鲜艳花朵。
一完美无瑕的青年男子,脚踏四色祥云,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了神界的一座仙峰之上。
拍拍云彩,吩咐一声:“四不像,你在外面等我。”
翻身下云,双脚在空中轻点几下,就朝神殿飞去,云兽也变为一只四不像,蹲在那里,很是温顺。
“四不像,你老大呢?”仙峰上凑过来几名青年,左顾右盼,用手里的灵果递到其嘴边。
四不像来者不拒,全吃了,不过口风极严,任由他们旁敲侧击,半个字都不说。
“诶,四不像,你老大最近到底是干啥大事啊?说说呗,我们保证不往外面说,我发誓。”
咔嚓咔嚓。
嚼着灵果,四不像体表的颜色数目不定,变化着,很是漂亮。
身后逐渐长出尾羽,头顶三枚晶石散发着危险的红光,看起来有点不耐烦。
想揍旁边这几个聒噪的家伙,但还没有吃饱,脸纠结成一团。
眼睛一转,把耳朵耷拉下来,化作一缕云气,哈哈,这样就听不见了!
‘吼吼,我真聪明。’笑着,解决了问题,继续享受灵果的美味。
另一边,青年已经来到了神殿,对着殿内一盆栽行礼,朗声道:
“师尊,混沌实验体状态完好,会比预计的成熟时间更早。”
说完就恭恭敬敬的等着,没有其他动作。
片刻。
几名仙人从盆栽里出来,身后的霞光,让这神殿充满了生机。藤蔓、花草飞快生长,然后定格于最美的一瞬。
一名仙人下意识的揉着眉头,很是疲倦的说道:
“看来,新世界的准备速度得加快了,启动备用计划吧。吩咐下去,计划中的那颗星球,开始移民。”
开口这位仙人,驻颜有术,身体精壮,面白无须,只是眼里的那方世界有点干燥,看来最近很是焦虑、疲惫。
用神识将细节一股脑输送到青年识海里,不想多浪费口舌。
看着殿内花卉,仙人眼睑低垂,随手一挥,这些绽放的花花草草都被剥离出来,化作绝美的仙子、精灵,带起五色流光,往殿外的花园飞去。
眉头微皱,仿佛又想起了哪个环节的问题,仙人眼内电闪雷鸣,拳头下意识握紧,飞舞的花草仙子们化作飞灰,而他头也不回的钻进了盆栽里的小千世界。
“混元子,你这心性,还得练啊~”此人极具长者风范,轻笑一声,坠落的灰色流光重返光鲜,稳稳的扎根于外花园。
“走了,混元子肯定想到了些东西,我们继续吧。”
这难得的几分钟休息时间,并没有减轻众仙的疲惫,其余几人揉着眉心,安抚神魂,闭目不语,消失在盆栽前。
前来通报的人退走,将贪吃的四不像召回,去了前线。
整座神殿,就剩下一盆植物,像还活着一样,美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