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大汗去世,忽必烈心中异常悲痛,不得不中止前线的战事指挥,回北地为大汗举哀送行。当日,在鄂州忽必烈大帐中,忽必烈居中而坐,当着巴特尔、兀良合台、史天泽、刘秉忠、姚枢、赵壁、董文炳等人的面,忽必烈宣布道:“与贾似道订了城下之盟。兀良合台大军从潭州回到这里。我要回北地为大汗举哀发丧。命巴特尔为征宋大都督,史天泽为副都督,驻扎在江北屯田,监视南宋,以备后用。三日后启程,先到燕京。兀良合台留在燕京任达鲁花赤,节制燕、山二路兵马。”众人领命去了。
忽必烈坐在四轮马车上,缓缓行进在长江北岸,周围有几十名侍卫骑马相随。这时,董文炳从前边领着忙哥剌策马过来,不远处下马。忙哥剌到车前跪下道:“给父王请安!”说着从怀中掏出信呈给忽必烈说:“父王,这是母亲给您的信。大伯汗归天了。”
忽必烈在车上接过信展读道:“夫君:大汗归天,阿兰答尔等人瞒着我们。他到了汗城,又到滦州扩兵,大鱼小鱼头断了,只有夫君和小弟阿里布哥,还有谁呢?请夫君警惕。”忽必烈下了车。忙哥剌走到跟前,忽必烈问他:“你们还知道其他什么情况吗?”忙哥剌说:“我们捉住了一个百夫长,是阿兰答尔的属下。他们封锁消息,这个百夫长知道的也不多。但是,他说阿兰答尔早已到了汗城。叔王早已知道了这件事。”忽必烈又问:“你奶奶不知怎么样?”忙哥剌说:“一点消息都没有。”
忽必烈回到开平府中,召集合丹、刘秉忠、姚枢、廉希宪、赵壁等大员说:“我要带家眷前去汗城拜见母亲,并主持大汗葬礼。”
刘秉忠慌忙站起来阻止道:“大王,汗城万万不能去。在这神器空悬的紧要关头,恐怕有变。一旦有不测,天下将会大乱。”
姚枢也着急地说:“大王,现在沿途所见证明,阿里布哥大王已经以大汗身份号令天下了,置行省派官员,派将军扩兵,意在必夺大汗位。此时,大王回汗城,不是自投罗网吗?”
合丹建议道:“王兄,立刻召开大会议,登大汗位,然后回汗城发丧大汗也合大扎撒,并不违礼。”
廉希宪说:“各位所言极是,大王不必再犹豫,而且,汗城万万不能去。”
赵壁直通通地说:“大王,我等的苦心,求您体察。您不登大位,我们这些人……”
忽必烈问:“会怎么样?”
赵壁说:“恕臣之言——作鸟兽散。”
众人都吃惊地瞅赵壁,忽必烈笑道:“你真是敢想敢说。但是,吾意已决,回汗城。如果我连自己的母亲都不敢去见,我还有什么颜面统驭偌大汗国?那时连你们都会看不起我。你们如果担心我回汗城有危险,那么,我把真金留在开平,我如果遭不测,你们可以拥戴真金。那时,我也心安理得了。”
合丹连忙说:“我带三万兵马送王兄回汗城。”
忽必烈说:“不必,那样反倒不好,你们都在此等候。我会安然无恙回来见各位。”众人互相瞅瞅,摇头不再言语。
哈拉和林汗城阿里布哥府里,阿里布哥正与阿兰答尔密谋着。阿兰答尔着急地说:“大王,忽必烈大王马上到汗城了。”阿里布哥问:“王兄带了多少人马?”阿兰答尔答道:“那倒不多。带了他几百侍卫军。大王,这是个良机呀!”
