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心在微颤，隐隐揪着比真实痛感更让人难受。我就这样看着他，无法再躲避。
“你这是犯规。”我用抗议的口吻，故意说，“不过你打错如意算盘了，我的心是石头做的，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被你影响。”
他却是淡淡地笑：“不愧是我身边出去的人，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心里面揪得更加厉害，不想在这个时候露出任何情绪。情不自禁，搭在他左肩上的手收了收，下巴轻磕在手背上，身子挨着他，靠近他受伤的手臂。而他另只手握着我的手放在胸前，耳鬓轻轻贴着我脑袋。
这样相偎相依着，我嗅着肩头上只属于他的气息，仿佛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手想要触碰他受伤的臂膀，却最终没有那个勇气。
他喃喃地叫我名字，饱含着深情，接下来对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仿佛和我们都无关的故事。
“那个小男孩生下来，妈妈就难产死了。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包括他的爸爸，奶奶。所有人都厌烦他欺负他。只有他的大哥是他的守护神。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影子，飘忽无定，在他大哥的保护下，可以永远来去自如。
“那时候，他个子小，经常躲在桌子下，柜子里，仿佛与世隔绝，却又可以洞悉所有一切，知道所有人的秘密。至今，小男孩最后悔的就是他不该躲在花园里，看见大哥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幽会。
“更不该告诉他大哥，让他大哥知道。他经常在想，如果不是因为他告诉了大哥，可能他大哥不会死。大哥死了，保护神没有了，小男孩不能再做一个影子，他必须变成一个怪物，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因为大哥用生命给小男孩上了最深刻的一课，仁慈和宽容只会变成敌人手里的利刃，轻则受伤，重则奉上性命。所以小男孩把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埋葬了，
“他给自己建了一座牢，变成了另外一种影子，没有任何人可以走得进来，自己也无法走得出去。很久很久以后，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姑娘。他突然想起大哥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他不可能一直做个影子，总有一天，他也会因为某个人，成为某个人的保护神。
“只是他做影子做得太久了......他以为的保护，最后只是把那个姑娘笼罩在他自己的那片黑影之中。但影子就是影子，只适合独自一人。他要正正式式和那姑娘说再见，让那姑娘走出那片黑影笼罩中，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
泪水滴落在手背上，我才回过神来。
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但话到了嘴边，只变成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不想后悔。”他轻着声音回答，“人还要活那么多年的时光，没有了爱情，人是不会死的，孤独寂寞都可以忍受，但唯有后悔，是无法忍受的。”
我停下脚步，慢慢放开他，却不敢抬眸看他。
“我为所有对你造成过的伤害......”他声音努力保持着平稳，“道歉。”
道歉......
这两个字像尖刃，以极缓的速度扎进我心底深处。我原以为，自己最不稀罕的就是这两个字，整个人却是呼吸困难。
下秒，他单手轻抚我的脸颊，唇边轻贴着我的额头，用最清澈的声音对我说：“米儿，我爱你。到现在为止，真心地爱过你......说要放下所有，和你一起去美国，都是真心的。”
我垂着眸子，没有抬头看他，感觉他在我眉间落下的一个吻，顺着我脸庞滴落的，不是我的泪水，而是他的。
他为我做过的所有一切，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好的，坏的......统统都在眼前快速闪现，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如果他没有害死我妈......可能......
但命运就是这样，没有如果，没有可能......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我应该这时候好好地看着他，抓住这个机会，好好地对他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他。我要在他心上插下这样一刀，奚落地告诉他，说这些话的他可笑至极。让他那至高无上的尊严，当着我的面，变成打在他自己脸上的巴掌。
可是最终我没有，这是多么的讽刺。
到现在这一步，我怔怔地垂着脑袋，好像这一路走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查仲文。”我终于抬头看向他，没什么力气地叫他，“我们......太可笑了。”无奈到了极点的心情，只能是现在这样苦涩地笑，“单单纯纯地互相憎恨，不好吗？我们光明正大地斗个清清楚楚，不好吗？”
他眼角还带着泪痕，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个坦然的笑，然后恢复调侃的模样，问说：“不过只是这样，就受影响了么？你不是说，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没有说话，明知道他在佯装无事，却只能这样看着他。
“回去吧，约会结束了。”他澄亮的双眼注视着我，“我们除了是敌对双方，再没有半点纠葛。”
我愣了愣：“那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最终胜负输赢的那天，如果是我输了，作为我保留的一个请求。”
请求......
“放心，这个请求就只是请求而已。”
“好。”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你的这个好字，是同意我们再没有半点纠葛，还是同意我保留的请求。”
“两者都是。”我这样答，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
出了大门，华风立马就冲了上来：“怎么样？你劝了没有？”见我面无表情地没理他，他更是急了,“米儿，到底怎么样，你倒是和我说句话啊。”
我站定：“我什么也没说。”
“没说？”他蹙眉，一副失望的表情叹口气，“好，算了！反正查先生的死活也和你无关！你走吧，除了公事，不要再出现在查先生面前。我不会再让你们见面了，从现在开始......我会保护好查先生。”
我没有半点回应，送我返回的车驶了过来，司机下车过来拉开车门，我侧身上车。
直到车子驶离，我的泪水才决了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