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美人见清波逐渐走远，直至完全消失后，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倒在地，她双眼无神，低垂着头，嘴中不停重复着那句“不是这样的。”仿佛这样做，就可以获得清波的原谅，但这更像是她对自己的自欺欺人。
苏妙曼看着失魂落魄的杨美人，心中没有想象中的重获清白的如释重负，而是一种好奇悄然跃上心头。
那个名为清波的女子，和杨美人有着什么过节吗？听她的话，似乎是宫外时的事，“他”应该是清波的恋人，而杨美人可能是因为被家人逼迫进宫与恋人分开，心中不平，于是将清波与她的恋人拆散？
谜团在心中萦绕，苏妙曼起了去询问杨美人的念头。
“既然杨美人已经认罪，就压入地牢，听候发落吧。”皇帝带着隐隐威严的声音响起，苏妙曼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杨美人被两人架起，带了出去。
“苏美人受委屈了，吴守义，去库里寻些好的首饰来，派人送到苏美人宫中。”皇帝看了一眼苏妙曼，转过头对吴守义说道。
“是，陛下。”吴守义拱手作揖，便退下准备去了。
苏妙曼转过头，对皇帝说道：“不知陛下可否答应妾一个请求？”
“苏美人说吧，什么请求。”皇帝回道。
“妾能去看望杨美人吗？”苏妙曼小心翼翼地说着，微微抬头观察皇帝的表情，皇帝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让人捉摸不透。
“可以。”听见这两个字，苏妙曼松了口气，赶忙拜谢，便退下了。
但苏妙曼到达地牢时，才发现杨美人住的竟是自己之前待的牢房隔间，杨美人背对着牢门，只是坐在那，一动不动，苏妙曼尝试着轻声呼唤她：
“杨美人？”
杨美人顿了顿，慢慢地回过头来，看见来人，脸上便挂上了苦笑的表情：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如果是的话，请回吧，我可没时间陪你玩。”她顿了顿，“很讽刺吧？前几天你还待在这里，今天就变成了我，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吗？”
“杨美人...你能告诉我，你和清波的事情吗？”
听到“清波”二字，杨美人突然愣了愣，随即又恢复了神志，她冷冷地回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什么人？”说着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苏妙曼。
苏妙曼也有耐心，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等待着杨美人的回心转意，她的影子被昏暗的灯光拖得很长，很长，就这样映在地牢的地上，没有一点移动的迹象。
一时，两者之间陷入了沉默，地牢中除了窸窸窣窣地老鼠活动的声音，几乎就没有别的声音了。
过了不知多久，杨美人终于回过头来，一脸无奈地说道：“算了，反正我都要死了吧，告诉你也没什么。”
“谢谢你。”苏妙曼的眼睛亮了亮。
“没什么，你要是真感激我，就好好照顾清波她们，毕竟我死了，她们肯定要分配到别的宫里，与其交给被人，不如交给你。”杨美人撇撇嘴。
“放心吧，我答应你。”苏妙曼郑重地答复了她，杨美人得到了保障，也便道了谢，开始叙说她与清波的故事：
“我与清波的关系，可以说得上是好姐妹，我很小时，她就与我一起生活了。她是我家家奴的女儿，从七岁就开始照顾我，她比我小一岁，我一直把她当做妹妹来看待。她与我家管家的儿子称得上是青梅竹马，若不是我，她现在恐怕已嫁给了那人，在家相夫教子了。”杨美人垂下头，眼底是一片落寞与自责。
良久，她才又开了口：“我也有我喜欢的人，但去年大选，我家就我一个女儿，为了哥哥的仕途，父亲便强迫我进宫，我母亲为我求过情，但那也无济于事，愤怒与哀伤席卷了我的全身，我要进宫的前一天，清波来看我，我知道，她快及笄了，也就要嫁给那人了，我心中升起了一股怨气，为何我被迫入宫，失去幸福，她却可以幸福地嫁给那人？于是第二天，我求我父亲让我带着清波一同入宫，我至今忘不了她当时的眼神，我知道，我与她之间，再不会有任何感情了。入宫之后，我后悔了，但无济于事，我无法把她送出宫，我便更好地待她，哪怕她不领情。”
“...”苏妙曼不知道回什么，只是呆愣在原地。
“也许只有我死了，才能减轻我的一点点罪恶感吧。我不指望她能原谅我，毕竟如果这事发生在我身上，我也不会原谅对方。”杨美人说着说着，一滴晶莹的泪珠缓缓地从她脸上滚落下来，最后消失不见。
杨美人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对苏妙曼说道：“苏美人早些回去吧，不早了。”
“...好。”苏妙曼转过身去，又忍不住转回来，对她说道：“我会派人送些东西来的，毕竟地牢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