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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女坠落

回到还称不上遥远的十五年前,失眠尚未对我进行癫狂的鞭笞,即便在我糟糕透顶的童年时光,我也没有痛苦到彻底无眠的地步。所以,少年时的我算是个睡眠不错的男生,经常瞌睡连连,甚至有时骑着脚踏车,都会困得频繁做那种一闪而逝的微型梦。这种状态的改变,始于我读高二那年的春天。具体说来,是那个楚满约我去学校打篮球的周日午后。

那天晌午,楚满兴冲冲地给我打来电话,说已经跟小武约定妥当,午后大家一起去学校打篮球。我刚在家里吃过午饭,困倦慵懒,很不想去,再说,我没有运动细胞,对篮球并无多少兴致,便找借口说,学校禁止学生在放假期间进入校园。楚满满不在乎地说,我们当然是从后围墙翻进去啦,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今天值班的保安跟我关系不错,就算听到楼后面的篮球场有拍球声,也会装聋作哑的。我能够拒绝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可我从来难以拒绝楚满,只好答应。

207路公交车到站,我昏昏沉沉地跳下车后门,揉着眼睛,快步朝铜城第三高级中学的校门口走。今天是周日无疑,本该冷清空寂的校园此刻却很热闹,校门前的那块空地上,大概是因为急迫,歪斜散乱地停着一些车辆,其中的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尤为显眼。多数时间紧紧关闭的电动校门,现在诚惶诚恐地把自己大大敞开。像出了什么事。

校门敞开处,几个警察站在那儿,挥动胳膊,严厉地说着什么。校门外聚集着一些即便校门敞开也不被允许进入的人,他们抱着胳膊,神色异常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还频频踮脚朝校门里面张望。

我想,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赶忙走近人群,竖起耳朵打听,很快得知里面的情况。原来是有人跳楼自杀,根据保安所说,是一个高二年级的女生从主教学楼五楼的走廊窗户一跃而下,摔在教学楼后面。五楼坠落,也许不必非死,但她摔下去时,脑袋碰到了楼下水泥花坛的边沿,脖子好像是折断了,所以人当即一命呜呼。

竟然有这事?自杀的女生是谁呢?我吃了一惊。正要详细打听,听见有人在不远处急切地喊我的名字,循声看去,校园围墙的东南角处,小武在朝我招手。他的身体挺拔健壮,穿着湖人队的紫色队服,明媚春光的照耀下,他抱着篮球扬手召唤我的形象,就像一个巨大的杨树被狂风摇撼。

我跑过去,见那条校园围墙与旁边小区围墙所夹出的三米宽的胡同里,小武的身后,楚满靠着围墙瘫坐在地上,手里紧握着手机,皱着被汗水打湿的脸看我。

“有人跳楼了,你们知道吗?”我抬手腕擦额头的汗问他们俩。

小武和楚满互相看了看,同时看向我,几乎异口同声:“你不知道是谁吗?”

“是谁?”看他们神色,立即猜到死者很可能是我认识的人。

“我们班的苗馨啊。”小武说。

我惊得呆住,愣愣地看着他们俩:“真的假的?”

“真的,他亲眼看见的。”小武冲楚满努下嘴。

“你看见了什么?你亲眼看见苗馨跳楼?”我走近楚满。

楚满抬起一张颜色难看的面孔:“不是,我看见了苗馨的尸体。”

我扭头看看小武,觉得难以置信。

楚满解释说:“我比你们俩先来的,到这儿后,我从后围墙翻进去,眼睛也没往前面看,一边做着各种运球的动作一边往前走,还傻乎乎的哼着歌呢。都走出去三十多米了,才突然看见苗馨,她趴在花坛那边,满脑袋是血,身边的地上也有很多血。我到死也忘不了那画面,真的,特恐怖,水泥地上的血被太阳一照,是黑色的,像酱油一样。我吓得扭头就开跑,一不小心撞在车棚的铁栏杆上,还差点儿摔个大跟头呢。”

“你确定是苗馨吗?”

