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初上,夜色浓重,蒲胥因从养老院回来后就接到了一个神秘的电话,王禹把他送到一个高档会所的门外就驶车离开;
进入会所,寂静无人,装潢明亮高洁,他径直穿过层层房间,最后在里面的角落大厅停住了脚步,室内灯火璀璨,恍若白昼,高椅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背对着他的人,神秘且静谧。
蒲胥因也不含糊,解开西装扣着的一颗纽扣,径直坐在他背对着高档沙发上。 “出来了这么久该回去了吧。”那人手指不停的轻敲着椅子的扶手,在感受到有人进来时动作突然停止,慢悠悠的滚着转轮转过身:“你赌气出来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让我答应你的条件吗?我现在告诉你,我答应。”
蒲胥因微挑眉角,心里虽波浪不断,但脸上却平静的宛如一潭静水:“你肯就这么容易妥协,是不是又在背地里打着什么如意算盘?”波澜不惊的语气,平平缓缓的嗓音,虽和煦但蕴藏在里面的不屈却不容小觑。
“你要注意你的措辞。”那男子似是被道破心事,突然发火:“你要知道现在的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怒而起身,顿时所有的一切伪装都暴露在灯光之下。
满头银白发格外的惹眼,但坚毅的眼神,深皱的剑眉,紧抿的双唇无不一在暴露着他此时的愤怒,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他满脸的怒容却是丝毫不显老态。
蒲胥因对他易怒的性格已经见怪不怪,轻描淡写的说:“你恼羞成怒的模样已经暴露了一切目的,如果这就是你要求我回去的态度,那么恐怕你会白跑一趟。”
当时出走的理由很简单,这么多年来,十几年的人生他除了学校就是实验室,两头来回跑,虽然闷点,无聊点,但这也并没有什么,他最在意的就是这么些年他一直在代替另外一个人活下去,替用别人的名字,替用别人的身份,替用别人的工作,就连相貌也如同复制一般镶嵌在他的脸上;他没有自己的名字,没有自己的身份,不能为自己而活,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还得每天按照眼前这个人定制的步骤活下去;就在前几个月他终于忍无可忍,选择在沉默中爆发。
蒲胥因谈条件,讲道理,为的就是有一天他可以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底下;而他所有的一切幻想都被眼前的这个人一盆冷水浇灭;无奈之下选择摆脱他的牵制,毅然回国。
哦,对了,眼前的这个年过六旬的健朗老人正是美籍华人扎沃斯生物学教授。
“我什么目的?”扎沃斯走向前两步,负着双手,语气凛冽:“我唯一的目的就是保护你,你知不知道现在不管是医学界或科学界都在查当年的事,身份若是一不小心暴露,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你将会陷入怎样的境地。”
说的冠冕堂皇,蒲胥因却一点也不为所动,他还在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淡如死水,在思量一番后仍是坚定着自己心中的想法:“你到底是为了保护我?还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心,成就你的大业?”
两个字直接的问题,说的大气凛然,然而也直直的戳中扎沃斯的软内,他倒不否认也不掩饰,反而承认的大方理所应得:“是,我承认自己有私心,但在满足我私心的前提下不也成就了国家;如果你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你认为我还能站在这跟你说话吗?”
一无是处?废物?他倒宁愿自己是一无是处,是废物,这样就不会遭到扎沃斯的逼迫。他极力装作平淡的面色也终于是出现了些许的波澜,心凉已不言而喻,他把目光暼向别处不去看扎沃斯:“对你来说我就是一个工具,是被你随便利用还必须百分之百听话的工具;但我现在告诉你,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真真实实存在的人,我有自己的思维,有自己的思考模式,不是像木偶一样可以被你随意摆弄。”
扎沃斯像突然感觉到自己费尽苦心,精心培养制作的机器人突然开口说话,他说话的原因不是为了感谢主人把它制作出来,而是索要自由权,谴责主人对它的不公平待遇,这未免是太过讽刺,扎沃斯想也没想的就扬起脖子笑了两声,自己苦心培养的成果现在奋起反抗索要主权?
“我觉得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扎沃斯不肯答应蒲胥因的无理要求,又想让他乖乖的回去,不得不软硬兼施:“你现在的一切,包括你做人的资格,你所得的成就都是我给你的,你现在有别人奋斗五十年甚至一辈子得不到的东西,你告诉我你还想要什么?你说你回国一段时间我也默许了,难道现在不应该回来吗?”
