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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山像一道天然屏障,将偌大的一个新疆地域一分为二,成了南北疆。北疆因为气候相对湿润,所以地理环境优美,山水都比较丰盈,像一个多情而丰满的女子,风情万种。翻越天山,就到了南疆。南疆地阔荒蛮,放眼四周,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除了风肆无忌惮地裹胁着沙尘疯狂地奔跑、叫嚣之外,几乎很难看到一丝带着生气的人烟和绿色的植物。直到过了阿克苏,快接近喀什时,才看到了一些稀稀落落的已经有些憔悴的绿色,一副寂寞、懒散的样子,叫人看着都打不起精神。来到三岔戈壁,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到处是开得红红紫紫的红柳花,胡杨树上的叶子像镀上了一层黄灿灿的金箔,热烈而妩媚着,把秋天的迷人之处毫不保留地呈现了出来,这时候的南疆在广袤而荒凉的戈壁滩的包围之中,确实有着一番独特的情趣。但“新四纵”的司令兼政委陈加西,此时却毫无心情欣赏这塞上独特的秋景,他倒背着双手,站在夕阳下的戈壁滩上,高大的身躯像把剪刀似的,把完整的夕阳硬剪开了一个黑乎乎的缺口,抛在戈壁滩上,使温暖宜人的夕阳像被溅上了一滴浓黑的墨水一般,失去了应有的魅力。

陈加西此时正苦恼着呢,他率领的老四十二团、老四十五团和自己的老十七团,在戈壁滩上经过半个多月的艰难行军,终于抵达离喀什还有二百四十公里的三岔口时,却突然接到情报,离喀什还有五百多公里的和田城告急,说是扼守喀什城的马虎山,亲自到和田去镇压已经起义的守备团团长曲和才。曲和才已经被马虎山抓了起来,和田的情形非常危急。陈加西从侦察员的情报中还得知,这次马虎山亲自去和田处理兵变,可能带的是主力部队,沿途之处尘土飞扬,兵马无数。本来,“新四纵”举兵南下,声势浩大,和田独立团里的地下党做了大量工作,已经鼓动曲和才团长起义,和田自会是不攻自破,陈加西率部只要攻下喀什,捣掉马仲英的老窝,就大功告成。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马虎山在这个时候会放下老窝喀什不顾,却带着主力部队去争取小小的和田。弃帅保卒,谁都知道这是死路一条,但这么一个明显的破绽敌人又岂会这么轻易地给他留出来?看来问题并不是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陈加西与各团团长开了个碰头会后,猜想着,这可能是敌人玩的花招,有意布下的疑惑阵,主要是叫“新四纵”分散兵力,然后他们布好口袋,好从容地把“新四纵”一口一口地吞吃掉。还没有和敌人正式接上火,就感到了马虎山的狡猾了,陈加西紧锁着眉头,传令叫各部在三岔口驻扎下来,先按兵不动,原地待命。他与纵队司令部研究战斗方案,大家各抒己见,最终意见统一了,就是兵分两路,一路主打喀什,另一路奔赴和田救急。但是在怎么分兵上,大家意见却难一致。到底敌人主力在哪个地方,怎么分兵才能与敌人兵力相当?现在喀什敌军首领却去了和田,又不知带走了多少人,喀什城里敌人的兵力不详,真不知道该不该用主力部队。在分散兵力这件事上,陈加西本来就有点想法,他不想在大战之前分兵两路出击,万一中了敌人的圈套,喀什离和田太远,一下子两面都救不了急,喀什没有攻下来,再失去一支人马,这个责任他陈加西可担当不起。于是,他宣布散会后,一个人离开驻地,来到空旷的戈壁滩上,想静下心来,一个人再细细地揣摸揣摸敌人的意图。

正在陈加西举棋不定、脑子里理不出头绪时,参谋长魏大泉走了过来,对陈加西说:“司令,还没有对分兵方案下决心呀?”

陈加西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魏大泉,说:“这个决心我不好下啊,大泉,现在摸不清敌人主力到底在和田还是在喀什,如果分兵不利,哪路人马陷入敌人圈套失手了,都会影响到我们这次战役的。”

魏大泉说:“司令,这个大家心里都清楚,依目前的情况,我们必须分兵,得赶快出击,如果再拖延几天,会影响到士气,可能还会给敌人留下调动兵力的可乘之机。”

陈加西扭头看着魏大泉,突然对他说道:“大泉,假如你是司令,你认为怎么分这个兵最有把握?”

魏大泉早就料到了陈司令会有这招,便胸有成竹地说道:“我会把两个主力团合在一起主攻喀什,其余兵力奔赴和田救援。”

“为什么?”

