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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妇女像

普希金从少年时代起就对异性特感兴趣。

他不遗余力地歌颂她们、赞美她们。

普希金说,他第一次感受到爱的冲动时只有七岁。

普希金自幼阅读了许多法国爱情小说,学会了悄悄的爱抚、偷偷的接吻和欣慰的疲乏。

在他和女性交往之前,他已掌握了女性生活的各种秘密。

他认为爱情同诗歌一样,是一种占有,是做人的一种需要,是一种艺术和自身的职业。他的一生就游荡在爱情和诗歌之间。更确切地讲,对他来说,爱情和诗歌是同一种天才的不同表现形式。

他是个情种。他比同学们早熟,他的非洲式的激情叫人吃惊。

普希金在皇村、在彼得堡、在基什尼奥夫、在敖德萨、在米哈伊洛夫斯克村、在莫斯科,在所有地方都广泛地接触各个阶层的、年龄悬殊的、不同民族的女性,有过种种恋情。无论是“唐璜名单”中的38位,或他写给好友维·维亚泽姆斯基信中把冈察洛娃称为第“113个爱”,都是他情爱的炽烈的表现,更重要的是他通过对女性的爱,写出了许许多多感人至深、代代传诵的情诗,画出了心向往之的少女形象。

诗、画和爱——映射出普希金的强烈感情光芒。他的一生经受了诸多磨难,在爱与情方面也没有少过艳遇和挫折。我们喜爱和珍视的是诗人在感情亢奋中写下的充满酸甜苦辣的诗篇和表现微妙感情的肖像画。

叶·巴库尼娜(1795—1869)

普希金在皇村学校读书时有位同学叫巴库宁,他的姐姐叶卡捷琳娜·巴库尼娜,是皇后的宫女,每年夏天到皇村学校去看望弟弟。在那里,她与普希金相识。

巴库尼娜有一双迷人的眼睛,有很高的艺术才能,擅长绘画。优雅的谈吐使普希金跟她熟悉之后便产生了爱慕之情。对她的思念搅得普希金魂不守舍。普希金称她是“我的心上人”“倾慕的少女”“公主”,甚至主动要求一位擅长绘画的同学阿·伊利切夫斯基为她画像。

普希金写给巴库尼娜的诗《是的,我曾经享受过,也曾感到过幸福……》,是偷偷写在自己1815年11月29日的日记里的。在这首诗的下边,还有一段同样动情的表白:

“我幸福过!……不,昨天我是不幸的;清晨我便忍受着期待的折磨,怀着难以描绘的激动心情立在窗前,眺望白雪覆盖的小道——看不见她的踪影!我终于失去了希望。万一在楼梯上突然遇到她呢——这种相遇是多么甜蜜的时刻呀!”“她多么可爱!黑色的衣裙对亲爱的巴库尼娜太相称啦!然而我十八个小时没能见到她了,唉,十分痛苦、难忍……”“不过,我曾有过五分钟的幸福……”

从1815年到1819年,普希金前前后后为巴库尼娜画了几幅小像,这是少年时代普希金画肖像练笔的开始。他还为她写了不下二十首诗。巴库尼娜是普希金早期追求得最强烈的一位少女,与她交往使普希金尝到了初恋的甜和失恋的苦。普希金从这时开始完成了一首首感人的爱情诗。

普希金在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中,正是根据巴库尼娜的倩影,再一次吟唱了他初恋的滋味。

普希金对巴库尼娜一直很有感情,1834年巴库尼娜与亚·亚·波尔托拉茨基(1792—1855)结婚,普希金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普尔赫里娅·瓦尔弗洛梅(1802—1868)

1816年普希金从皇村学校毕业后,一度被派到彼得堡外交委员会任职。由于撰写追求自由、反对当局的诗歌,他被沙皇流放到南方。

1821年,普希金到了摩尔多瓦的首府基什涅奥夫。摩尔多瓦原被土耳其占领,十年前又被俄国并入自己的版图。那里驻扎着俄国军队,还有很多希腊难民。普希金来到这座城市时,市内充满异国情趣,保持着土耳其人的风俗习惯。普希金过着浪漫生活,玩牌、酗酒、吵架、斗殴、追求女性,为此几次险些发生决斗。

