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了他的封号，然后叫什么，雷震霆，还是林境？”燕惊鸿待人接物一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可是这一次，他的话说出口却有种居高临下，不怒自威的感觉。
端木微澜望着这样的燕惊鸿有些出神，说实话，皇帝不废护国公封号这件事端木微澜其实也想过，只是觉得没什么大影响就没有深入的思考，也没问别人，却从未想到过燕惊鸿说的这一出。
“的确，当年夜凉灭国的事情我都觉得蹊跷，若是让天下人再有机会接触这件事，未必不会有异议出现，皇帝冒不起这个险的。”
最后，她说出口的结论是符合皇帝心思的那种，自然也得到了燕惊鸿的肯定“护国公林境这些年蛰伏东烈，肯定不可能只是想复国，他但凡想要夜唐堂堂正正出现在大陆上，就得给夜凉洗白，彻底推翻当初夜凉脚踩两条船的事情，否则，就算他真的恢复了夜凉，也不会得到其他国家的承认的。”
“所以，父皇越是不肯将护国公造反的事情广而告之，就越说明当初的事情有其他内幕？”四皇子不傻，他也已经是半只脚踏入朝政漩涡的人，思考事情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单纯了。
“有没有内幕，我们去见一见护国公不就好了。”端木微澜说着，询问的眼神看向燕惊鸿“你要不要去？”
“这个时候见护国公，对皇兄不太好吧？”四皇子迟疑不定“大皇兄和二皇兄肯定天天派人守着太子府，若是让他们知道皇兄去见了护国公雷震霆，到时候一个反臣同党的罪名扣在皇兄脑袋上，父皇再顺水推舟，皇兄岂不是麻烦了？”
端木微澜赞同的点点头，随口道：“说的也是，那你就不要去了，安排个人跟我一起去吧，想问什么都交代清楚，能帮你掏出来的，我一定不吝啬口水。”
“让青风随你去吧，四年前的事情，他比我还清楚。”燕惊鸿淡淡的说道，四年前的事情，对于当时太子麾下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大战告捷前的一晚上，突然就兵败如山倒，除了厮杀和血腥，留下的就只有被背叛的苦痛了。
端木微澜收到燕惊鸿的回答没有多犹豫，直接问四皇子“明日行刑，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青风现在就随我去，有问题吗？”
“你们不乔庄一下？”四皇子面露诧异，他没想到端木微澜就打算这么光明正大的去见护国公这个待斩的重犯。
端木微澜挑眉“护国公雷震霆操纵朝廷二十多年，我听说刺杀我的凶手跟他有牵连，前去问问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四皇子下意识的摇头，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冲端木微澜竖起大拇指“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相信就算父皇听了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意见，顶多就是骂你一顿而已，事不宜迟，走吧！”
有了四四皇子监斩官这个身份，又是养在皇后名下的皇子，皇帝的幼子，因为不参与朝政，所以皇帝也宠着，一路走过去被天牢里的典狱官和老头们一路迎着进去，端木微澜这个名冠烈京的女将军反倒被彻彻底底的给无视了。
“四皇子殿下，那雷震霆穷凶恶极，您这尊贵之躯何必辛苦这一遭呢，人就在里面跑不了的，明日往刑场上一送，您的事情就结束了。”典狱官是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人，贼眉鼠眼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别扭。
四皇子不耐烦的挥手“行了行了，把门打开你先下去吧，有事本皇子自会叫你，本皇子出来前，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是是是，卑职这就出去。”典狱官亲自打开护国公所在的房门，转身小跑着走了出去，期间还低声呵斥了牢头几句。
护国公雷震霆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常年的牢狱生活让他看起来有些苍老狼狈，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为姿容不错的美男子。
端木微澜他们进去的时候他正背对着门口闭目养神，听到声音，也不回头，自顾自道：“怎么，要送本宫上路了吗？”
“皇夫殿下还真是不忘初心。”端木微澜走到林境身后站定“这就认命了嘛，皇夫殿下？”
