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03年第12期
栏目:民间传奇
逆水闯滩烟杆戳船绊纤绳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末,古镇磁器口凭借方便的水上交通,成为嘉陵江下游最大的物资集散地;镇上商贾云集,店铺林立,繁荣异常。
这午夏季,嘉陵江洪水暴涨,江面上激流翻滚,浊浪滔天。
时值七月初八逢场(集市),方圆几十里的乡民都拥来赶场;古镇四街,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拥挤不堪;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直到正午,街市喧哗依然不减。
午时过后,金碧正街陈记河水豆花馆,走出两位打着酒嗝的汉子。二人挤出熙熙攘攘的大街,径直来到码头上,踏上停靠在江边的一条柏木稍船。那稍船上装着十几桶洋油,船身压得沉沉的。年纪稍长的汉手三十来岁年纪,身材粗壮,四肢发达,头大如斗。他只穿了一条蓝布窑裤,浑身的疙瘩肉在炽热的阳光照射下,泛着黑油油的光彩。上船后他迫不及待取出舱板下的一支硕大无朋的烟杆儿,‘抓一把金堂烟丝按在大烟锅里,再用火钳从小炉里夹起一块燃烧着的煤块点燃烟丝,猛吸几口后才提起篙杆,嗡声嗡气地对船头二十多岁的壮实小伙道:“老幺,使点力哟。今天这河水不比往常。”叫老幺的小伙粗声粗气地答道:“大哥,我晓得!”
老幺抽起插杠,用篙杆点着码头上的石梯,稍船缓缓起航,绕过几条停靠着的大船后,迎着激流徐徐向上游驶去。那时行船都靠人力,下水用桡子划,上水用人拉。拉上水时船中央立着一根高高的桅杆,桅杆上系着长长的纤绳,十几个纤夫在岸上拉着纤绳,喊着号子一步一步地前行。在一些水流湍急的险滩,有专门为人拉船的称为“加班儿”的纤夫。当船上的原班人马拉不动的时候,船老板便出面请“加班儿”。讲好工钱后,“加班儿”把“搭绊儿”往纤绳上一扣,“哟呵哟呵”地呼叫着帮船家把船拉过滩口,取过工钱就各走各的路。
这粗壮汉子的船虽然是走上水,可却不用人拉。一则是因船太小不好立桅杆,再则是那汉子仗着自己兄弟二人力大过人,把船尽量靠着岸边,用篙杆撑着逆水前进。兄弟二人齐心协力不紧不慢地操着两支篙杆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点着坚实的河底,迎着混黄的浪头漫漫地行进着。
小船行出半里之遥,来到著名的“滑堆嘴”。这是磁器口码头上游不远处的一个险滩。传说不知哪朝哪代这里出了个“烂草精”,专在水里作怪,祸害上下船只。后来一个道人“使法”,用一块巨石将那妖精压在水底。“烂草精”被“收”了,可那巨石却搁在水中阻塞水道,形成,个水流湍急的险滩。粗壮汉子在嘉陵江上走船多年,不管过什么险摊激流,从来都靠两支篙杆硬撑着。可今年洪水太大,船到此处,二人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前进。无奈只好把船停住,上岸请“加班儿”。
江岸兀立着一块大岩石,岩石腰上的缝隙里长着一棵黄桷树,树荫下十多个船“加班儿”围坐在一起吃着金堂烟,摆着粗俗的“龙门阵”,荤笑着等活,粗壮汉子走到树荫下,双拳一抱道:“各位弟兄,兄弟我上水船人手少,烦请各位搭把力,工钱照规矩奉缴。”
众“加班儿”见“活路儿”来了,一个个站起身来,提着“搭绊儿”走向水边,当看清停在水里的是一条没立桅杆的稍船时,一个个又失望了。为首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道:“老板,你这船桅杆都没得,我们郎格拉嘛?”其余人众个个回到树荫下歇凉去了。
“哥子,未必就没办法了么?”粗壮汉子央求着“加班儿”头想办法。
“加班儿”头看了看被货物压得沉沉的稍船,又看了看这黑蛮蛮的船老板手头那支硕大的烟杆儿,笑扯扯地说:“有办法呢,把纤绳套在你这大烟杆儿上。”
“对;把纤绳套在大烟杆儿上,老子把烟杆儿抱紧当桅杆。”一句话似提醒了壮汉,他一把扯过“加班儿”头盘起的纤绳,跳上船去,在烟筒上套了个“老鹊扣儿”。
“加班儿”头本来说的是句玩笑话,见壮汉当了真,一时呆了;“这个,这个……”一·壮汉嗡声嗡气道:“这个个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拉过滑堆嘴,工钱不少你龟儿分文!”壮汉面朝船尾把大烟杆紧紧抱在怀中,两只铁柱般的粗腿一前一后打丁字步展开,一根由人体和大烟杆儿构成的粗短的“桅杆”立在了船上。
众“加班儿”被“加班儿”头从树荫下招呼出来,半信半疑地展开纤绳,扣上搭绊儿。船上壮汉吼声“老幺抽杠,加班儿,使力!”
“加班儿尸被壮汉的气势所慑,在“头儿”的带领下一声吆喝,长长的纤绳在嘉陵江边划成一条美丽的弧线,随着“哟嗬哟嗬”的号子声,小船迎着激流摇晃着驶向滩头。不一刻功夫稍船顺利通过了“滑堆嘴”,老幺插杠停船。众“加班儿”取“搭绊儿”收绳。“加班儿”头把纤绳盘好,在岸上大声对壮汉说,“我王加班儿在嘉陵江拉纤几十年,从没见过老板这般功夫,今天让我们兄弟开了眼界,这工钱,我们不要了!”
壮汉道:“放屁!你把我江大烟杆儿看扁了,接着!”“嗖”地一声将破纸包着的“铜壳子”扔到岸上。
老幺抽起插杠,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操着篙杆,稍船又逆水缓缓前行。突然岸上传来一声:“壮汉留步!”那壮汉以为是“加班儿”来纠缠,头也不回地答道:“老子足斤足两地给够了工钱,少找些事来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