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
赵明晏到的时候,赫连皇后正在插花。
抬眼瞥见赵明晏进来,赫连皇后不由直接将手上的花枝放了下来。
“你便是赵明晏?”
“是。”赵明晏闻声立时应声,而后径直依规矩上前行了大礼:“臣女赵氏明晏,拜见皇后娘娘。”
“坐吧。”赫连皇后含笑,抬眼围着赵明晏上下打量了眼,而后才点了点头,点着旁边的空座示意她坐下说话。
“谢娘娘。”赵明晏顺从应声,而后挨着石桌规矩坐下,也不多话,也不乱瞧,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
见状,赫连不由再次点头:“左右也是打发时间,也不必这般拘束。”
说着,直接随手抽了枝山茶递了过去。
赵明晏愣了下,而后才反应过来赫连的意思,不由笑着将山茶接了过来。
见状,赫连索性将那插了一半的瓶子也推了过去,而后便直接倒了杯热茶就那么坐着了。
“陛下有意将你许给太子为妃,你知道了么?”
见赵明晏始终神色不变,接过那插了一半的花艺也没有急于下手,赫连嘴角的笑意又浓了两分。
“嗯,臣女已经知道了。”赵明晏盯着花瓶点了点头。
见状,赫连不由得顿了下:“那你愿意么?”
“虽说这亲事是太子亲自向陛下求的,可想来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太子前些时候受了伤,伤了脑袋,还伤了腿。”
赫连越说声音越低:“东宫那个地方,从来都不是那么安稳的。”
“娘娘觉得,臣女有得选么?”赵明晏扯了扯嘴角,伸手将手里的山茶放了下去。
见状,赫连不由微沉了眼眸,道:“陛下毕竟还没有正式下旨。”
“可是陛下已经有了决定。”赵明晏道。
说着,赵明晏将原本已经插好的红梅也拔了下来。
“且太子曾向臣女言明,他不会改变主意。”
顿了下,赵明晏将边上做陪衬的万年青也拔了下来。
“既然没得选,那么臣女所要思虑的,便不再是怎么走,而是怎么走得更稳,更远。”
说着,赵明晏将石桌上的牡丹拿了起来,而后慎重地将其插进已经完全清空了敞口瓶里。
“你有这个心是好的,只是自打住进东宫的那一刻,太子的道路便已然注定了不会顺遂,尤其是眼下……不管他能否痊愈,东宫都注定不会太平。”赫连沉眼道。
“多谢娘娘指点。”赵明晏扬笑,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而后又从旁边的小桌上又重新拿了个小点的宽口矮瓶过来。
“臣女不懂那些大道理,可臣女却十分清楚臣女要的是什么,也十分清楚臣女要面对的是什么。”
说着,赵明晏径直将方才放下的山茶插进了去。
赫连闻声垂了眼眸,顿了下,道:“你愿意么?”
“或者……你甘心么?”
赵明晏闻声默了一下,没有作声,只是继续捡了支山茶插进后来拿过来的宽口矮瓶里,而后才将两支瓶子都推到了赫连皇后跟前。
只是明明两瓶花都已插好,可赵明晏却又往山茶里捡了枝红梅插了进去。
“娘娘瞧着如何?”
赫连皇后微微沉眼,而后又盯着跟前的两支瓶瞧了半晌,终是忍不住轻叹了声,道:“你想说些什么?”
“娘娘,臣女久居北境,曾听关外女子戏言,赏花如同观人,便是花草也是有着自己的性格的。”
赵明晏抿唇,顿了下,道:“山茶浓艳肆意,红梅自恃风骨,牡丹则更不必细说……娘娘以为,这红梅是如这牡丹一般,单独自处好看,还是如现在这般,与这山茶放着一起好看?”
坊间传言,昭庆帝与赫连皇后少年夫妻,恩爱不移,堪称明君贤后的不二典范。便是后来昭庆帝身边有了别的女人,可对赫连皇后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只是萧煜不是昭庆帝,而她也不是赫连皇后。
“娘娘,花有百种,人也是有千样的。”赵明晏暗叹,起身再次朝赫连皇后行礼,道:“有人愿意如这山茶一般为了眼前的花团锦簇而委屈了自己,可也有人愿意守着自己的风骨而孤傲的活着……”
“你就不怕本宫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么?”赫连皇后闻言顿时沉了脸色。
见状,赵明晏不由再次行礼,而后淡声道:“臣女不过是插了两盆花儿而已,便是插得丑了点,也不至于就大不敬了吧。”
“好,至于与否本宫暂且不与你计较。”赫连皇后暗自沉眼,道:“可你说这是关外女子戏言……据本宫所知,关外狄戎各部,似乎便是最为亲近大胤的黑水部的女子也并不谙此花艺之道,这个你又作何解释?”
“那什么,话本子那么说的么。”赵明晏扯了扯嘴角,道:“话本子么,图的就是一个乐子,细节什么的,本就是经不起推敲的……”
“算你有理。”赫连看破不说破,只是就着方才的话头续道:“诚然,山茶不比牡丹,再是浓烈,也总是有枯萎的一天。”
而牡丹便是枯了,也仍是花中之王,仍是万花之首。
“有些东西,或许真的是反而没有会更好吧。”
赫连皇后低声呢喃,顿了下,径直抬眼紧盯着赵明晏的眼睛,正色道:“但愿你不会忘了你今日说过的话。”
赵明晏莫名,直到离宫都有些拿不住赫连究竟有何用意,只是隐约对先前那些猜测越发地肯定了。
所谓少年夫妻,不过如是。
“小姐?”
延禧门外,青黛等了半晌,见赵明晏终于出来,不由立时迎了上去。
“常山传了消息回来,南星失踪了。”
青黛伸手扶着赵明晏上了马车,道:“横山县令被抓了,但南星却仍不知所踪,常山私下找横山县令问过,说是他也不知南星去了哪里。”
“郑家呢?”赵明晏闻言瞬时挑眉。
青黛会意,道:“常山查过,期间县衙大牢确曾有过陌生人出入,不过却跟郑家扯不上关系,具体的常山还在查。”
“另外,先前您不是叫人暗中看着点那个夏先生么,眼下倒是没瞧出什么,不过奴婢倒是发现了件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