阿里布哥说:“王兄是来拜见母亲和参加葬礼的。”阿兰答尔说:“大王,自古做大事的不拘小节。如果念骨肉之情,优柔寡断,坐失良机,将来后悔莫及呀!请大王从汗国的安定大局着想。”
这时,浑都海、刘太平也走进来,一起给阿里布哥跪下了。阿兰答尔趁机又说:“求大王早做决断,不可失此良机。否则,将来一旦有变,我等像羊一样被他们掏了心。”
阿里布哥转过身去,叹了一口气说:“你们先退下吧。”
听说忽必烈要来的消息之后,阿里布哥慌忙去拜见自己的母亲。阿里布哥来到哈拉和林汗宫,见唆尔忽合塔尼坐在椅子上,跟前站着四名侍女,唆尔忽合塔尼苍老了许多。阿里布哥走进来叫了一声母亲,唆尔忽合塔尼说:“你两位哥哥呢?还不回来?”
阿里布哥答道:“母亲,忽必烈哥哥马上就到了。”唆尔忽合塔尼有些惊讶地说:“啊,忽必烈要回来了?”阿里布哥说:“是啊,母亲。他是回来要夺汗位的。”
唆尔忽合塔尼吃惊地瞅着阿里布哥,半晌才说:“阿里布哥,蒙哥没有了,忽必烈成了最大的,难道他不可以当汗吗?”
阿里布哥激动地说:“母亲,忽必烈在中原多年,周围都是汉儒人士,他早已忘了祖宗和祖宗之法。他当大汗会把汗国带向灭亡。我们会淹没在中原江河之中。”
唆尔忽合塔尼不悦地说:“你们给我说了多次这样的话了。我就不相信忽必烈那么糊涂。他来了我要问他。”
阿里布哥求道:“母亲,您要说服他推举我当大汗。”
唆尔忽合塔尼睇视着阿里布哥说:“还有旭烈兀,你们三个都是从我热腹里爬出来的。难道你们三个都要争吗?长生天啊!为什么一到这时候你们什么都不顾了?什么亲情骨肉都不管了?这汗位真成了魔鬼,把你们原本纯洁的魂灵都吸过去了,都染黑了。”
阿里布哥又说:“母亲,我是为汗国的长久利益着想。请母亲支持我,而且我是守在祖宗之地守灶的。我侍奉您这些年了。”
唆尔忽合塔尼用拐杖杵着他说:“阿里布哥你听着,你不要说守灶的,自你爷祖大汗以来四任大汗,哪个是守灶的?守灶的只是封邑领土、人马多而已,这成不了必定当大汗的理由。你们尼伦部历来召开大会议选举最勇敢的贤者当大汗。忽必烈安抚吐蕃、灭大理、经略漠南,现在又打大宋,你比不了他。作为母亲我不愿看到你们兄弟相争相残。我劝你像忽必烈当年全力支持蒙哥一样,全力支持忽必烈。这才是你的本分,你不能有非分之想。”
阿里布哥默然不语。
唆尔忽合塔尼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去把你哥忽必烈接回汗城。”
忽必烈一行人马缓缓地抵达了哈拉和林汗城。忽必烈与察必坐在马车上,忙哥剌、那木罕、董文炳骑马相随。董文炳说:“大王,我和二王子先到汗城探听虚实,您在此扎营等候如何?这样安全些。”忙哥剌也要去,忽必烈挥挥手说:“快快前行。”车马继续前行。
阿里布哥辞别母亲,回到自己宫中,面色阴沉。阿兰答尔、班都、阿速台、玉龙答失、昔里吉等人进来,齐齐跪下了。
阿兰答尔说:“大王,您念骨肉之情不便动手,我利用便利行事。一切责任在我。到时,您可以杀我全家,以堵天下人之口,以安天下。我死不足惜,只怕汗位落到他人之手。”
班都、阿速台、玉龙答失、昔里吉也跪在那里哀求,阿里布哥转过身去,平静地说:“你们都退下吧。”
对着墙壁想了一两个时辰,叹了几口气,阿里布哥终于作出了最后的决定。从自己宫里出来,阿里布哥在一群宗室贵戚的陪伴下站在这里迎候忽必烈,忽必烈的车仗人马徐徐走过来,由远而近。看见了等候的人群,忽必烈命令停车。忽必烈与察必下车,众人下马。
忽必烈向这边走过来,阿里布哥也快步迎了过来。阿里布哥双膝跪下,忽必烈张开双臂抱住了弟弟,二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兄弟二人一同去拜见自己的母亲。到了汗宫,只见唆尔忽合塔尼端坐在椅子上,忽必烈、阿里布哥慌忙跪在前边。
唆尔忽合塔尼语音悲切地说:“蒙哥没了,旭烈兀远在伊尔汗国还没有回来,现在只有你们俩在我身边。你们俩听着,我老了,活不了几天了,我不想看到你们为汗位互相动兵马。按老规矩召开大会议推举大汗。忽必烈,我问你,你到漠南汉地没有忘了祖宗吧?”