普希金在基什涅奥夫有过多次恋史,如与茨冈女人柳德米拉·舍科拉·英格列济等,不过时间很短,他们的交往被写进《茨冈人》中。而被写入“唐璜名单”的只有普尔赫里娅和卡吕普索。

普尔赫里娅是摩尔多瓦富翁瓦尔弗洛梅的千金。瓦尔弗洛梅开设了一家全市著名的大舞厅。据说沙皇亚历山大一世驾临此地时,在舞会上专门邀请迷人的普尔赫里娅跳过舞,可见其姿色惑人。普希金当然不会错过机会也和她跳跳舞,同时恭维她,向她求爱。但她只用摩尔多瓦腔调的法语回答:“啊!普希金先生,您这个人呀,在开什么玩笑?”据当时的知情人说,这两句话是普尔赫里娅的全部爱情语言。

1821年普希金写了《少女》和《要是你对温柔美人……》两首诗献给这位摩尔多瓦女性,1823年普希金从敖德萨写信,请朋友代向普尔赫里娅转致他的深情,说他“深深地爱着她”。1820—1823年之间普希金为她画了一幅侧影。另据熟人证实,普希金于1825年把普尔赫里娅称为“亲爱的小鸽子”“偶像”。多年以后,普希金将她的名字记入“唐璜名单”。

1835年普尔赫里娅成为希腊驻敖德萨领事的夫人。

卡吕普索·波利赫隆尼(1804—1827)

卡吕普索·波利赫隆尼是希腊难民,十七岁时逃离君士坦丁堡,随母亲落脚基什涅奥夫。

卡吕普索是位富有传奇身世的女人。她个子矮小、清秀消瘦、胸部扁平、肤色细腻、头发乌黑,双目智慧多情,但长着一个不相称的鹰钩鼻子。她通晓希腊语、土耳其语、阿拉伯语、摩尔多瓦语、法语和意大利语。

普希金经常到卡吕普索家,听她一边弹吉他一边演唱带着很重鼻音的如泣如诉的土耳其歌曲,有时他们还到公园去幽会。

传说她十五岁时在希腊一度成为英国诗人拜伦的情妇。这事燃起普希金的欲火。他想通过占有卡吕普索而同他所崇拜的诗人建立起某种精神联系。普希金为她画过肖像,并写了一首诗《致希腊女神》:

你生来是为了

把诗人们的想象点燃……

请注意,普希金在这里用的是复数“诗人们”。

普希金为卡吕普索·波利赫隆尼画过十几幅肖像,有头像也有全身像。但他本人最喜欢的是一幅侧面像,画得很细致很认真,更重要的是他在画的下端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年月日:“亚·普,1821年9月26日”。

后来传说她女扮男装混入一座只收男性僧侣的修道院当了见习修士。没人怀疑她的女儿身。直到她死后,才真相大白。她死时只有二十三岁。

普希金将她名字写进“唐璜名单”中。

阿·里兹尼奇(1803—1825)

1823年,24岁的普希金被流放到俄国欧洲部分的港口城市敖德萨。那里比较先进、开化,是最早解放农奴的地方。

普希金来到敖德萨不久便结识了从事海上贸易的富商里兹尼奇。此人同时经营一家剧院,后来成为五品文官。

普希金爱听歌剧,所以与里兹尼奇多有来往。

里兹尼奇的夫人阿玛丽娅(1803—1825)是德国人和意大利人混血的后裔,父姓里坡。她父亲是维也纳银行家。她生长在意大利佛罗伦萨。她来到敖德萨时,年轻、苗条,长长的乌发,衣着古怪,经常穿着拖地的裙子,以掩盖两只特大的脚。

初到俄国时,她尚不通晓俄语。她家时而举办沙龙,邀请一些文化界人士出席。

普希金很快被妩媚的阿玛丽娅迷住了,成了她家的常客。普希金与她的关系发展得很快,而且非同一般。普希金爱上了这位年轻貌美的少妇,甚至在他的“唐璜名单”中也列出了她的名字。在普希金的记事本中还有关于她去世的记载。只要读几首献给她的诗,便可以感受到普希金对她的深情。

