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已经关了电脑，楚河进书房后，随意地选了一本名人传记，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儿。
搁以往，他看书的时候会很专注。可这一晚，脑海中回想着那姑娘昨晚光脚站在昏暗客厅里的乖巧模样和刚才煮面时纤细窈窕的背影，他莫名地觉得燥，很难集中注意力。
神游了几分钟，他将书本放回书架，走出了书房。
外面，苏茉刚好吃完了方便面，在厨房里洗碗筷，他自开了一半的推拉门中瞧见她站在水槽前的身影，没唤人，侧个身拿了鞋柜上的钥匙，静静地等在了厨房门口。
苏茉关了灯出来，抬头便被吓了一跳，“楚老师。”
楚河笑笑，“我明天要回老家一趟，得好几天。家里这个钥匙给你，进出会方便些。”
“哦。”
苏茉抬手，接了钥匙。
哪曾想，楚河没走，目光又往下移，落在了她穿着凉拖的脚面上。
昨晚那一幕又自脑海里闪现而过，苏茉下意识咬咬唇，听见上方又传来一句，“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苏茉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意外地一抬眸，瞧见他温润黑眸里实打实的关切，心中微微有些暖，笑着抿抿唇，“还好。”
长期伏案写作，作家普遍会有腰椎颈椎、视力方面很多职业病，楚河却没有这种困扰。相反的，他视力很好，所以刚才看过去的时候，意外发现，苏茉的脚后跟上方，有被鞋子磨红的痕迹，这让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她昨天买的那一双，六十块钱的矮跟皮鞋。
早上六点多离开，晚上九点多回来，整整一天，她多半时间穿着那双廉价的皮鞋走动站立。
楚河心里有些怜惜情绪发酵，收敛思绪的时候，声音低柔说：“在外面整整一天，还穿着皮鞋。晚上泡下脚再睡会比较舒服。”
“哦。”
苏茉点点头，无比顺从，“知道了。”
楚河瞅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突然间又觉得心情愉悦，直接说了一句：“那你稍等一下，我帮你拿下泡脚盆。”
苏茉：“……”
她受宠若惊地看过去，发现楚河已经走了。
他走去放置洗衣机那一边的阳台，很快又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泡脚盆，是那种插了电能自动加热的按摩泡脚盆，先前村上有年轻人给父母买过，她也见过，倒从未用过。
眼见楚河拎着它往洗手间方向走，苏茉连忙上前一步，阻拦说：“不用这么麻烦，我带着洗脚盆。”
“用这个泡一会儿会更舒服，也方便。”
楚河已经进了公卫，声音传出来。
苏茉也停了步子，就站在公卫门口，有点左右为难。正不晓得该继续拒绝还是开口道谢的时候，楚河已经拿了个旧牙刷转过身去，一手拿花洒，一手拿牙刷，蹲在洗脚盆边上，低头清理里面。
事实上，洗脚盆从里到外都落满了灰尘，可见在阳台上放了多久。
眼下，这人竟是为了她，屈尊做这种事？
先前的那点受宠若惊，渐渐地就变成了诚惶诚恐，苏茉站在洗手间门口，说不出阻拦拒绝的话，不晓得为何，还觉得眼眶微微有些热，甚至在某一瞬间，想起了很多年前，舅舅在院中帮她用木板做小板凳的画面。
那时候，舅舅还很年轻，将她当女儿一样地保护照顾着，舅妈见她年幼可怜，也不曾怎么刁难责备过，眼下回想，那一段她还不够成熟懂事，不会看人脸色的岁月，竟是过往十几年的生命里，最温馨无忧的日子。
楚河上午出门了一趟，回来忙着赶稿，身上的衣服也没换，洁白的衬衫，卡其色的休闲长裤，脚上倒随意，配了双黑色人字拖。此刻他半蹲在一步开外的暖黄灯光下，衬衫袖子翻卷到手肘上方，长裤绷紧在腿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花洒冲水，很家常的举动，却带着一股子暖人心的意味。
看着看着，苏茉都有点傻……
大次卧里楚溪在追剧，发现他们俩先后进公卫还愣了一下，跳下床想过来一探究竟，人到门口又犹豫了，探头张望了一下，悄咪咪退了回去。
她八卦堂哥其实没什么好犹豫的，主要苏茉这姑娘性子腼腆害羞，才刚住进来，被她吓到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楚溪便继续安心看剧。
外面，公卫里，楚河清理好洗脚盆又接了水，将盆子一路拎到客厅去，放在了沙发一侧，并且插好了电源。
苏茉一直跟着他，眼见他忙来忙去也不晓得自己能做什么，正发愣呢，看见他起身转过来，笑着说：“好了，坐下泡。”
“嗯。”
她看着他，眼睛里升起一些亮光，声音听着也乖巧。
相比于她客气见外局促为难的样子，楚河显然也更受用此刻这种小女生无意识信赖人的状态，微微一笑，他站在边上，眼见她抬起双脚放进洗脚盆，又问了一句：“温度怎么样？”
“挺好的。”
苏茉将脚掌踩在盆里，觉得新奇，笑着点点头。
“加减号可以调节水温，这边可以定时，这十五的意思就是十五分钟后自动关，基本上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你先泡着，一会儿时间到了叫我，盆子里水比较沉，我来倒就行。”
捕捉到她脸上的表情，楚河耐心地解说了一通，眼见她又乖乖点头，下意识就伸出了手。
不知怎地，就想在她柔软的头发上揉两下。
可这手伸出去便对上她扬起的小脸，动作便在空中僵住，手指顺势落下，按了按摩键。
“啊，哈哈……”
没来得及解说，苏茉猝不及防地笑了起来。
她好像第一次这样笑，好像小孩子被人挠了痒痒窝，声音清脆还不受控制，有一点猝不及防，却极为开心，笑了两下还猛地将双脚提起，扬起脸看向楚河的时候，唇角的弧度翘很高，一双清澈眼眸，亮若晨星。
楚河本就俯着身，距离她很近，猝不及防就这般对上她的眼，隐约瞧见她瞳孔里自己躬身的影子，心跳就那么停了一拍……
苏茉的笑声在对上他的瞬间戛然而止，神色也怔怔地，粉嫩的唇微微颤了两下，没说出什么话，脸却红了。
“咳——”
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楚河抬手虚扣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淡声说：“时间到了叫我。”
话说完，人便走了。
苏茉目送他进了主卧，脸上那种滚烫的感觉经久不去，好半晌，她低下头，目光落在浸入水中的脚面上，没忍住，抿了抿嘴角。
刚才那一瞬，目光相对，触电的感觉让她身子都发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