忽必烈连忙说:“母亲,我哪儿敢忘啊!我只是按爷祖大汗的训诫随其俗柔其人而已,祖宗之训不敢忘啊!”唆尔忽合塔尼又问:“你不会让大蒙古汗国淹没在漠南的五谷之地和江河之中吧?”忽必烈说:“母亲,我发誓,我不会的,决不会的!”
唆尔忽合塔尼说:“阿里布哥你都听见了吧?”阿里布哥答道:“母亲,我听见了,哥哥说的不是实话。”
开平姚枢府里,廉希宪、刘秉忠、姚枢三人也在为大汗的继承问题操心着。刘秉忠表情忧虑地说:“我实在是担心大王念骨肉亲情,被囚在汗城回不来。那样,我们这些年的心血将付之东流。”
廉希宪说:“我有一计让大王尽快回来。让合丹大王以接回大王名义带兵马到汗城,造成阿里布哥大王的猜疑,兄弟二人立刻反目,忽必烈大王必然速速回来。”廉希宪来到合丹宫里,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合丹说:“好,我就是甘冒死罪也领兵去接王兄回开平,明日我就出发。”
刘秉忠说:“不可,我怕阿里布哥大王加害大王。”廉希宪自信地说:“他不敢也不会。”姚枢说:“这是个好计,叫离间计。不妨一试。”
合丹统率大军,火速向哈拉和林逼近,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宫中。只见阿兰答尔慌慌张张进来说:“大王,大事不好。探马报告,合丹大王带几万兵马来了。”
阿里布哥腾地站起问道:“他带这么多兵马来干什么?”阿兰答尔说:“大王,豺狼野心昭然若揭。他是要用武力占领汗城当大汗啊!”阿里布哥恨恨地说:“好,你不念手足亲情,我也顾不得了。你派兵去把忽必烈的府团团围住,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进出。”
阿兰答尔很快派兵围住了忽必烈的王府。董文炳神色慌张地进来报说:“大王,不好了。他们派兵把大王府团团围住,水泄不通了。”
忽必烈大吃一惊,站起来问道:“是谁?”董文炳说:“大王,在这里谁敢,您还不明白吗?”忽必烈大步往外走。董文炳想拦,忽必烈威严地大喊让开,董文炳只好闪开,忽必烈疾步走出去。
忽必烈从屋中走出来,院门口阿兰答尔的兵们引弓搭箭拦住了忽必烈。董文炳厉声问道:“你们知道这位是谁吗?”
阿兰答尔拨开士兵,走向前施礼道:“在下阿兰答尔给大王请安!”忽必烈冷冷地说:“是你呀,你这是干什么?”阿兰答尔答道:“我为四大王效命,一切按四大王的敕命行事,只是履行臣下的职责而已。请大王宽谅!”
忽必烈愤怒地说:“阿兰答尔,你自先汗开始就以种种卑鄙手段离间我们骨肉兄弟,长生天不会饶恕你的。”阿兰答尔冷笑道:“大王,骨肉血亲别人是离间不了的。”忽必烈厉声说道:“你去叫阿里布哥来见我。”说罢回身走进屋里。
唆尔忽合塔尼听说了这事,大吃一惊,慌忙命侍女搀扶着去见自己的儿子。
唆尔忽合塔尼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忽必烈府中大院,阿兰答尔大惊,慌忙跪在路旁。唆尔忽合塔尼走过来骂道:“你这个畜生!”
