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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经济紧急处理方案”

一九四八年夏天,素有“火炉”之称的南京,最高气温竟高达摄氏四十度,座落于黄埔路的蒋介石官邸,虽然四围有高大茂密的树木遮掩,但仍然暑热难忍。

八月十五日,蒋介石在自己的书房里召见了国府行政院长翁文灏、财政部长王云五、中央银行总裁俞鸿钧和全国军队政工总督导官蒋经国。

蒋介石的书房,一尘不染,四壁都是书,宽大的书桌上,一本《明史》翻开了一半。蒋介石坐在那张垫了凉席的沙发上:“王部长,金圆券的印数完成了么?”

“报告总裁!”财政部长王云五挺了挺胸脯,“金圆券的印数按照计划已全部完成,只是……”

蒋介石瞪了王云五一眼,王云五忙知趣地闭了嘴。

两天前,即八月十三日,蒋介石于庐山牯岭在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的帮助筹划下,制定了一个“经济紧急处理方案”,即实行“币制改革”和“限价政策”。

其实,蒋介石心里很清楚,在国内国际财政收支极不平衡、经济情况江河日下,中央统治层内部争权夺利,又无丝毫准备的情况下,改革币制、发行新币,无疑是铤而走险,就好像是一个久病的病人,而那不高明的医生又无法确诊其病情,就胡乱开一个药方,让病人服下去,这种后果,不难想象……

蒋介石已无退路,他只能咬牙孤注一掷了。

“既然要改革,就要冒一定的风险!”蒋介石站起身,他扫了这四位要员一眼,继续用宁波官话道,“现在,我正式向四位宣布:在八月十九日凌晨,颁布《财政经济紧急处理命令》。一,发行金圆券,以三百万元法币兑换一元金圆券,限期在十月二十日前兑换完毕,逾期法币作废;二,以金圆券兑换私人持有的黄金、白银、银币与外币,于九月三十日前换完毕,逾期持有者严办;三,限期登记本国人民存放在外国的外汇资产,违者制裁;四,加强经济管制,稳定物价,平衡收支,所有物品的物价必须停留在八月十九日市价上,就是一定要守住物价的‘八·一九’防线,违者严惩不贷!”

为控制全国金融工业中心和最大的财富聚敛地上海,蒋介石还特地成立了“行政院上海区经济管理督导员办公室”,任命俞鸿钧为督导专员,并派励精图治的“太子”蒋经国以“督导副专员”的身份进驻上海。

蒋介石为使蒋经国能放手去干,还传下口谕:“上海市政府、市警察局、警备司令部等单位均划归督导副专员指挥、调遣!”

会见结束时,蒋介石又诚恳地对翁文灏、王云五等人道:“党国形势,诸位心里都清楚,扭转乾坤,在此一举,而经国年少,万望儿位前辈多多辅佐!”

翁文灏、王云五,俞鸿钧三人均恭谦道:“请总裁放心,我等一定与经国同心协力,为党国尽忠!”

最后,蒋介石又把目光停留在蒋经国脸上。

蒋经国的身材容貌,酷似母亲毛福梅,壮实、圆脸、淡眉。他知道,父亲让他担起这副担子,是有双重意思的,一是让他去锻炼一下,以“太子”的声望去扶持即将倾覆的蒋家王朝,再就是让他凭借上方宝剑去大显身手,建立权威,以便将来承袭皇帝之位。

而此时的蒋经国,也确实有一种大干一番、为国出力尽忠、以挽救摇摇欲倾的蒋家王朝的雄心壮志。

他望着蒋介石扫向他的复杂的目光,一刹间,觉得这位中国的领袖那瘦削的身材有点弱不经风,竟隐隐显出了一副可怜相。

蒋经国的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但他强行忍住了,跨上一步,胸脯一挺,朗声道:“请总裁放心,为了党国的安危,我愿担起这副重担!”

一九四八年八月二十日清晨,蒋经国抖擞精神,亲自率领“行政院戡乱建国大队”,“大上海青年服务总队”、“青年联谊会”等大批人马进驻上海,掀起了中国近代史上的一次经济大风暴。

同日,财政部长王云五在南京召开记者招待会,用中英文同时回答了记者们有关币制改革的各种咨询,气氛很是活跃。会上,这位新上任才三个月的财政部长颇为自得地道:“币制改苹,政府早已准备,但直到正式公布,大家才知晓,这是政府决策层的高明,也是社会的进步!”

然而,就在这一天,上海《大公报》第四版上却登出了一条“本报讯”,标题为《币制改革的事前迹象》,下面还加了一条“豪门巨富纷纷搜购公债,隐名之人曾大批抛售股票”的副题,其中有一段内容为:“……十九日上午,有某隐名之人从南京乘夜车抵沪,下午后不洗面不吃东西,就匆匆赶到某熟悉证券号,一个上午向市场抛售三千万股永纱,照昨天股票惨跌的行市计算,此人大约可获利四五千亿元。”

此事一传开,财政部长王云五大吃一惊,而刚刚踏上上海滩的经济管制副督导蒋经国更是勃然人怒:“查,一定要查出来!”蒋经国震怒之余,当即打电话到南京:“此事若不给全国民众一个交待,刚发行的金圆券信誉岂不要毁于一旦!”

于是,在八月二十六日,南京监察院签发了“宪机字第5675号通知”,并委派唐鸿烈、孙玉琳俩人速赴上海,协助蒋经国,查明《大公报》所载“隐名之人”真相。

八月二十八日上午,蒋经国又接到了总统府拍来的电报:“限七天破案!”

蒋经国捧着电报,激动异常,他决心打好币制改革这一仗,不辜负父亲对自己的期望,他握紧拳头。斩钉截铁地对警察局长张师夷和经济警察大队长程义宽等人道:“由金管局、警察局各派精干人员分八个行动组,立即赴全市二百二十七家证券交易所,寻查十九日交易额在三百万股以上的行所,再作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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