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远方的神色分明是在回忆,又或是说在想念,秦淮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也挺可怜的,一出生便顶着私生子的名头,凭着自己的本事回到本家,又成为了草原国的真实掌权人,这一路上的明枪暗箭不知有多少,他也都是独自承担了。
“你是在找人吗?所以才留在天朝。”秦淮低声道。
挪亚转过头去,对上她的眼神,突然苦笑一声,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凄然。
“我的确是来天朝找人的,当日我接到一笔生意,对方给了我一张画像,画像上的人几乎和我记忆中的一摸一样。我满怀期待地做成了这笔生意,只是看到你的那一刻才知道我是空欢喜一场。”
秦淮挑眉,不解地道:“为何?你不是觉得我和那人长得一模一样吗?”
挪亚仍旧是笑笑,转过身去,细细回忆道:“你与她只不过是形似,脾气秉性却是十万八千里。”
秦淮眨眨眼,“哦?说说看!”
挪亚侧过脸,微微扬起下巴,似乎是在思索,片刻之后道:“这么说吧,你若是那沙漠中的仙人掌,她便是清水中的芙蕖!”
噗!
秦淮的脸一下子黑了,死死地瞪着他,有这么形容人的吗?
很是不快地瞥过脸,不乐意地低声喃道:“你这分明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故意贬低我。”
挪亚笑出声,转身坐到她的床边,一本正经地道:“你还不乐意了,我可告诉你,若是沈云英在必定也会赞成我的观点,这世上也只有仙人掌才配得上你了。”
秦淮撇嘴,侧过身子,很是嫌弃地斜了他一眼,双臂环胸,很是自信地扬起下巴,道:“敢不敢与我打个赌,若是天枢,绝对不会这般形容我!”
挪亚捏了捏鼻子,点了点头,向她伸出手掌,道:“那便击掌为盟,我们打个赌!”
秦淮哼笑一声,毫不犹豫地与他击掌,道:“赌什么?”
挪亚思忖片刻,拍掌道:“十万两!如何?”
秦淮表情凝住了,还真没想到挪亚要与她赌钱,十万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
挪亚挑眉,唇角微微上扬,道:“怎么?你该不会连十万两都没有吧!”
秦淮抬了抬眼皮,心想着沈云英怎么也不会那么巧就和这家伙想的一样,用仙人掌来比拟女子也不是一般人会做的事。想到这儿,心下安心不少,抬头道:“有何不可?不过十万两,我还不至于穷到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挪亚最是欣赏她我行我素的性子,当下更是喜爱,于是一锤定音,两人的赌约就此成立。
秦淮觉得这个挪亚特别有意思,几句话倒让自己觉得连日的疲惫尽散,于是转过身子,与他天南海北地胡扯。
突然,有一小侍卫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秦淮捕捉到他脸上划过一瞬间的为难,这才想起来,他救了她之后为何没有带她出谷,反而是呆在这谷中迟迟不动身。
“是不是抓我的人发现我的行踪了?”
挪亚挥手让侍卫出去,上前来为秦淮掖了掖被角,淡淡道:“暂时不清楚,只是我的人在谷口发现了另一对人马的踪迹,他们似乎是在找人。”
除了找自己,秦淮想不到那群人会为了找谁来这怪石嶙峋的山谷,想起对方高深莫测的背景,她突然觉得不应该将挪亚牵扯进来才是。
“那些人是来找我的,你不该牵扯进来,趁着对方还没发现,你赶紧带着你的人马离开吧?”
秦淮抬头看向挪亚,眼神中都是认真的颜色,她很清楚那群人的力量,只怕当年阳明公主的案子也和这拨人有关,阳明公主威名扬于四海,仍旧是没能躲过去,更何况挪亚这个草原国的摄政王。
谁料到,挪亚竟毫不在乎地一笑,挥了挥袖子,道:“我这个摄政王好歹也掌着一国的军政大权,如此不战而降算什么道理?”
秦淮张了张嘴,结果想说的话却被他一挥手又给挡了回去,很是无奈地起身。
“今日你救了我,挪亚,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他日只要你向我开口,我必定鼎力相助!”
挪亚被她认真的表情逗笑,转过身去,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递到秦淮面前,道:“这把匕首你拿着,留着防身。”
秦淮看着眼前的匕首,一阵诧异,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把自己用来杀他的刀居然被他珍藏至今,如今这是要完璧归赵的意思?