“确定啊。”

“你不是没走过去仔细看吗?”

“是啊,可我一看就是她。她穿着那件肩膀上带眼睛图案的衣服。”

小武在旁边说:“咱们学校里,好像只有她有那件衣服。”

我点点头,眼前浮现出苗馨穿那件衣服时的形象,印象很深刻,确实没在学校里见其他女生穿过,于是有些同情地看向楚满。

楚满以前追过苗馨,虽然因为被苗馨拒绝,后来说过些苗馨的坏话,但毕竟喜欢过,现在看见苗馨惨死面前,我想他心情肯定会受到影响的吧。

“咱们看看去呀?”小武提议。

楚满表情极为痛苦地看着我和小武,显然他不想再去看,但他还是站起身,跟着我和小武朝学校的后围墙那边走去。

我们贴着围墙往胡同深处走,拐到学校后面。蹲在墙根,能隔着围墙听见校园里有很多人。人的本身就是有声音的,即使缄口不语,也能被人听见,其实里面并不嘈杂。

我和小武踩着墙壁上的豁口,慢慢把头升高,视线越过墙头,首先看见的是几个勘察现场的警察。然后是花坛,花坛的水泥边沿是破旧的苍白颜色,把黑红色的血迹衬托得鲜明狰狞,像一块巨大的黑痣,确实很恐怖。视线顺着血迹下移,是一具尸体,尸体被遮盖着。

我跳下围墙,心慌得很:“苗馨那种性格的人,怎么会自杀呢?这太奇怪了。”

“就是么。”小武走到楚满那里,在他身边坐下来,回应我的话,“非常奇怪。她要真想跳楼自杀,铜城比咱们学校高的楼可多得是,为什么偏偏选择我们学校呢?我们学校的楼这么矮,要不是她头朝下跳,是很难摔死的,很可能只是把胳膊啊腿儿啊什么的给摔骨折。”

“特地选择学校,难道有什么用意吗?”我也走过来。

我们三个并肩靠着围墙坐在地上。

“我是觉得她压根就不是那种会自杀的人。”说起苗馨这个人,我想有一种动物对她来说是很有象征性的,便是毒蜂。

毒蜂是很高调的,不像蛇,是隐伏的,你闯入毒蜂的活动范围,它不会躲避,而是张扬地嗡嗡飞舞,如若发现你有冒犯之意,便横冲过来,拼死攻击你,蜇你。

比如那次,苗馨与隔壁班的一个女生闹了些不快。具体原因是她在走廊里与人打闹,互相推搡,她一个趔趄,把隔壁班女生的脚给狠狠地踩了一下。隔壁班女生当时正在走廊里用墩布拖地,穿着一双浅色的应该是新买不久的品牌运动鞋,大概本就瞧不惯苗馨平日的疯疯闹闹,加之苗馨踩了她的脚如同没踩一样嘻嘻哈哈地走了,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她便来了气,骂了一句难听的。苗馨听见后,转回身,手指女生,问她骂谁。女生不甘示弱,说骂的就是你。于是,两个人在走廊里争吵起来。苗馨跋扈惯了,不吃亏的,见女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便上去薅住女生的头发。女生并不含糊,也揪住苗馨的头发。两个女生撕扯着扭打起来,都尖着嗓门骂,很快引来了政教处的老师。

政教处主任批评了她们俩,她们俩被各自的班主任带走后,又被班主任批评了一顿,尤其是我们的班主任老刘,他很厌恶苗馨,听说批评得很重。

苗馨回到教室,那节是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她走到座位前,一脚踹在自己的书桌上。书桌上的水杯掉在地上,啪一声,碎了,惊得所有同学都看向她。她抱着胳膊坐在座位里,歪着嘴脸,愤懑地喘息,在大家刚平静心情准备学习时,又猛把拳头砸在书桌上,再次把大家吓了一跳。