阿里布哥匆匆走过来,一脚踢翻了阿兰答尔,命令道:“还不快撤围!”
忽必烈从里面出来跪下:“孩儿不孝,惊动母亲了。”唆尔忽合塔尼命令把车赶过来,驭手赶过一辆四轮带锦盖的车,停在一旁。唆尔忽合塔尼右手拉着忽必烈,左手拉住阿里布哥的手上车,忽必烈、阿里布哥把母亲扶上了车,然后一右一左坐在母亲身旁。马车赶走了。
唆尔忽合塔尼的马车徐徐来到哈拉和林草原上。不远处有一个石堆,马车到石堆边。唆尔忽合塔尼命令停车,忽必烈、阿里布哥把母亲扶下车。
唆尔忽合塔尼用拐杖指着石堆说:“你们看,这就是你们俩小时候被群狼围咬的地方,我堆石头记住了这地方。阿里布哥你更小,是忽必烈用身体护住你,是他把你从狼嘴里夺回来的。为了你,忽必烈脚被狼咬伤,至今没好。”
忽必烈、阿里布哥双双跪在母亲膝下。
哈拉和林城外草原上,唆尔忽合塔尼坐在椅子上,忽必烈向东跪着,阿里布哥向西跪着,二人面对面,跪在母亲前。忽必烈的身后五六步处站着合丹、董文炳,身着铠甲。再后是排列整齐的军马,刀剑林立,气势雄大。阿里布哥身后五六步处站着阿兰答尔、班都、阿速台、玉龙答失、昔里吉等,再后同样是排列整齐的军马,气势更加强大。
唆尔忽合塔尼表情痛苦地说:“你们俩终于要刀兵相见了。但是不要在我面前动刀。忽必烈你回你的漠南当汉地皇帝。阿里布哥你就在草原上当大汗。我们在大西边不也有四个汗国吗?为什么不可以?你们爷祖大汗当年不也封了东道西道诸王吗?你们俩为什么不可以?”
忽必烈说:“母亲,孩儿听您的,我马上回漠南去。”阿里布哥说:“母亲,我也听您的,我留在汗城草原上,侍奉在您身边。”唆尔忽合塔尼说:“忽必烈,你走吧。”忽必烈给母亲磕头,阿里布哥给母亲磕头。二人站起来,互相施了礼。
忽必烈回到开平府中,左右有合丹、塔察尔、刘秉忠、姚枢、廉希宪、董文炳、赵壁、窦默等几十名大员。塔察尔先站起向忽必烈跪下道:“大王,东道诸王之中现在以我为长,我以东道诸王长者身份拥戴您为大蒙古国大汗。求您早登大位。”
合丹也跪下说:“大王兄,我是西道诸王孙之长,我以西道诸王孙长者名义,推举您为大蒙古汗国大汗。”
真金、忙哥剌、那木罕弟兄三个和刘秉忠、姚枢、廉希宪、窦默、赵壁等也齐齐地跪在前。刘秉忠说:“大王,我以叩六丁之灵法得知,龙飞之时已到,叩求大王早登大宝。”姚枢等人齐声说道:“求大王早登大宝。”
忽必烈说:“众位请起,我依你们,择日祭天祭祖,登大汗位。”
刘秉忠与姚枢回到刘秉忠的府里,姚枢说:“大王登汗位,终于圆了我们几十年的一个梦。”
刘秉忠也高兴地说:“蒙古汗国入主中原,忽必烈当大汗是中原官吏和百姓的福祉。我想劝大汗改国号,取年号,逐步与中原各朝一致的朝制朝例朝规,这样更为有利。”
姚枢劝道:“不可操之过急。如今以蒙汉二元体制更为稳妥。先取年号,看大汗的态度再改国号。一步步来,有道是欲速则不达,过犹不及。浪子不必急。”
刘秉忠沉思片刻,点点头说:“你认为取什么年号为宜?”姚枢想了想说:“中统。”刘秉忠赞道:“好,《易经》里就有词中统。中华开统,中华一统均含深意。”
姚枢说:“大汗大宝在阿里布哥大王手里,还须给大汗刻制新的大宝。还有大汗衮服、后妃服饰等等。百官制服都要有新气象才是。汗国幅员辽阔,前无古人,官制不必拘泥于旧制,需适应汗国情形才是。”
刘秉忠说:“更为重要的是官制啊,我先拟出个草制来,让大汗定夺。”
两人商量已定,次日,刘秉忠和姚枢去拜见忽必烈。刘秉忠说:“自汉武帝以来,三国、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辽、金,连南蛮大理都取年号,以便朝纲礼仪大事记时,这是皇朝帝业必不可少的。请大汗采纳。”
