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柳一行茫然无措，战场中他们被夹在两军之中，可无论舟人还是明日族竟都未发现他们的存在。林佳言面露疑惑，崔柳更是神色紧张、无比警惕。唯有叶莺似乎看出了端倪，目光始终落在银发女子手中的冰杖之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们？”
林佳言率先开口，崔柳也补充道：“是的。我们挡在两军中最显眼的位置，看不见是万不可能的。除非和我当时一样，我们也落入了在场某人的梦境之中。”
“我倒觉得不是！”
说到这里，叶莺终于开口。她伸手触摸身旁士兵，却发现手指竟穿过虚影，落在了空处。见此一幕，崔柳愕然，这与他当初的经历绝不相同，而叶莺也随即解释道：
“我曾听师傅说过，这世上原有种时光驻留的神奇法门。据说，施术者可以让特定空间内的物质，始终陷于某个固定时间的循环之中，周而复始，永无止境。而旁人一旦落入其中，除非知晓破解之法，否则便永远无法离开。”
“永远无法离开？”
林佳言大惊，崔柳也问道：“那叶姑娘，你知道这破解之法吗？”
叶莺摇头，却立即补充道：“那时光驻留之法早已失传，这世上应无人知晓破解之道。不过我还听师傅说过，被困者若能与时间循环中的某物建立联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话音落下，众人终于看到了希望。而崔柳也似察觉了什么，继续说道：
“这么说，叶姑娘已经与此处某物建立了联系？”
少女没有急着回答，却走到了银发女子的近前，指着她手中冰杖，道：“我方才听那舟人说，这女子拥有神木凌霜。实际上夕王岛曾有记载，说我的祈灵法杖，乃是利用神木凌霜的衍生物锻造而成。如果这柄冰杖就是神木凌霜，或许我能凭借祈灵与它的渊源，建立某种联系。”
叶莺说罢，崔柳和林佳言终于松了口气。片刻之后，叶莺席地而坐，开始施法，而三人身处的战场也发生了变化。
原来几经僵持，那名叫姜涵的银发女子始终没有妥协。而为了逼其就范，舟人将领姜衍也终于开始了屠杀。哭喊声中，平民妇孺身首异处，很快就有数万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哈哈哈哈，这真是我听过最美妙的歌声。姜涵，你还不肯将神木和天书交给我吗？如果时间再拖久些，恐怕这场音乐会很快就要结束了。”
舟人将军面目狰狞，仿佛正处在一种变态癫狂的愉悦里，而他对面，明日族战士则各个泪流满面，唯有银发女子，面沉如霜，不为所动。
“姜衍，没用的。神木和天书乃是初代青木的残余，也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我断不会交给你这样背叛同族的无耻之徒。今日便是这香阳城死绝，我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女子态度坚决，而舟人将领却似并不在意。他轻挥右臂，立即便有人将死者的头颅堆积成山，很快便组成数座血淋淋地金字塔。
“混账！”
“畜生！”
咒骂声不断自明日族战士的队伍中传出，更有人似乎与那舟人将领相识，怒斥道：
“姜衍，你也是明日族？为何忍心对自己的同胞下手？我真耻于曾与你这样的人为伍！”
“哈哈哈哈，同胞？明日族？你们是在侮辱我吗？如今我已得到夏娃赐福，成为了地地道道的舟人，获得了永恒的生命。岂能与你们这帮肉身凡胎的杂碎相提并论！来人啊，给我撕了刚才说话那厮的嘴！”
舟人将领嘶声大喊，他看似并不介意，可在场诸人都知，方才的咒骂触碰了他的逆鳞。话音落下，数名舟人神使便持刀向之前的明日族战士冲去。可人造人刚一接近，银发女身后的神庙便发出了光彩。在与她手中冰杖的共鸣下，一道蓝色光幕赫然出现。几名敌人刚一接触，就迅速冻结，随后化为冰渣随风消散。此击过后，那舟人将领不禁咬牙切齿，却又毫无办法，只得加快对身旁平民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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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庙前的屠戮更加惨烈，大地也似乎在震耳欲聋的哭喊声中，颤抖了起来。殷红的血水汇聚成溪，而后慢慢冻结，竟在香阳城寒冷的街道上，凝成了一株株血色珊瑚。
