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垂着眼帘不做声,神情比刚才缓和不少。
灵枢又想起苏格的嘱托,再次开口问道:“墨,晚上我们就走,好不好?”
苏墨猛然抬起眼帘,目光盯着她,竟有些发狠。
灵枢很久没被他这么瞪过了,恍惚的想起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不觉倒抽了口冷气:“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我也不想死。我们离开吧……我们还有很长的人生……”
苏墨冷冷的盯着她:“你自己走就是。”
灵枢愣了。第二次听他说这种话了,而且表情凝重,毫无玩笑的意味。
“你走了,就不用看着我死,自己也不用死。”苏墨推开她的手,一字一句,冰冷如刀。
灵枢的心痛如刀割,她失声笑了起来,喃喃:“是啊……我是该走。我是俗人,怕死的很。哪像你,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是不是?你这条命,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年,我究竟在做什么?”
“闭嘴!”苏墨暴躁的站起,凶狠的盯着她,“要走就走,废话什么!赶紧滚!”
他虽然没有出声,可是情绪全写在脸上,那份狠绝,仿佛又回到初识的时候。
灵枢的眼泪在眼睛里翻滚,她竭力想稳住自己的情绪,可是一开口,泪水就簌簌而下:“你真的要我走?苏墨,你可想清楚了!我是你什么人?你这样跟我说话?”
苏墨看见她哭,别扭开头不再看她。
灵枢委屈的哭了半晌,他也不为所动,只是背影微微发颤。
灵枢哭够了,慢慢止了眼泪,哗啦一声推翻了手边的药箱,把器具打碎一地,怒道:“不就是不想让我跟你一起等死吗?你把我灵枢当成什么人了?我果然和你不合适,根本没法沟通!你这个长不大的小孩!我真是讨厌你讨厌透顶!”
灵枢说完就冲出房间,正撞上赶来找她的徐静。
徐静看她脸上泪痕斑斑,吓了一跳:“小姐……你怎么了?”
灵枢撇开脸去,“我去洗澡。”
“有位夫人找你,在后门。”
灵枢心烦意乱:“我谁也不见!”
徐静递上一枚发簪:“那位夫人托我把这个交给你,还说一定要见你。”
灵枢接过发簪打量了一眼,突然惊叫出声来:“姑姑!”
灵枢认得这发簪是姑姑以前总是随身带着的七宝玲珑簪,姑姑对它甚为珍爱。她确认了一遍,欢喜道:“果然是姑姑!小静静,你让姑姑进来客厅坐,我稍作梳洗就过去接待她。”
“你姑姑?”徐静并不知道灵枢还有亲人,想了想,那人和灵枢的确有点像,“小姐,我刚才就让她进来休息,她不愿意,说让你马上去见她,不要耽搁时间。”
“有急事?”灵枢胡乱擦了一把脸,快步往侧门走去。
因为是特殊时期,苏家的几个门都被重兵把守,西侧门也不例外。
两列士兵左右守着门的入口处,严格盘查进出的人。
一辆朴素的灰布马车就停在门口,一身粗布麻衣的中年车夫坐在马背上,背后背着一柄宽剑。
身后的车帘被撩开,穿着紫色貂皮大袍、满身珠翠的美丽女人毫无形象的翘着二郎腿坐在车架上,托着下巴欣赏雪景,一边百无聊赖的打呵欠,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模样。
灵枢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心脏就咚咚咚的跳了起来,唤道:“姑姑!”
裴娘听到这声音,目光迅速往灵枢身上掠去,眼睛亮了一下,扬起了下巴,笑意盈盈。
灵枢气喘吁吁的跑到她跟前,裴娘径直抓住灵枢的手:“丫头,上车!”
灵枢扶着车栏喘气:“姑姑,真的是你!去哪?我不能随便离开苏府。”
“上来再说!”裴娘不由分说把灵枢往车上拽。灵枢架不住,也就上了车,裴娘放下车帘,“走。”
车夫一扬马鞭,马车缓缓驶去,两侧看守的士兵对这辆车视若无睹,反而恭敬的垂首立在一边。
灵枢隔着窗帘看着这一幕,啧啧几声:“怪了!我平日出个门他们要死要活,今天全都吃错药了?姑姑,你把他们收买了?”
裴娘笑着抚了抚头发,有点得意。
这表情那么熟悉,灵枢故意惊叫:“果真是因为姑姑?几年不见,姑姑你这么厉害拉?”
裴娘很是受用灵枢小小的奉承,愈发得意,索性哈哈大笑起来。
熟悉的大笑,一切好像就像在昨日一样。灵枢将今日的不快一扫而空,用手捏她的脸:“穿的这么富态,容貌也没变,气色更好了,生活过得很不错嘛!老实交代,是不是偷学了我的驻颜术?”
“没大没小,连我的脸也敢捏!”裴娘嘴里喝她,却也伸手来捏灵枢的脸,满脸的高兴,“终于长大了,不容易,哼哼,某人当初可是信誓旦旦的说永远不长大呢!这不挺好嘛?多漂亮!完全继承了本姑娘的美貌……哈哈,我真是欣慰!来,让我仔细看看。看看我的宝贝这几年变了什么……”
灵枢就笑坐着,任凭裴娘上下其手。裴娘在灵枢身上东摸摸西摸摸,还趁势偷偷在灵枢胸上摸了一把,惹的灵枢脸都红了,她倒高兴:“不错不错,像个女人,还是个倾国倾城的祸水……”
灵枢连忙护住胸口,小声:“色狼!”
“对对对,我是女色狼。”裴娘身上搭上她的肩膀,“怎么样,这么多年,苏墨的病好了吗?”
这可真是提到痛处,苏墨的哑疾是灵枢从业生涯以来的一个污点,她可是连自己的身子都搭出去了,结果却和最开始没两样。灵枢丧气的摇摇头:“该做的都做完了,还是不行。生理机能没问题,心理上问题也不大,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法说话。可能是我的医术还不够。”
这结果让裴娘也颇为惊讶:“居然没好?有没有可能是刺激不够?你以前不是说丧失的功能要深层刺激来激活吗?”
提起这话题让灵枢烦躁不堪,她沮丧的倚靠在车壁上:“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要怎么刺激?我帮他找回了记忆,也成效不大,那次回忆让他痛苦不堪,再给他刺激,我怕他承受不住,他本就脆弱得很。哎呀,这件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处理苏家现在的状况,姑姑你来找我,是有办法帮苏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