普希金有几首诗是献给或涉及阿玛丽娅·里兹尼奇的,如1823年《你可会饶恕我嫉妒的猜测……》,1826年《在自己祖国的蓝天下……》,1830年《你离开了这异邦的土地……》,还有同年写的《招魂》,据专家们推测也是献给里兹尼奇的。

我们从普希金的诗中可以读出他是如何深深地爱着这位有夫之妇。他前前后后给她画了不下十幅侧面像:端正的鼻子、硕大的眼睛、飘洒的卷发,有的头上结着饰带、戴着帽子,有的仅仅画个脸部,有的是胸像,也有一幅半身像。

从相貌上来看,普希金画她时,确实怀有深情,也许满怀嫉妒。

最早的一幅画于1823年或1824年,在《迫使进程缓慢下来的原因……》的草稿上。

1823年7—8月间,普希金在诗稿《真羡慕你啊,勇敢的大海的骑士……》上画了两幅里兹尼奇的头像。线条粗犷有力,浓浓的眉、黝黑明亮的眼睛。很显然,普希金是在思念着这位少妇。

1823年7—8月在《叶甫盖尼·奥涅金》的草稿上,普希金又多次画了里兹尼奇,有的像是在画成后涂抹了。

1824年1—3月间在《只待玫瑰凋零……》诗稿旁又画了一个头发扎着饰带的肖像,这可能是他为她画的最后一幅像。

普希金在《你可会饶恕我嫉妒的猜测……》一诗中写道:

……你和我在一起时是那么温柔!

你的亲吻是那么火烧火燎!

你爱情的话语渗满我诚挚的心窝。

我的苦恼你却觉得可笑;

但我为你所爱,我理解你。

我亲爱的朋友,我恳求你,

不要把我折磨苦恼

我是多么强烈地爱着你,你不知道,

我是多么伤心痛苦,你也不知道。

在《夜》里,普希金说明他同阿玛丽娅的爱得到了满足:

我的话让你感到既亲切又难过,

惊动了茫茫的黑夜迟迟的沉默。

悲戚的烛光在我榻前燃亮,

我的诗汇合在一起,发出潺潺的声响,

是爱的河流啊,处处是你的轮廓,

阴霾里你的目光在我眼前闪烁,

你的眼睛在微笑,我听到了絮语:

我的朋友,我温柔的朋友……我爱……我属于你……

1824年5月初阿玛丽娅患病,她带着婴儿离开俄国,大约1825年初逝世。普希金日后不止一次在诗中怀念这位女性。

伊·克·沃龙佐娃(1792—1880)

伊丽莎白·沃龙佐娃是俄国南方边区的总督夫人,她是普希金画得最多的一位女性。

1823—1824年,普希金被沙皇放逐到南方,在诺沃罗西斯克边区全权总督兼比萨拉比亚省总督沃龙佐夫伯爵麾下任职。当时普希金二十四五岁,诗情澎湃,欲念汹涌。

总督夫人伊丽莎白是乌克兰执政官布拉尼茨基伯爵的千金,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宠臣波将金元帅的侄女。

她少年时代随母亲住在基辅郊区的庄园里。1819年,二十七岁的她初次出国,在巴黎嫁给沃龙佐夫。

她个子不高,皮肤不白,眼睛不大,但目光妩媚,颇有风韵。

伊丽莎白很聪明,也有些轻浮。

普希金在敖德萨见到伊丽莎白·沃龙佐娃时,伯爵夫人三十一岁。她是1823年9月6日来到敖德萨的,那时她身怀六甲,十月婴儿诞生。普希金与她相会是在她分娩之后。她喜欢打扮,花钱随便,她的容貌显得很年轻。她像是一朵迟开的花朵,追求爱恋,也让许多人销魂。