第二天晌午,隔壁班的女生到校门口买午饭时,被一个突然冲过来的校外男生用矿泉水瓶给泼了一脸臊气烘烘的尿。她惊慌失措,吓得跳脚尖叫,此时,苗馨就站在她面前,抱着胳膊,洋洋得意地看她。

没有证据,也没有人能够证明,是苗馨找人给那个女生泼的尿,但谁都知道,这一定是苗馨干的。后来有人传说,苗馨是花了五十块钱雇佣的那个男生,听闻者都深信不疑,因为她是苗馨,因为苗馨一定会这么干。

睚眦必报,不可冒犯,这是苗馨的性格之一,而另一种明显的性格便是高调。

我们班有个很高冷的帅哥,名字叫程野。苗馨对程野可谓是一见钟情,当时拒绝楚满的追求,正是因为这个程野。每个课间,苗馨必转悠到程野身边,大声与程野说笑,冷漠甚至可谓孤僻的程野从来不理睬她,她也不觉尴尬难堪,甚至还以辱骂其他同学的方式来哗众取宠,吸引程野的注意。她还总给程野买好吃的,当然,那些吃的从来都被程野拒绝,最后悉数进了她自己的肚腹。

苗馨曾豪迈地跟男生们说,所有暗恋女生的男生都是窝囊废物,爱谁就要像她这样不顾一切地猛追。为了追求程野,她曾站在讲台上恬不知耻地大声宣布,她是程野的女朋友,不许任何女生爱程野,要是被她知道,一定给那个女生好看。为了成为程野的同桌,她找了几个校外的流氓,在程野的同桌女生放学回家的路上进行恐吓与骚扰,可谓不择手段,最后终于成功成为程野的同桌。那时我想,苗馨这人可能是个女疯子。

就是这样性格的一个女生,怎么会自杀?

“她会不会是被人杀死的?”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忽然说。

楚满和小武不安地看着我。

丝丝绵绵的小雨刚好把整个铜城打湿,没有造成地面上污水漫溢。我穿着雨披,推自行车走进校门,正好碰见撑着伞独自往校门里走的杨媛。中学时代,好像每个女生都会有一个能在课间时陪自己去厕所的闺蜜。杨媛与苗馨便是这种关系,高二年级后,两人常常形影不离,虽然性格迥异,却始终维持着朝夕相处的友谊。

“你不冷吗?”我主动打招呼。

杨媛扭过脸,眼睛里布满血丝,面色苍白,疲惫地冲我笑了一下。她穿着一件半袖的T恤,胳膊上湿漉漉的,既有细密的鸡皮疙瘩,又有明显的一道结痂的伤疤。

“还可以。”她一如既往地轻声细气。

“记得往年的儿童节时,天气都很热了,今年还是有点儿凉呵。”

“嗯,应该很快就要热了吧。”她快速朝我身后看一眼,“今天没和楚满一起来吗?”

“没有,我们俩都是晚上一起走,早上不一起来的。”

“哦,你们俩那么好,以为你们无时无刻不在一起呢。”

“我倒是想呢,可他太能睡懒觉,总迟到不是吗?”我笑着推车子朝楼后的车棚走。

没想到杨媛竟然撑着伞跟我往楼后走,嘴里说:“感觉你和楚满性格差异挺大的,完全两种人,你们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我们俩认识很多年了。”我锁好车子,和她一起往教室走,“你和苗馨的性格不也这样吗?也是两种人,你们又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呢?”

杨媛垂着脸走路,好一会儿没有说话,等走到教学楼正门口时,忽然偏过脸看我,很认真地对我说:“我和苗馨,也不是好朋友啊?”