挪亚对上她探究的眼神,却是没有收回手,脸上倒是有些不自然,说话时竟然有些舌头打结,只听他轻咳了一声,“当日只觉得这匕首特别,咳……所以一直带着……”
秦淮默默无语,接过那把匕首,手指轻轻在刀柄上划过,神色幽暗。她当日只觉得这把匕首怪可惜的,沈云英多年来鲜少送自己礼物,不曾料到,眼前这个人居然随身带着这么久,顿时觉得胸口闷闷地不舒服,越发同情起挪亚来,她只不过是像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便能得他这般用心,想来那原主是他甘愿用命去维护的了。
顺手将匕首放入怀中,抬头对着他微微一笑,道:“多谢!”
挪亚摇头,神色随意,仿佛并不曾放在心上,“不过是完璧归赵罢了!”
“我去谷口看看,你在此休息,莫要乱跑!”
秦淮动了动嘴唇,向他离开的背影伸了伸手,却到底没能发出声音,总觉得他离开的背阴有些急匆匆的。
而她不知道的是,挪亚面色镇定地走出去,实则心已经快要跳到了嗓子眼儿。站在山洞外,想起秦淮方才轻柔地抚摸匕首的神情,他只能大口地喘气才能勉强压下心底的悸动。
真的是太想璇代了吧,否则怎会对着一个像极了她的女子有这般难以压制的悸动。
对着空旷的山谷苦笑一声,默默走向了山谷谷口。
“王爷,两拨人马在谷外动起手来了,好像都是为了找秦姑娘。”
挪亚冷冷地目光扫了小侍卫一眼,寒意四射,小侍卫会意,立刻改口,“秦三公子!”
挪亚收回眼光,眼神向不远处看出,悠闲地双手背于身后,冷冷一笑,真没想到,这么一个小丫头倒能惹得一群人为她如此。
想想回忆里的人,她总是温柔恬静的,从不与其他男子有任何接触,是绝对不会像秦淮一般有这样颠覆江山的本事的。
“走,我们也出谷去瞧瞧!”
*
秦淮独自睡在石板上,周遭是燃得正旺的火堆,身后的青石板也早已被烤的温热,整个人置身于温暖的环境之中,然而她却觉得极度地不安全。
从那日北阁一别,她已经与沈云英有五日不见了,想必他一定是急疯了。想到这儿,终于难以忍受地一个激灵起了身,用力地掀开了被子,动作麻利地走下了青石板。
想起方才挪亚的神色,她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心绪顿时有些不宁静。
手忙脚乱地穿好衣物,一路走出山洞,却被守在山洞外的侍卫给拦住了。
心中的想法一下子更加强烈,若是与沈云英无关,挪亚不必这么瞒着她。
“你们家王爷呢?”
小侍卫面面相觑,有些迟疑地道:“三公子,我家王爷请您在山洞中好好休息,一切繁琐事宜都由他处理。”
秦淮点头,作出转身欲回山洞地模样,然而就在那两个小侍卫松了口气地一瞬间,她突然转身,一个纵身越过了他们。
俩小侍卫惊呆,当即惊呼,“秦姑娘!”
结果喊完了又发现喊得不对,懊悔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又更加懊悔,因为秦淮已经没了身影。
秦淮一路足下运力,匆匆飞到了谷口,结果看到的画面几乎要让她惊得差点从空中掉下来。
一身白衣的沈云英正被一黑衣男子和挪亚联手攻击,他的身上已经有了几许殷红之色,看着让人心惊。然而那洁白的锦袍上沾上的点点血迹却是足以让秦淮发疯地,她这一生中最无法忍受的大抵就是沈云英受伤了。
“天枢!”
正在激战中的三人听到身后人声音,同时一震,尤其是沈云英,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了头。然而就是这么一晃神,黑衣蒙面的那人就抓住了机会,手腕一转就将长剑对准了沈云英的脖子。
沈云英大惊,急急地侧过身子,但到底还是被剑气伤到,袍子下摆硬生生是被削掉了一块,同时身子急急的向底下坠去。
秦淮大惊,身形迅速一动,往沈云英的方向而去,及时接住了沈云英。
“噗!”
落地的沈云英立刻就吐出了一大口血,勉强用长剑撑地,眸光却依旧锐利,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秦淮护于身后。
秦淮看到他一脸的苍白之色,却还是将自己看得最重,当即心疼的无以复加,只恨不能将伤他的人全都撕碎了。
看向对面两人的目光中充满寒意,杀意四起,对于挪亚的那一点同情就这么一瞬间都被燃成了灰烬。
挪亚也是看清了她眼中的杀意,顿感无力,张口要解释,“秦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