忽必烈思索半晌说道:“自祖汗以来从无年号,我登大位便取年号,恐怕……”
姚枢说:“大汗,取年号对朝制、治国有百利而无一害。而且,历朝取年号时以吉祥语祝国运昌盛不衰,而且还可以因时、因事而更变。请大汗纳之。”
忽必烈说:“我知道你们的用意深远,我也知道大蒙古汗国入主中原应该走怎样的路子,走怎样的国体政略。你们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你们牵着鼻子走。自祖汗以来,如果没有南北浑一,一统战略,也不会几十年在中原经略之功。至于取什么年号,你们替我想着吧。我还和其他宗王们通通气,我怕他们一时还想不通。”
刘秉忠说:“大汗圣明,那臣就以大汗理想之中的南北浑一,一统意念来拟选一个年号,如何?”忽必烈说:“可以。”
过数日,忽必烈召集真金、忙哥剌、那木罕、合丹、塔察尔等十几位宗王和巴特尔、兀良合台等勋旧大臣,缓缓地说:“自祖汗以来经略中原几十年,如今,除了南宋以外,汉地盖为我大蒙古汗国所有。中原王朝自汉武帝以来便取年号,以便记年记事,也昭示武德文功。所以,刘秉忠等人建议取年号,我召集你们来,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众人互相瞅瞅都不言语。
真金说:“父汗,我看取年号有利于汗国对中原的治理和统治,是向万国昭示漠南广大土地尽在汗国治下,万民心归。连辽、金都取年号,我们大汗国如果不取年号,被人依然看作是蛮荒未开。”
忽必烈不禁叫好道:“好,真金说得好,想得比我全。”
塔察尔劝阻道:“大汗,祖汗可是没取年号啊,这不是破了祖汗规矩吗?我怕东西道诸王不同意,引起变乱。”
合丹也从旁阻止,忽必烈说:“祖汗时期还没有灭大理、大金啊!但是祖汗屡屡教诲我们随其俗柔其人,在中原就是以汉法治汉地。汉法之中取年号是个国制,连这国制我们都不随怎么叫随其俗呢?至于东西道诸王中,你们二人最有影响。把我的想法由你们二人向他们说明。我这是按祖汗的圣训做事。其他人还有什么?”众人都说:“听大汗旨意。”
开平草原上,忽必烈与刘秉忠二人并肩走着。刘秉忠问:“大汗,年号一事您考虑得怎么样?”忽必烈反问道:“你想取什么年号?”刘秉忠说:“中统。中统是中华开统和一统之意。大汗是万族之汗,是一统天下的大汗。取中统年号最为贴切,而且,意义深远。”
忽必烈问:“是出自《周易》?”刘秉忠说:“大汗圣明。是出自《周易》。”忽必烈赞道:“取得好,就这么定了。我再跟他们说。”忽必烈回宫,又征求了真金的意见,真金也称赞说,“中统”这个年号好。次日,忽必烈召集群臣,命刘秉忠宣读年号和朝制、行政、百官设制。
刘秉忠站起拿出一张纸大声宣读道:
“大蒙古汗国从此取年号为中统,本年为中统元年,意为中华开统之义,天下归一也。汗国幅员辽阔,万族肤色、习俗、宗教、语言等等各异,大汗行政治理汗国,需要有整套的机构。大汗圣意制行政、军事、官制如下:设中书省,总领汗国诸要事,节制各路行省,统百官万民庶务。设御史台,劾查百官,领言官谏劝事。设枢密院总领汗国兵备军务,设宣政院领全国释教和吐蕃事务。以中原为核心,全国设十路,路设行省,行御史台。开平为上都,燕京为中都。开平上都大殿命为万安殿,燕京中都大殿为大明殿。”
读完,忽必烈说:“文武百官都听着,命真金为中书省右丞相,统领中书省诸事。命巴特尔、刘秉忠为中书省右丞相,姚枢、史天泽为中书省左丞相。塔察尔为御史台御史大夫,合丹为枢密院使,兀良合台、董文炳为枢密副使。廉希宪、赵壁为中书省平章政事。各路行省另命官员。望中枢百官恪尽职守,为汗国效命。”
百官跪下,齐声说道:“大汗圣明,谢大汗!”