普希金见到伊丽莎白之后就动了心,短短的一年中,为她写了不少诗,流露出对伯爵夫人的爱慕之情,诗作数量之多,超过为任何别的女性所写的诗。《普罗泽尔平娜》《致轮船》《致大海》《阴沉的白天消失了》《焚烧的情书》《渴望荣誉》《保佑我吧,我的护身法宝》《把一切献给你的怀念》《护身符》《天使》《诀别》等等。

普希金开始和夫人幽会,如在寓所不方便,便躲进海边的山岩去。

沃龙佐夫伯爵发现夫人行为不轨,1824年6月16日便让她乘轮船离开了敖德萨。从此诗人再也没能与她见面。

但,她的形象一直浮现在诗人的眼前。他在写作时脑子里常常出现夫人的影子,于是便信手将他心中的伯爵夫人画在草稿纸上。

沃龙佐娃曾将自己的一枚戒指赠给普希金。普希金从此终生没有离开过它,称它为“护身法宝”。他在米哈伊洛夫斯克故居写了十分感人的《保佑我吧,我的护身法宝》。

1824年10月普希金在农村时收到沃龙佐娃的一封信,有人猜想信中说她将生下普希金的孩子。我们从诗人的手稿中可以读到诗人写了很多关于婴儿的诗句,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的:

我不会把我隐秘的爱情的原因告诉你……

永别了,爱的结晶,我不会把原因告诉你。

更重要的是,这些残句的下边,普希金写的一首短诗《写给婴儿》:

孩子,我不敢在你面前倾诉祝祷的语句。

你那目光,你那宁静心,对于天使都是慰藉。

愿你今后的日子明朗,如同你现在的目光清丽,愿你的命运在人世间,最为美满如意。

1825年4月沃龙佐娃生下一个女儿,起名苏菲娅。有的普希金专家认为,她是诗人的私生女。后来从这位长大了的苏菲娅的照片上发现有黑人的特征。她在沃龙佐娃的孩子中是唯一一个黑头发、黑面孔的人。据普希金重孙女安娜说:“我认为没有必要回避普希金的私生活,他有个未婚的孩子也不足为怪。”(转引自亚·卢吉扬诺夫《亚·普希金的爱情生活》一书)

普希金一次又一次在手稿中为她画像,约有三十多幅。

我翻阅过一些介绍普希金的画的著作,奇怪的是普希金为什么没有给自己的私生女儿画像。普希金那么喜欢画身边的人,见过的和没有见过的,怎么没有给她画呢?

普·亚·奥西波娃(1781—1859)

1824年,普希金经过十天的行程,从南方敖德萨被放逐回到了北方普斯科夫省米哈伊洛夫斯克村,在贫瘠的乡村开始了另一种被幽禁的生活。

普希金第一次到米哈伊洛夫斯克村是七年前即1817年夏天。那时他翩翩年少,认识了附近三山村的女主人奥西波娃一家,特别是接近了她家中几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女。后来,普希金每次回米哈伊洛夫斯克庄园,必到奥西波娃家中拜访。1824年8月,普希金被政府遣返米哈伊洛夫斯克村并受到监管,奥西波娃家便成了他的第二个家了。

那一年,普·亚·奥西波娃已年过四十。半年前她第二次孀居。她跟第一个丈夫沃尔弗生了两个女儿,即安娜和叶夫普拉克谢娅。她和第二个丈夫伊·奥西波夫(?—1824)又生了两个女儿:叶卡捷琳娜和玛丽娅。伊·奥西波夫前妻还有一个女儿亚历山德拉,也住在她家。夏天还有个外甥女安娜·凯恩曾来三山村探亲。

三山村几乎全部是女性。长发的女郎、飘动的裙子、悦耳的嘻笑、喷香的扑粉。普希金几乎天天周旋于她们当中。

1825年3月,普希金给弟弟写信说:“我已经坠入情网……”

普希金在这个女人世界里很快就成了中心人物。人人跟他聊天,跟他谈情,跟他说爱。

奥西波娃是个知识分子,家中有比较丰富的藏书。她本人通晓法文、德文和英文,阅读范围很广,对历史与文学很有兴趣。奥西波娃对普希金的文学事业极力支持,对他家庭的经济状况了如指掌。他生活拮据时,她尽力资助,为他排忧解难。奥西波娃是普希金最亲密的朋友。