“因为喀什是敌人的重镇,虽然敌人主将去了和田,未必会把主力兵力也带去,敌人玩这个把戏,就是给我们投的烟幕弹,目的是想让我们上他的当,以为他们的主力真的是去了和田,吸引我们也把主力调到和田去,分散我们的精力,然后牵制住我们,把我们去攻打喀什的这部分兵力困住,再让我们又从和田赶回喀什来救急,这样就可以把我们拖得两头跑,先就拖垮了我们的士气和精力,再慢慢地削砍我们的兵力。”

“有道理,”陈加西点着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

“只是在摸不准敌人的主力究竟在哪里的情况下,我们把主力放在喀什这步棋有点险。”魏大泉接过陈加西的话说,“可险棋也得走啊,时间不等人,在这南疆蛮荒之地,如果再拖延时间,供给就会成为头等大问题。在这个人烟不济、荒漠纵横的地方要弄到粮草肯定很难,眼看着又快进入深秋了,气候也会越来越冷的,再说,上级还在等咱们的消息,咱们也拖不起呀。”

“当前的情况非常严峻。”陈加西说,“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敌人确实也不太可能会把主力调到和田去的,喀什才是他们的重地,需要主力把守,可马虎山这个老狐狸居然会在这个时候亲自去了和田,他究竟走的哪步棋,出的哪个招,咱们不能不考虑清楚,不得不做防备。想当年马仲英只是一个师的兵力,就把盛世才几个集团军打得招架不住,要不是苏联插手,出动了那么多的飞机大炮,盛世才绝对不是马仲英的对手,可见马仲英也非等闲之辈。我听说马仲英每次打仗,靠的就是他这个姐夫马虎山。现在马仲英虽然跑到苏联去了,马虎山却能把喀什把守得固若金汤,能让那个不可一世的盛世才一直没有攻下来,这个马虎山看来还真是个人物。所以,我们对马虎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魏大泉说:“就凭马虎山临阵突然带兵去和田这一手,就可以看出这是个狡猾的硬敌。放一般人身上,大战在即,主将怎会扔下老窝去援救一个小地方呢?”

“所以,咱们这次也学一下马虎山的战术,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陈加西紧锁着眉头说,“我决定,我们就兵分两路,一路由四十二团和四十四团的主力部队攻打喀什,另一路由我带纵队司令部和十七团去和田救急,万一敌人主力在和田,那么我们就要拼上死命,和马虎山把这个仗打下去了。”

“那么,喀什的主攻部队由谁来带领?”魏大泉急切地问了一句,赶紧提出自己愿意去打这个头阵的请求。

陈加西说:“大泉,你就别想立这个头功了,这次我想由他们两个团长自己带领,我连一个副司令都不派遣,连作战方案都不给他们定,由他们自己去弄。”

“司令真是胆大!”魏大泉说道,“四十二团团长潘洪业人粗,遇事急躁,四十四团团长邵延新心细,性子缓和,但也是个粗人,这两个人一急一缓,放在一起,恐怕难于相处。这是打硬仗,大敌当前,主力部队两个团要是各行其是,没有一个统筹的领导指挥,岂不乱了方寸?”

陈加西说:“你这样想是对的,可打这种摸不清敌人底细的仗,最好不要设置层层领导,以防到时不好调整兵力,就放开手脚让他们自己去打,他们肯定打得漂亮。如果层层管理,他们才不自在呢。当然,这么大的仗,我不可能不考虑由谁统筹的问题。潘团长和邵团长两人大致旗鼓相当,我就让潘团长这次统筹了。”

“潘洪业?”魏大泉叫了声,“他不如邵延新有计谋!再说,原来传说他是‘新四纵’司令的最佳人选,后来上级任命的却是你,虽然他会听从上级的安排,但心里难免会有点想法的。”

“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陈加西说,“潘团长是个老团长了,并且功劳很大,那天接到任命,他还对我说,上级不叫他当司令、政委,连个话都不跟他谈,看来上级对他这个火暴脾气是不放心的,今后他得改改了。这次上级没叫他担任司令,上级首长肯定是考虑到他的鲁莽,这次又是在民族地区打仗,情况要比别的地方更复杂。可能上级是要借这次战役磨磨他的暴脾气,不让他义气用事。再说,我了解潘团长,他这个人脾气直,不打仗的时候什么都敢说,一旦打起仗来,不会计较个人私怨的。他打仗没有问题,就是他的这个不管不顾的脾性,我有点担心,这可是个民族地区啊。”

魏大泉点着头说:“既然这样,司令为什么还要潘团长指挥喀什这一仗呢?”

陈加西说:“潘团长看上去粗,其实他心里是很细的。喀什一战,打的是急仗,要一举攻下来,不能给敌人喘息的机会,这种时候还是要把担子压在急性子人身上,才稳妥些。至于其他的,我得给他定下几条死规矩才行。”

魏大泉点着头说:“那我现在就去通知各团长来开会,听你下达作战命令。”

“这个会就不开了,我要单独跟潘团长和邵团长他们去谈分兵作战的事。”陈加西说,“大泉,你去组织纵队司令部的参谋,按我刚才说的,立即拟好两路兵力的行军路线,分发各团,明天一早,我们就按各自的路线开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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