上都开平郊外一座山上,忽必烈与文武百官在这里游览。忽必烈手指着远山近水说:“当年,刘先生为我选这金莲川草原为祥瑞之地,你们看,真是个虎踞龙盘之地。”
刘秉忠说:“大汗,如今真正登龙御,天龙如今腾飞了。”众臣大声说道:“大汗天龙腾飞了。”
忽必烈说:“各位爱卿,如果没有像你们这些贤臣良将,百折不挠,励精图治,血染战袍,命丧刀箭,哪有今天的万千气象。汗国文治武功,归功于你们。昨夜我草制了一首七律,今日念给大家听:时膺韶景陟兰峰/不惮跻攀谒粹容/花色映霞祥彩混/垆烟拂雾瑞光重/雨霑琼干岩边竹/风袭琴声岭际松/净刹玉毫瞻礼罢/回程仙驾驭苍龙。”
刘秉忠、姚枢带头齐呼道:“好诗,好诗!绝代帝王气象!”
哈拉和林汗宫大殿里,阿里布哥端坐在汗座上。阶下列有数十位大员。班都大声宣布道:“文武百官向大汗跪拜!”众人按次序跪下齐呼:“大汗万福!”
阿里布哥说:“各位,忽必烈在开平称汗,取什么年号叫中统,他离祖宗之法越来越遥远了。我以大蒙古汗国真正大汗的名义号令天下,各位各守领地封邑,各尽职守不得有误。”众人齐声道:“遵大汗旨!”
阿里布哥称大汗的消息传到了开平,忽必烈众位大臣纷纷议论。刘秉忠奏道:“大汗,天上不能有两个太阳,一个国家不能有二主。大汗尽快发檄文,令四大王取消汗号,前来开平谢罪。”
姚枢也说:“五百年来中原几个皇朝并立,连年互相征伐,战火连连,百姓不堪其苦,大蒙古汗国历经几十年苦战,灭西夏、高昌、金、大理,安抚吐蕃,一统江山在即,结果汗国内出现两个大汗,必将南北分裂,摇动汗国根本,又祸及天下,引起新的战乱。大汗明断,此事绝不可容忍。”
史天泽说:“我从河南北归时,发现阿兰答尔、刘太平、浑都海等人已经以新大汗的名义发布号令,扩军备战。再这样下去汗国必乱不可。”
忽必烈命令道:“各地行省官员严密监视各地动静,巴特尔、兀良合台严加节制各地兵马,擅动者立刻剿灭。”
南宋皇宫里,理宗赵昀坐在龙椅上,侧下站着左丞相文天祥、右丞相贾似道。
赵昀说:“贾爱卿到鄂州督军击退蒙古军队,功不可没,朕赏白银五千两、玉如意一对。”贾似道谢隆恩。
文天祥奏道:“禀报皇上,蒙古汗国换了新主,而且是一国二主。”
贾似道也说:“千真万确。蒙哥汗在钓鱼城下伤殁以后,其弟忽必烈败走鄂州后匆匆到滦州开平府,抢先宣布登大汗位。其四弟蒙古人称之为守灶的阿里布哥在原汗城哈拉和林称汗。二人现在厉兵秣马,整军备战,要一决胜负了。”
文天祥说:“圣上,这是个极好的机会,我们正好利用他们兄弟相战,无暇南顾之机,起兵过江收复失地。”