约莫半日，屠戮仍未停止，而叶莺也还未在祈灵与神木凌霜间建立联系。看着眼前的修罗地狱，崔柳眉头紧锁，叶莺也不免闭上双眼，唯有林佳言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真是太惨了。为了区区两件神器，牺牲几十万人的性命，这一切值得吗？”
崔柳不由感慨，可席地施法的叶莺却反驳道：
“崔大哥，此幕虽然残酷，却是值得的。试想，那青木神器若被舟人得到，恐怕不光今日世上诸国不会出现，便是你我和佳言妹妹，也压根不会出生。人类在千万年前，恐怕就已经灭绝了。”
“胡说！”
未等崔柳答话，林佳言却抢先开口。她不屑地说道：
“我人类诞生，从未听说是什么生灵恩赐，不过是自然使然。我自幼流浪于城市荒野，几未得人惠助，不也活了下来？为了自己的理念，牺牲别人的性命，我看那银发女和那舟人将领并无不同，都是些薄情寡义的恶徒。”
林佳言的咒骂来的突兀，叶莺也不免脸红。但她自幼心宽，倒不觉得林佳言是针对自己，可一时之间却也无从反驳。
就在这时，三人身后，屠杀也慢慢停止。香阳城的居民终于尽数毙命，可十余座人头金字塔下，银发女却依旧稳如泰山，岿然不动，仿佛早有觉悟。
“哼哼！姜涵，你还真是心狠啊。这么多人因你陪葬，竟然眼皮也未曾动过一下。不过，你不要以为我对你没有办法。我舟人是钢筋铁骨，你们却是血肉之躯。今日我们便耗在这里，就算十年八载，我也要将你们的神器取到！”
人群中，舟人将领姜衍再次冷哼，可他的对手却忽在这时笑了起来。
“十年八载？要不了那么久，我们之间很快就要见分晓了。”
银发女淡然答道，却弄得舟人将领不明所以。阵阵吟唱忽从银发女身后传来，宛如歌谣，更似经文。而就在这时，伴着庙中传出的歌声，银发女子忽然举起了冰杖，而同一时刻，人头金字塔的上方，数十万平民的灵魂也在这时飞出，如万千恶鬼一齐冲向神木凝霜。
“六道寒冰咒，恶灵冰封诀，封印！”
忽然间，女子大喊，手中冰杖也在此刻绽放出了耀眼的光彩！一瞬之间，天地冻结，舟人将领和他身后千余神使战士，也在同一时刻被坚冰覆盖。
“原来你，早有准备！”
就在寒冰漫过胸膛的刹那，舟人将领姜衍终于明了，但他随即又发出了狂笑，轻蔑地喊道：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我以为是我杀了这城中平民，却未曾想到，他们却早在你姜涵的算计之中。青木苑啊青木苑，果然是帮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不光残酷而且卑鄙。”
冰凌漫过咽喉，姜衍彻底落入了封印。城市恢复平静，可银发女也似油尽灯枯，双眼黯淡无光。
“是啊，我何尝不是恶徒。湿奴我主，希望你保佑人类，也希望我们今日的牺牲是值得的。”
话音落下，银发女气息消散，竟和身旁的明日族战士一同化为走肉僵尸，呆呆地站立于香阳城的神庙之前。
“是啊，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战场中，仅存的三人喃喃自语，可心中却生出了不同的念想。
崔柳想起了父母、想起了妹妹，也想起了自己的妻儿。当年，他们的死去何尝不像眼前这幕，可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叶莺想起了夕王岛上的旧事和长老们的传说，她无比坚信，自己如遇到银发女同样的困境，或许会做相同的事情。
唯有林佳言，似乎想到了童年。她眉头一蹙，啥也没说，只是向那女子啐了口唾沫。
周遭的景物快速变化，可一切却又似乎没有太大不同。时间循环之中，光阴如箭飞逝，不过一瞬便是万年。可就在崔柳三人，还在寻找离开之法时，又有三人忽然踏进了这方扭曲的时空。
“师傅，我们到了。传说中的香阳城应该就是此地了。”
一个青年的声音忽然传来，崔柳回头，竟看到一位明眸皓齿的白衣青年，而他身后则跟着一位耄耋老者和另一位同样翩翩的黑衣公子。
林佳言大惊，立即就要拔出红姬。可崔柳却将她拦住，道：“这仍旧是过去的幻影，不必紧张。”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那三人竟从崔柳等人的身前穿过，来到了银发女和舟人将领的尸身之前。
“玉京、乘捷，看来我们确实到了。为师老了，这一路颠簸，快让我休息休息。”
耄耋老者，缓缓开口，脸上也现出了一丝疲累之意。而他刚刚说完，黑衣公子便恭敬地跪下，于背包里掏出了一席草垫，铺在了老人身后。
“老师，请坐！”
青年说道，老人也毫不客气席地而坐。但于此同时，那白衣青年却忽然兴奋无比，高兴地喊道：
“老师，没想到这方寸之地，竟齐集了三件神器。咱们可真是中头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