可能因为普希金儿时缺乏母爱,所以对奥西波娃的感情很不一般。这是又一次对年长女性的依恋。奥西波娃对普希金的爱,像母亲对儿子,又像女人对男人,而且终生未改。

普希金写了几首诗献给奥西波娃,如《再见吧,忠诚的橡树林》(1817)、《仿古兰经》(1824)、《我也不会再享有多少……》(1825)等。

普希金后来写给奥西波娃的信中说:“请相信我,世上没有比友情与自由更忠贞和更愉快的了。您教会了我珍重友谊的全部美丽。”

普希金给奥西波娃画过几幅肖像。有一幅画在长诗《茨冈人》手稿上,还有一幅画在组诗《仿古兰经》的页边上,是位戴着帽子的夫人像。

安娜·沃尔弗(1799—1857)

奥西波娃的大女儿安娜·沃尔弗是位多愁善感的姑娘,对幸福充满幻想。她和普希金同龄,她对普希金的爱,远远超过普希金对她的爱。1824年和普希金相遇时,她正值妙龄。不知为什么普希金每次谈到她时,总带有几分嘲弄的口气。世间保留下她写给普希金的信,读后令人有些伤感。而普希金献给她的几首诗:《你处处不走运……》(1825)、《我见过你那金色的春天……》(1825)、《虽然在命名日写几行诗……》(1825)、《唉!我何苦把自己的情爱……》(1825),充满同情却缺乏真正的爱情。

普希金为她画的像表情都有些忧愁,有的画在稿纸上,有的画在账本上,有的画在《玫瑰刚刚凋谢……》诗稿上,有的画在悲剧《鲍里斯·戈都诺夫》的手稿上,还有一幅画在乌沙科娃的纪念册上:安娜站在大路里程柱旁,像是在等候什么人。

叶·沃尔弗(1809—1883)

普希金与奥西波娃的另一个女儿叶夫普拉克谢娅的关系显然不同。大家都唤她的小名济济或济娜。普希金最初见到她时,她只有十四五岁,所以普希金的诗是怀着对小妹妹的爱写的。

几年以后,普希金再见到叶夫普拉克谢娅时,她已是标致的大姑娘了。普希金对她动了真情,关系越来越亲密。他为她写了几首既像是训诫又像是爱情哲理的表白:《假如生活欺骗了你》(1825)和《济娜,我建议你尽情地玩……》(1826)。

普希金给她画的肖像只有两三帧,而且是正面的,这类像在普希金画的像中少见。叶夫普拉克谢娅的正面像似乎没有画完。

叶夫普拉克谢娅后来嫁给伏列斯基,但同普希金一直保持亲密的联系。她活到七十四岁高龄。去世后,她的女儿按照她的遗嘱把普希金写给她的信全部焚毁,他们的隐私关系伴随着轻烟而消逝。

安·阿·奥列尼娜(1808—1888)

普希金1828年的爱情诗,主要是由首都名门闺秀奥列尼娜引发出来的。

安娜·奥列尼娜(奶名安涅塔)是俄罗斯艺术研究院院长、彼得堡公共图书馆馆长、考古学家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奥列宁(1764—1843)的千金小姐。

普希金早在皇村学校毕业前,就和奥列宁一家人相识。奥列宁是老前辈,对普希金多方关怀。奥列宁的沙龙是彼得堡文学艺术名流聚会的地方,普希金很愿意在那里抛头露面。

普希金初识安娜·奥列尼娜时,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只有十岁。经过一段沧桑的流放与幽禁之后,普希金再次和她相见时,她已是十九岁的窈窕淑女,身为宫中女官了。

奥列尼娜从小受到文学艺术的熏陶,文化素质较高。同时又颇有魅力,相当活泼,惹人喜爱。普希金对她充满了情意,称她为“温柔的、娴静的天使”,并用优美的诗句描绘她的眼睛、她的脚、她的外貌。

英国画家乔治·道(1781—1829)曾在俄国侨居多年,1828年曾为普希金画过写生像,可惜这幅肖像没有保存下来。不过普希金感谢道先生的诗《献给道先生》使我们了解了一些诗人对奥列尼娜的感情情况。他写道:

你何必用神奇的铅笔

画我这黑人的相貌?

