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滇池》2018年第03期
栏目:小说家
她本来要问你昨晚到哪里去了,那么晚才回来?结果口腔里却跑出来:你昨天是不是和小三在一起?
他牵着女儿下楼梯。楼梯有点窄,还是不锈钢的,踏板不干时,就稍稍有点滑。当初对复式楼装修时就没考虑这么多。小时候,女儿在楼梯上滑倒过几次,长了记性,只要爸爸在家,一定要爸爸牵手下楼。现在女儿已经十五岁了,都上高一了,依然要他牵。每次牵的时候他就会想,如果女儿一辈子要他牵,他也愿意。
他和辰辰都不做声,司空见惯。
她冲到他前面,拦住了他,提高声音,关小年,那小三是谁?是你们公司的哪个小妖精?你告诉我,我成全你们!
说完这句,她还觉得不过瘾,又加了一句,不成全你就不是人!
他本想一早就告诉她,他昨晚接到公司老总的电话,要他陪陪从内蒙古来的客人。公司从来不要求他们在工作之余陪客人,自己的客人自己陪。但昨晚是个例外。老总肯定是有另外重要的事。于是,他就爽快地答应了。内蒙古来的客人善酒,对内地酒文化极有兴趣,他当然要倾全力作陪。喝完酒都十点多钟了,他们又去逛了夜市。夜市是新开张的,卖衣服日用品化妆品的,更多的是卖特色小吃。面对琳琅满目、香气扑鼻而又长相可爱的小吃,内蒙古客人又兴奋了起来。于是,两人各拎着一箱啤酒,一路吃吃喝喝,一直到醉。一醉就想着醒酒,周边的汗蒸房也如雨后春竹般,他们就逛进了一家汗蒸房,一边蒸着,一边聊着双边文化,还把公司的业务顺便也聊成了。
早上起床,见她紧闭眼睛,以为睡得很熟,想着晚上回来再解释吧。结果还未出门,她就冲了出来,还当着女儿的面,肿眼泡腮,披头散发,身体散发着螨虫的尸体味儿,与母老虎和巫婆又有何异?想解释的东西一下子就像鳝鱼一样遛走了。他拨开了她。没怎么用力,她身子竟然朝一边歪去。她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肋,冷笑道,从来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怎么,学会打人了?
辰辰站在门口,怨恨地望着他们。
心针刺一般地痛。只有辰辰的眼睛才能让他有这种痛。黑白不能分辨,对错无处评说,憋屈已不足以说明他的心情。面对她情深意切的指责,他甚至有点惶恐,不知该怎么收场。他开始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有这方面的事?只是忘记了而已?
她看到了他眼里的怯意,更加断定了他的出轨。他好久不再迷恋她的身体了?就是偶尔为之的床震,也是三两下草草而就,不再有那种天翻地覆地动山摇的感觉。身体像荒芜的田地,只任野草疯长。她的心一点点凉,然后再一点点热,最后身体里像洒了汽油一样燃烧了起来。她疯了一样,用双手抓挠了起来。
见战争终于爆发,辰辰开门出去了。
听到门砰地一声,没有辰辰的观战,他放松了一些。脸上感觉有刺痛感,用手一摸,竟然有血。眼前突然被红色包围,就像有人往他眼里塞了炮烛一样,轰地一声,硝烟弥漫,炸飞了一切,只剩下红色的血……他拽住了她的手,把她扔在沙发上,气极败坏地说道,秦琅儿,你如果疯了,老子就带你去看病!你如果没疯,就不要胡乱指责。你说老子有小三,就一定要拿出证据来。否则,就别怪老子不认账!真就揍了,你把老子怎么样?
啊?!你……想造反么?她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朝他扔去。
老子就造反了!他把抱枕又扔回去了。
她站起身,又扔了柜子上的陶瓷存钱罐。罐子破了,零钱滚的满地都是。她歇斯底里地叫道:离婚!
他也叫,离婚!不离婚不是人!
她四处在翻找东西,然后上楼找。不知道找什么,如果找到了刀,自己会很危险的。他连忙提醒她,找身份证,是吧?在卧室的床头柜下格里。还有,别忘了把衣服穿好!
话音未落,一个花盆砸在他的头上。眩晕起来,但他扶住了不锈钢的楼梯扶手,还好,那花盆是个塑料花盆,只是养了一朵多肉,还是辰辰从学校附近抱回来的。并没有流血,也没倒下。问题是他不想倒下,不想让这个臭婆娘看笑话。
她下楼了,拿着包,脸上还擦了BB霜,头发也不凌乱了,恢复了一点往日的模样。这种情形她还会化妆?可见气定神闲。她还是有些优点的,比如她从不挑食,比如亲戚朋友都很喜欢她,比如她长得漂亮,比如……他开始犹豫,离婚是不是太突然了?毕竟还有辰辰。
她看出了他的临阵脱逃。心里没鬼,怎么会想逃?难道自己的男人也要像外面传闻的男人一样,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她秦琅儿绝不容忍!宁愿高傲地发霉,也不低贱地凑合。我一个堂堂的国家一级心理咨询师,国家一级教师,一定要有自己的操守。对于这种男人一定不要放过。于是,她鄙弃地说,你就是一个始乱终弃、卑鄙无耻、猥琐下作的小人!
看到她蔑视的眼神,他决绝地说,不用多说,离婚就是。
他去拿包,包不见了,车钥匙不翼而飞。他开门,女儿站在门外,泪流满面,拿着他的包和车钥匙,望着他们,声泪俱下地说,我不让你们离婚!你们……你们就是两只大狗熊!
说完,从包里拿走了身份证,把包和钥匙扔给了他,跑远了。关小年气极败坏而又焦急万分地喊,辰辰——辰辰,我送你!小心迟到了。
辰辰影子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