蒲胥因不置可否,抿着嘴望着某一处久久的沉思着,在这一点上,他永远无法和他沟通的来,事已至此,他也想过就此跟扎沃斯回去,从此了无生机的过一辈子,可思绪翻转间想到了周依依,那热情洋溢,随心所欲的生活模式不就是他一直渴望的吗!
最终,他选择绝不妥协,蒲胥因也同样站起身,对他对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强硬:“如果可以选择,这些过眼云烟的成就及虚假的外壳,这所有的一切,只要是你给的我宁愿都不要,或许您猜到了开始,但我的结局由我自己决定,我虽然不是一个‘正常人’,但我有正常的思维模式。”
此话一出,扎沃斯原本就易怒的神经更是火上浇油,太阳穴突突直跳,暴怒到在原地来回打转,瞪着蒲胥因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同样思绪了良久,一开口就暴露了正处于的被动状态的姿态:“罢了,我今天来的目的也主要是遵循你的意见,说吧,说你的条件。”
一听对方放软态度,蒲胥因本打着鱼死网破的神经立马紧绷,他深深的观察眼前也年过六旬的老人,和他同龄的人都在享受着天伦之乐,如果不出意外儿孙都已满堂,而他呢除了他的研究事业还是研究,曾经有那么一刻,只要他们再相处的和睦一点,只要扎沃斯再多为他着想一点,把他多当做正常人看待一点,其实蒲胥因很想把他当作亲人好好尽孝,可这一切都是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要么放我走,要么公开我的身份。”
“荒唐。”扎沃斯立刻勃然大怒,这两种结果对于他而言都是损失巨大,又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放他走?这就意味着自己几十年的研究成果付之流水,所有都如泡沫繁华一梦,所以扎沃斯选择后一种结果开始劝说他:“你一直嚷嚷着公开身份,可你知不知道一旦身份被公开,你现在的处境和你以后的生存空间都会遭到毁灭,这样你也不介意吗?”
“我不介意,只要一切能重新开始。”他回答的毫不犹豫。
扎沃斯愕然到哑口无言,他第一次感觉到恐惧,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养了三十年的研究成果不受控制。
“这就是你的命,是不管来没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注定的命。”扎沃斯愤怒之后,咆哮过后,是把所有利害关系摆在台面上后,劝说无果过后,终于选择摆出最后一张亲情牌:“你忘了,当初蒲老先生在世的时候他对你寄予了多大的厚望,他这一生抱负满满,却因身体的原因无法实现,创作出你来的原因就是希望你继承他的衣钵,把他的那些研究成果全部传承下去。”
显然,这一张亲情牌打的十分成功,蒲胥因在听到蒲老先生后,眉间的强硬态度渐渐软化,眼神也微妙了几分,因为他的一出生就是为了那个蒲老先生而活,连名字都是他的。他只是想要自己的身份,不想替任何人而活;
蒲老先生去世的突然,一切的后续事物都还没来得及安排,扎沃斯作为他生活中的朋友,研究中的伙伴,自然而然承接了安排蒲胥因的一切事宜;
“他的遗愿我会完成,但不是现在。”
出了高档会所,夜色更甚浓重,他打电话叫来王禹,把他赶下车自己狂飙而去。
临走时的一段话还历历在目,扎沃斯说他们现在都不够冷静,等双方都能够平静思绪再谈,说过一段时间再来找他,可在蒲胥因看来这是无法满足他的条件而做出的拖延战术。
他能摆出如此坚决的态度,最主要的原因是在周依依身上他看到了那些发光发热的特性。
就像扎沃斯说的,这就是命,是他无法选择的命运,假如一切无任何的可能,他也就认命了,可偏偏蒲胥因的心中还存有一点点的残念,那残念由小变大,直至变为希望。
车子继续飞快行驶,下了高架,来到一片到处充斥着霓虹灯的闹市区域,夜色刚来,热闹才拉开帷幕。
蒲胥因找好地方停车,径直往一家酒吧走去,他不像是那种借酒浇愁,醉生梦死的酒鬼,只因他接到了周依依名为报警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