即使你能让此画世代相传,

靡非斯特也会将它嘘掉。

你还是描绘奥列尼娜的仪表吧!

当灵感在心中激昂燃烧,

天才只能赞扬

青春和美妙。

他说她的眼睛像拉斐尔画中天使仰望上帝那样闪着光辉。在另一首诗中他又风趣地写到她的脚:

有一双小脚儿在行走,有一缕金发在飘动。

诗人真正地爱着她。他们在沙龙见面,在庄园同游,在彼得堡夏花园幽会。

她也承认普希金是“当时她所见到的最有趣味的人”。

奥列尼娜很有音乐才华。有一天,她演唱格林卡改编的格鲁吉亚曲调,普希金聆听时大受感动,于是写成了《美人儿,不要在我面前再唱……》。

普希金当时正在写作长诗《波尔塔瓦》,所以在它的草稿上,除了文字还有不少人像,既有奥列尼娜的,也有她父母的。普希金在乌沙科娃的纪念册上画的一幅奥列尼娜侧面像,黑色头发高梳,前发遮着脸颊,尤为迷人。

那年夏天,普希金向奥列尼娜求婚,遭到女方双亲的拒绝。

当时奥列尼娜的父亲已升到国务委员会委员的要职,是位老保守派。他得知普希金正受到当局的秘密监视,认为他的女儿不能嫁给这样一个人。奥列尼娜的母亲也不同意,觉得普希金的性格不稳,脾气暴躁,难能给她女儿带来幸福。她还认为普希金虽然才华出众,可是他的某些有关她女儿的诗句,如什么她的“小脚儿”,令她反感。

普希金遭到拒绝后,便离开了彼得堡。后来,普希金与奥列尼娜一家的关系逐渐疏远,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她的父亲越来越靠近沙皇。上流社会传播的普希金讽刺诗,他听后极为反感。

普希金还有一首诗,题为《我曾经爱过你》也是写给奥列尼娜的。

据奥列尼娜的孙女回忆,1833年,普希金在写在她祖母纪念册上的诗的下边,用法文加了一句话:“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安娜·凯恩(1800—1879)

1825年夏天,奥西波娃的外甥女安娜·凯恩来到三山村。

早在六年以前,1819年,普希金在彼得堡奥列宁家中第一次与凯恩相遇。那时她十九岁,他们只用法语交谈了几句。如今凯恩已经嫁给一位五十多岁的将军了。

几年过去了,普希金的诗成了众人谈论的话题。爱好诗歌的凯恩一直盼望再次见到他。这次,来三山村客居,二人重逢,不胜欣喜。

从那天起,那一年整个的夏天,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几乎天天见面。同辈人在一起无拘无束,可是奥西波娃夫人对他们二人的卿卿我我有些嫉妒。

这次聚会勾起诗人许多回忆。分手时,普希金赠给凯恩一本《叶甫盖尼·奥涅金》第一章。新出版的书,还没有裁页,书页中间夹着一张纸,上边是诗人亲手写的激情四射的《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这首诗虽然只记述了个人生活中的一段经历,但它的意境超越了个人的感受。它凭借其迷人的艺术感染力升华为对美的心灵的赞歌。正因为如此,它不完全是供情人独自默默诵咏的情书,而是具有更宏大意义的作品。不久后,杰尔维格在自己主持的《北方之花》丛刊上将这首诗公之于世。

普希金和凯恩后来有过多次通信,情意相投,满纸幽默和戏谑,可惜凯恩的很多封信没有保存下来。

普希金为凯恩画过几幅画像,有正面的,有侧面的,但都不及他献给她的诗《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那么感人。

普希金写给凯恩的这首诗,是他创作高峰时期的代表作,是爱情诗中最迷人的一首。后来很多作曲家为它谱了曲。

伊丽莎白·乌沙科娃(1810—1872)

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乌沙科夫是莫斯科的名流,五品文官,住在一栋二层的小楼里。