我费解地看着她。

“我们只是……总在一起。”

与苗馨的疯疯癫癫、嚣张跋扈不同,杨媛是内向的,沉默,谨慎,多疑,脆弱。这样的性格势必会使她常常因为一点芝麻小事而坐立不安,平日里见她,总是面孔低垂,双眉微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大概因为我和杨媛的性格比较接近吧,班里我只对她有过好感,曾追求过她,鼓起勇气写过一个约她周末爬山的纸条,夹在英语词汇手册里送她。她上课时发现后,立时慌了,连等下课或者等个合适的机会都等不得,当即给我写了回复的纸条,让同学传过来。

回复的纸条里写了很多字,让我微感惊讶。她用非常真挚的语气说我约她爬山,让她很感荣幸,很是激动,我能瞧得上她,她很是感谢。接下来她写了一大堆我的种种优点,诸如稳重,诸如善良,诸如正直,诸如有责任心,甚至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因为安慰我而胡乱夸我,还举出一些能证明我上述种种优点的小事例,比如我曾帮一个擦玻璃的女生用水盆端水等,有些小事连我自己都未曾放在心上,几被遗忘,她却详细地写了出来。纸条的最后,她说虽然我那么好,但她不想和我如何,究竟为何不想,倒是语焉不详。

我本就在她面前自卑,没对这件事情的成功报以太多期望,读了这样掏心掏肺的拒绝回复,并不太过伤心,甚至有点哭笑不得。我把纸条塞进书桌,自然没有必要的回复,却不想,杨媛很快又传给我一个纸条。

这次杨媛在纸条里用一种非常苦恼的语气,说她写了上个纸条后很是后悔,因为她想得多了,我的纸条只写约她爬山,并没有说喜欢她,她却把我当成了追求者,还说了那么一大堆语无伦次的话,简直太丢脸。她说我的出发点一定只是纯洁的同学友谊,她误会了,要给我道歉,要我不要嘲笑她,也不要因此记恨她,因此再也不理她。她又开始写我的种种优点,用以表示她非常不希望失去我这么一个好同学,好朋友。

我无奈苦笑,把纸条塞进桌洞,万没想,第三个纸条随即又传到我的手里。

杨媛不无伤感地在纸条说,看着我的背影,看着我微笑摇头,她的心都碎了。她说我一定是在嘲笑她,在鄙视她。她再次向我表达歉意,以及表达对我们之间那同学间伟大情谊的重视。最后她说,她决定接受我的邀请,要周末时和我一起去爬山,但是最好还有别的同学,可如果我非要坚持只有我们两个,她也会勉强同意的。

我几乎忍不住笑出来,觉得她的心理素质未免太差,但立即又觉得很感动,觉得她很单纯,很可爱。我给她回了信,说主意是楚满出的,要去也是大家一起去,但楚满是随口说的,未必真的成行,不必多想并且有压力。杨媛接到纸条后,没有再给我传纸条,下课后,飞快地走出教室,买了两瓶冰红茶回来,给我和楚满一人一瓶。

就是这么个杨媛,在最好朋友苗馨死后,竟然主动找到老刘,提出要搬到苗馨的座位,成为程野的新同桌。她突兀的要求,让老刘始料未及,毕竟苗馨刚死,他还没能来得急意识到这个空座以后的归属,平日里内向的杨媛,竟然这么急地找他提出这个请求,这可真奇怪。于是,苗馨的家人一把苗馨的遗物取走,杨媛就搬到了苗馨的座位。我想老刘在杨媛找他后一定会感到欣慰的,因为班里同学,一定没有敢搬去那个座位的,搞不好程野也要请求换座,这倒是个挠头事,所幸的是,现在就这么解决了。

见我更加一脸费解,她又用肯定的语气说:“我这个人从来不在学校里交朋友。”

