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仲文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像一尊不可触及的雕像。
我扭回头来，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重新倒了一杯。
明明想要把所有的愤恨都咽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然后在他始料未及的时刻，再把这一切统统还给他......以前，我都是靠着这样的念头，选择隐忍。
可是现在，我捏着酒杯的手却越来越用力，恨不得把这杯子给捏碎。
“你在这里干什么？”查仲文质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别过来。”我毫不掩饰现在对他的厌恶，“麻烦你出去。”
“没有你，下面要怎么表演？”
我轻扯嘴角，鼻子里轻哼一声。“你自己就是这世上最好的演员，哪里需要我。”
“我是在命令你，不是在和你商量。”他语气带着些微愠。
我抱着酒杯笑了，笑了好一阵：“人怎么能做到这么无耻呢？人命对于你来说，该利用的时候利用，该践踏的时候践踏，想拿走的时候就拿走......”
他没有说话。
“你能不能告诉我，匹配度百分之六十，算不算合格？”我冷冷问着，慢慢转动着椅子看他。
我要看他是什么表情，即使结果永远是......早就烂熟于心的他毫无人性的面孔。
查仲文定定地看着我，眉心微微一蹙，脸上表情没有过多的变化。
“其实......从一开始，我跪着求你给我一条生路的时候......你就想好了吧？”我继续，“这个跪着求我的傻子，看看血型各项指标配不配，先养着，最后能用她的心脏救我未婚妻，怎么着，也是个不错的备选方案？千算万算......都没人能够算得过你啊，查先生。”
“你说完了没有？”
“没有。”我放下酒杯，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只有心如刀割的抓狂，“所以你千万不要打断我！反正你也无所谓。”
他确实无所谓，一副冷眼看我继续发疯的架势。
我笑笑：“你根本不需要什么戏，只要你告诉你亲爱的未婚妻，用我的心脏就可以了！不用假装解除婚约，这件事情就迎刃而解。反正对你来说，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她不需要有任何愧疚感，你更加不会，多么好。
“不过，你会不会担心，我的心脏到她身体里之后，还残留着我的意识呢？电影里不都会这样演么？心脏也是会有记忆的。那你要小心了，之前全是爱，之后可能全是恨。这样戏剧性的转变，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说着，我已经拿过了旁边的一把餐刀，举起来，指向他。
“你自己过来拿！不要暗地里偷偷摸摸，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亲手为你心爱的女人，把我的心脏掏了送去给她！”
我脸上在笑，眼睛周围却烫到发痛，像要滴出血来。
“够了。”查仲文压着声音，“我不要你的心脏，停止你现在的发疯。”
“什么？不要了？”我故作惊讶，仍在挑衅，“因为匹配度不高？试试呗，我会尽量融入新身体，真的，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闹够了没有？”他脸色也跟着越发沉凝，“把刀放下。”
我照办，刀往地上一扔，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样子，我不用死了？那我运气是不是太好了一点？对不起，又让你失望了。”
他嘴唇抿得紧紧的，带着不想再奉陪的表情，转身欲走。
“查仲文！”我提高音量叫他名字。
他的第二步没能迈出去，转身，目光锋利地看我。
我站起身，毫不畏惧地瞪着他，心痛的感觉掩盖了所有的理智。
“查仲文，我受够了。”我感觉眼泪马上要掉下来，拼了劲地忍着，长叹一口气说。
这下换他冷笑：“你现在在跟谁发脾气？想清楚了？”
我当着他的面，把那条钻石手表取下来，任它从我掌心自由落体，摔在地上。
“主人的项圈.....”我歪着脑袋看他，脸上全是不屑和不惧，“你拿去拴别人！”
查仲文眸子冷得让人胆颤心惊。可是我的心，早已经冷透了。
“我会遵守协议，但我要搬出查家。你要我做的事，上刀山下油锅，我统统都会完成。但是，从现在起，除了公事必要，请你不要靠近我。以后我半秒钟都不想看见你......
“虽然很可悲的是，此时此刻，我脑海中浮现的还有你做过的那些，我自以为仍残留人性的事。你救过我，护过我，带我去看拉斯维加斯那样壮观的美景......”
我哽住，深呼吸......
“从现在这一刻开始......我统统都会从脑中抹去。我只会记住，你是我的债主，只要协议一天不到，我都会尽心尽力为你卖命！”
说完，我无视他表情任何变化，快步擦着他的肩膀。
离开的刹那，却被他用力拉回。
我不得不得重新正面面对他。
他脸上不再是无动于衷，拧紧眉心，呼吸微急地说：“报告是我让人做的。”
我嗤之以鼻。
“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的什么心脏！”他几近于吼的语气，抓住我胳膊的力道格外用力。
挣了两下没能挣开他的手，我不屑地笑：“如果这是伟大的查仲文的解释，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闹够没有！”
他愤怒的样子我见过，却没有见过这样的，更多的是燥怒。
就好像他发自内心地急，急着想要我变回那个乖乖受训的米儿。
“放开！”我命令。
“你好好说话，我就放开！”
“恕我没有办法和一个要我命的人好好说任何话！”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从不打算要你的什么心脏！最起码，到现在为止，我没有想过！”
我笑了：“你不是恨我么？不是早就想我死么？喔，不对，你的风格是要人生不如死！就这样要了我的命，确实不太符合你的风格。”
“对！”他喝住我，“我是想要你生不如死，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在说什么？你现在不想要我死了？还是不想要我生不如死了？”我才不会相信。
“你听得很清楚！不要再让我重复！”他咬牙切齿，似在承认一件异常艰难的事情。
“你在说谎！”
“我没有！”
“你不想我死了？为什么？”
面对逼问，他目光凌厉地盯着我半晌，薄唇轻启“我告诉你为什么”......
最后一个字，连带着冰冷的唇，狠狠落在我的唇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