乌沙科娃太太知道不少俄罗斯民歌,普希金常来乌家请她背诵,他还做过记录。他们家有两个千金,都能歌善舞。姐姐叫叶卡捷琳娜,妹妹叫伊丽莎白。姐妹二人爱好文艺,都与普希金交好,甚至发展成一段恋情。

乌沙科夫寓府经常举行聚会。二十七岁的普希金是他家的常客。据同时代人回忆,普希金有时一天去两三趟。

乌沙科娃姐妹俩都是普希金诗歌的崇拜者。

有一次,普希金为伊丽莎白写了一首诗《您是造化的宠儿……》。伊丽莎白问普希金为什么不署名。普希金一向认为他的诗不必署名,所以他觉得伊丽莎白的提问有伤他的自尊,便想把诗撕毁,但伊丽莎白还是夺了回去,保留下来,诗稿已被撕掉了一个角。现在人们见到的手迹,普希金还是签了名的,但用的是另外一种颜色的墨水。

普希金三十岁时,在伊丽莎白的纪念册里除了作诗之外,还画有几幅画像,都是侧面的,有半身的,戴着帽子围着披肩;有全身的,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拖地的长裙;有一幅画于1829年10月5日,伊丽莎白脖子围着黑色围巾,怀里抱着一只黑猫,肖像下边是一个托盘,盘上是颗燃烧的心,显然普希金在表示自己对少女的爱;还有一幅伊丽莎白带着眼镜,周围有几只猫,猫在指挥她演唱。

普希金的“唐璜名单”就写在伊丽莎白的纪念册中,历数了他的恋爱人物。

1826年,十六岁的伊丽莎白与季谢廖夫中将结婚。从此普希金把感情更多地转向她的姐姐叶卡捷琳娜。

叶卡捷琳娜·乌沙科娃(1809—1872)

叶卡捷琳娜比妹妹年长一岁,曾被普希金列入“唐璜名单”中,说明他们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从普希金给叶卡捷琳娜画的像上看,她是十足的美人,浓密的淡色头发长抵膝盖,深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中等身材。她热爱文学,追求者成群。

普希金在写给她的一首诗上,注明是献给“既不像女孩也不像男孩”的人。

1826年末至1827年初,是叶卡捷琳娜生平最幸福的日子。那时,普希金几乎天天光临她家,主要是看望她。他们一起读诗,听音乐,打闹,在纪念册上写诗作画。

1827年4月叶卡捷琳娜十八岁时,普希金在她的纪念册上写了一首诗《古时候常常这样……》

同年5月普希金去了彼得堡,又到特维尔省的三山村看望沃尔弗,然后又去了阿尔祖姆。

1829年春天回到莫斯科,立刻去造访乌沙科夫家。

普希金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叶卡捷琳娜已经和多尔戈鲁科夫公爵订了婚。

普希金劝乌沙科娃的父亲解除婚约,居然达到了目的。普希金向叶卡捷琳娜求婚,叶卡捷琳娜表示同意。不过这时普希金又在追求冈察洛娃,即他未来的妻子。

有一次,普希金找了莫斯科著名的占卜女人算卦。过去他也想去找她,都被叶卡捷琳娜劝阻。这次,他告诉叶卡捷琳娜,说占卜女人预言“他将因妻子而丧命”。普希金本来是作为玩笑讲的,但叶卡捷琳娜听得很认真,她认为普希金不肯听她劝阻,说明他对她的爱已经可疑;另外,占卜女人的预言虽然仅仅是迷信,但毕竟对叶卡捷琳娜产生了影响,使她永远为自己所爱的人担心,因此她决定与他分手。

普希金逝世后,叶卡捷琳娜嫁给了一位姓纳乌莫夫的鳏夫。

婚后,纳乌莫夫毁掉了普希金赠给叶卡捷琳娜的手镯,更令人可惜的是销毁了为她写满情书并画满少女时代她的肖像的纪念册。这个损失极大,因为叶卡捷琳娜不仅真心爱过普希金,而且真正理解诗人的身价。

叶卡捷琳娜病危时,让女儿把她的万宝盒搬过来,那里珍藏着普希金写给她的情书。她让女儿把情书一封封毁掉。女儿恳求保留,她的回答是:“当年我们俩彼此热烈相爱,那是我们心灵的秘密;让那些秘密与我们一起消逝吧!”