其实她在学校里有朋友的,我知道,至少曾经是有的。

雨后的天气果真如杨媛所言,一天热过一天。杨媛却一天比一天憔悴,整日恍恍惚惚,有时魂不守舍,有时忧心忡忡,有时看着与她说话的人目光呆滞不知作答,有时在课堂上坐在程野身边望着窗外长久出神。她这幅模样,我看在眼里,心有些不好受,几次在楼梯上与她迎面相遇时,都想开口说点什么,安慰安慰悲伤孤独的她,可终究是与她擦身而过,话未出口,先自窝囊地吞咽下肚。

直到一天晌午,快上下午课时,我见她脸颊上有轻微的伤痕,才鼓起勇气叫住她。当时我站在教室前门外,靠着走廊窗口,无聊地乘凉,等待上课的预备铃响,她大概是刚从厕所回来,独自慢腾腾地走,要进教室。

“杨媛。”我轻喊一声。

“嗯?”她停住脚,像是受惊,扭头看我。

“你最近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她声音微弱,目光躲闪。

“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啊。”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垂下目光,无声地转过身,恍恍惚惚地走进教室,像是没有灵魂。

我跟在后面走进教室,见她将脸埋在手臂里,趴在书桌上,像是在疲惫地睡觉。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午后的第一节课是体育课,同学们兴高采烈地往教室外面涌,有抱着排球的,有抱着篮球的,有抱着足球的,三五成群,嘻嘻哈哈。这个青春勃发的场面与杨媛全然无关,她枯坐在座位里,出神地看着窗外。窗外是无比晴朗的午后,湛蓝的天空上像是在往下掉大块大块的金子。

人都走光了,连从不参与集体活动的极为不合群的程野都夹着一本小说走出了教室。我慢腾腾地离开座位,沿着过道往前走,走到杨媛身边时她忽然开口叫住了我。

“廖宇。”

“什么事?”我站住脚。

“帮我跟体育老师请假,说我身体不舒服。”

“哦,好。”我走了两步,回头问她,“要不要给你带点儿吃的,或者什么药?”

她趴在窗台上,没有反应,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我落寞地走出教室。

对于体育运动,我实在没什么兴致,偶尔会打打篮球,可同学们都去踢足球了,我只好坐在球场边的树荫里,无聊地看那些男生们在操场上叫嚷着飞驰。偶尔会抬头看看我们班的教室窗口,五楼的某个窗口里似乎能隐约看见杨媛的头发。

我看见程野坐在不远处看书,他的神情依然抑郁而冷漠,他瘦小的身体看起来还是那样弱不禁风。实际上他五官清秀,瞳孔漆黑深邃,看起来像是那种日剧里的贵族小孩,而且雪白细腻的皮肤使他看起来格外干净,比女孩还干净的男孩自然显得不俗。不知学校里有多少女孩在暗恋着他,像苗馨一样为他着迷。

我想和程野说点什么,起身朝他走去。岂知他在注意到正注视着他并朝他走来的我后,竟然立即起身,拎着书以躲避我的姿态,朝远离我的方向走去。我停住脚,心中有点气恼,忽然见他停住脚,拧身朝教学楼看,便也把目光随之移过去,马上注意到我们班教室前面的那个窗口,杨媛正蹲在窗台上。

很快,全操场的人都注意到那个窗口,所有人都停住动作,僵立原地,恐惧地瞪大双眼,咧开嘴巴,惊愕地盯着窗口。

“喂!”有人喊,“杨媛,你干什么?”

有人往教学楼跑,接着所有人都往教学楼跑。

我边跑边紧张地大声喊:“喂!喂!杨媛。”

杨媛对所有喊声都充耳不闻,对脚下所有焦急的人影都视若无睹。她笨拙地调整好姿势,俯视着楼下的花坛。她慢慢抬起胳膊,像鸟儿张开翅膀,然后头猛然向下一低,整个人掉下去,那动作极像一个跳水运动员以头朝下并张开双臂的姿势翻下跳台。

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杨媛沉重无比地砸在楼下的水泥地上。

像地震了,我摇晃着险些跌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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