“成王败寇，不认命又当如何？”被成为皇夫殿下，林境的脸色有些松动，却依旧没有转身。
“成王败寇自是真理，但是你的身后人呢？”端木微澜冷笑着开口“真是巧了，本将军半路收养的义妹居然成了夜凉的小公主，堂堂东烈的大皇子殿下居然是夜凉人的后裔，皇夫殿下，你说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呢？”
“夜阑，阑儿在何处？”林境终于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静，转过身来，却还是留意着自己所处之地，压低了声音，深怕害得久未谋面的女儿失了性命。
端木微澜冷下面色来“你的女儿我既然能收下，就能毁了她，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对杀人没兴趣。”
林境颓然倒地，眼神怔怔的望着端木微澜“你想做什么？”
“当年夜凉叛降南诏的真相，还有四年前太子大军被出卖的真相。”端木微澜冷静的吐出一句又一句让林境闻之色变的话“当然，如果可以，还有几个月前，我在南关被人刺杀的真相。”
“原来，你竟是为了那孩子。”林境沧桑的脸色居然变得柔和起来，端木微澜和四皇子都愣住，有些疑惑他口中的那孩子究竟是谁。
“二十年前夜凉最初归顺东烈的时候，那孩子出生不到三个月。”林境的声音飘飘忽忽，目光变得幽远惆怅“我和夜秦去拜见皇后娘娘的时候，他就在皇后娘娘怀里趴着，怪怪的，跟我们的小夜阑遥遥相望，两个孩子可爱的跟仙童一般。”
“你认识燕惊鸿？”端木微澜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口中说的那个孩子居然是燕惊鸿，听这语气，居然还对燕惊鸿印象不错。
林境抬起头“当然认识，却也只是认识而已，那之后半年，燕明昭便以商讨安置夜凉子民为由，召见夜秦，堂堂国主，居然用那般下三滥的手段，你们知道吧，夜秦从未哭过，当初声夜阑的时候难产也没掉过一滴泪，可那天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她整整哭了三天。”
林境的话没有说的很明白，端木微澜和四皇子也差不多能猜出来那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四皇子语气微颤道：“所以，你们是因为这个，才又转向南诏的嘛？”
“转向南诏？”林境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里满是讽刺，直笑的四皇子毛骨悚然，才道：“夜秦不肯屈服，我也企图刺杀他报仇，你以为狠毒如燕明昭，他会给我们叛降他国的机会？”
“那？”四皇子话没说出口，自己就明白了“难怪，难怪淮南王叔从不提起夜凉，难怪淮南王叔自废兵权，原来如此！”
“既然如此，你们只管杀了燕明昭便是，新君册立，大可以伸冤昭雪，为何要伤害燕惊鸿，你自己也说了，夜凉出事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端木微澜一想到燕惊鸿那般仙人一般的人却留下了一辈子的梦魇，就觉得林境所有的遭遇都不值得同情了。
林境随即说出口的话却让她大惊失色“太子受伤可不能怪到我夜凉头上，这些年除了在东烈朝堂上安插一些眼线，招兵买马，囤积粮草之外，本宫发誓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林境说着，眼神奇怪的道：“你们的皇帝陛下，难道没有告诉你们，他决不允许威胁他地位的人好好的活着吗，当年备受拥戴，谋略出众的燕惊鸿，四年后手握重兵，稳居南关的你，哪一个想造反不是顺理成章，轻而易举？”
“所以，你想告诉我，当年害惨燕惊鸿，今年差点要了我的命的人，都是当今皇帝？”
端木微澜被气笑了“我知道皇帝疑神疑鬼，但是他还没蠢到自毁江山的地步，皇夫殿下，你这反间计，用的真心不怎么样。”
“你们不信便不信吧，反正人之将死，说什么都没用了。”林境淡漠的转过身“夜阑年轻，如果可以，还请端木将军护她一条命，夜凉国仇还有国人努力，不是她一个孩子能报的了的。”
“关于大皇子，皇夫殿下就没什么要说的吗？”端木微澜还是不愿意相信出身夜凉的贤妃会跟林境没有任何牵扯。
当事人却不肯回答她的问题，只道：“夜凉也好，东烈也好，待我死后，就是过眼烟云了，他们，一切随缘吧。”
看那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了，端木微澜也不强求，转身走人，四皇子连忙跟上，走的时候频频回头看林境，却是什么都没说。
离开天牢，四皇子始终惴惴不安“皇嫂，你相信他说的话吗？”
“相信害我和你皇兄的人是你父皇？”端木微澜的问题一针见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