难怪留下来的叶卡捷琳娜的画像是那么少,但从中可以感受到她对他的深情。

纳塔利娅·冈察洛娃(1812—1863)

1831年2月18日普希金与纳塔利娅·冈察洛娃在莫斯科结了婚。普希金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这是他的“第113个爱”,多年浪漫的恋爱生活宣告结束,新的家庭生活从此开始。

纳塔利娅·冈察洛娃是莫斯科有名的美人。无论从同时代人的回忆录中,还是从同时代人为她画的肖像上,这一点都可以得到证实。普希金本人1830年写的《致达官贵人》一诗中,也提到了她的美貌,并用莫斯科早年的美女阿利亚比耶娃与她媲美:“你热烈地赞扬阿利亚比耶娃的娇媚,兴致勃勃地称颂冈察洛娃的美艳。”

1828年冬天,普希金在莫斯科一个舞会上看到身穿轻盈纱裙的冈察洛娃时,为她那古典的标致和文雅的举止所征服。可是冈察洛娃对这位青年人的偶像并不像众多少男少女那么热烈崇拜。相反,她表现出来的是兴趣索然。

过了不久,普希金向她求婚,但没有得到明确答复。一气之下,普希金当天夜里怀着难忍的悲痛,远走高加索,参加正在那里进行的与土耳其的战争。年底,他完成《我们走吧……》一诗,写出了他当时的心情,他所承受的爱的折磨和对冈察洛娃的思念。这首诗可谓把一个青年对爱的追求表达得淋漓尽致:他想忘掉“骄傲而折磨人的姑娘”,他要“到她跟前忍受她的怒气”,他要把“爱情作为通常的献礼捧上”。

9月间,普希金回到莫斯科,立刻又去看望冈察洛娃。冈察洛娃接待他时仍旧显得十分冷淡。普希金绝望了。他又离开莫斯科去了彼得堡,他写信告诉别人:“当时我丧失了足够的勇气表白自己,我觉得我扮演了十分可笑的角色,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显得如此胆怯,而人到了我这个年龄的胆怯绝不会博得少女的喜爱。”

过了半年,他去莫斯科再次向冈察洛娃求婚,得到同意。1830年5月6日订婚。这期间他对未婚妻的赞扬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写了一首十四行诗《圣日》,把纳塔利娅比作圣母,使人既看到她外形的美,又体会到她内心的纯洁:

我的心愿终于变成现实。

创世主把你赐给了我,

最纯最美的你,我的圣母。

在《当我紧紧拥抱着……》(1830)一诗中,普希金向未来的妻子忏悔了过去的荒唐生活,表达了自己全部真挚的情感,通篇充满信任和对幸福未来的憧憬。

普希金在《我的朋友,时不我待……》(1834)一诗中唱出了对温馨的家庭生活的渴望。这是他的恋爱的顶点,是又一种亲情的开端。

普希金在这几年当中为未婚妻和妻子画了二十多幅肖像,其中最好的是1831年画在介绍巴拉腾斯基的文章的手稿旁的一幅。略略几笔,既刻画出她的美貌,又显示出很高的艺术水平。普希金还画她在沙龙接待客人,画她面对梳妆台打扮等姿态,这类画在普希金的画作中是很少见的。

纳塔利娅和普希金生了四个孩子:长子亚历山大,次子格里戈利,长女玛利亚和小女儿纳塔利娅。当时,社会上对普希金夫人有种种议论,但普希金不予理睬,他陶醉在家庭的幸福生活中。

沙皇尼古拉一世也对纳塔利娅的美貌垂涎欲滴。而在俄军中服务的法国人丹特士中尉则别有用心地对她纠缠,导致普希金与他进行了一场决斗。最后,诗人丧命于反动势力设置的圈套中。

他的爱情诗随着他的生命,竟在全盛时期戛然中断。

1844年,冈察洛娃再嫁彼朗斯阔依(1799—18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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