贾似道慌忙道:“圣上,文大人所言差矣,他们互动兵戈之时正是我们坐山观虎斗之时,两虎相争两败俱伤,到那时蒙古汗国四分五裂,国运衰弱之时,我们才可以出兵一一攻破,可以收复黄河以南大片领土,重振国威,现在出兵万万不可。臣倒有一计借刀杀人。山东李璮,原是反金义军李全之子,蒙古灭金后投降蒙古,被封为汉世侯,领山东汉军万户。璮颇有民族气节。一直对蒙古貌合神离,依违两端。我们如果以重金和高官厚禄收买他,让他趁忽必烈北伐其弟时从侧后进攻,必灭忽必烈。”
赵昀问怎么去找他,贾似道说:“金未灭时,李璮曾想求得朝廷支持共同抗金,来过临安,有一面之交。臣修书一封派人到山东济州找李璮,估计大事可成。”
赵昀说:“贾爱卿,此行事关重大,如果李璮真的起兵攻打蒙古军,除却我心腹大患,真是天赐良机。说动李璮不容易。爱卿不辞辛苦出使山东一趟。”贾似道只得遵旨。
阿里布哥坐在宫中,六神无主,问南面可有消息,玉龙说还没有。阿兰答尔答道:“大汗,我们不能等他们来宰杀我们,我们应起兵讨伐不臣之罪才是啊!都已准备好。只要大汗一声号令全都动起来。”阿里布哥说:“发檄各地,严加防范。”
海云法师在燕京圆寂了,刘秉忠慌忙报知忽必烈,忽必烈说,快设灵位,我要祭拜他。开平汗宫佛殿内,设了海云法师的灵位,灵桌上放着果品,点着香。忽必烈站在案前点了香,插在香炉中,低下头说:“大法师,自小我受您佛理教诲,您还救过我一次命。您佛理造诣善济天下,慧我雄心。您圆寂了,到燕京之日,我在您的圆寂地建海云禅寺,永表纪念。”
忽必烈回到汗宫,刘秉忠又给他领来了少林寺长老福裕。忽必烈问:“海云法师临终前说什么没有?”福裕说:“他给大汗留了四句话。海云法师说请转告大汗:佛理无穷,教派各异,择善而从,从善而终。”
忽必烈沉思不语,福裕又说:“道教全真宗教主李志常霸占我宗三十七处寺院拒不交还。我宗僧徒无处安身,流落各地,其状极惨。求大汗主持公道,返还我宗寺院。”
忽必烈问刘秉忠,刘秉忠说:“道教全真教宗师就是随祖汗西征的丘处机大师,深得祖汗的赏识,随侍左右好几年。因为这层关系全真教一时兴盛起来。然而,他的后辈有些人便利用这受大汗器重的便利做一些不合道规的事情。李志常霸占少林寺院的事情就这么来的。”
忽必烈说:“佛、道都是教,都以善诲人,没有高下尊卑之分,为什么要霸占人家的寺院呢?刘先生,由你处理这件事,必要时,你把李志常叫来我见他。”
福裕谢恩退出,刘秉忠恳切地说道:“大汗,现在各地设问,两个大汗的敕令到底执行谁的?政出两门,各地官吏将军们无所适从,再这样下去天下必大乱。大汗赶紧发檄天下,宣布哈拉和林属非法,一切政令军令概由开平为准,并起大军招讨哈拉和林。否则一统天下的大汗国将要四分五裂。大汗苦心孤诣这些年究竟为了什么?若不及时起兵招讨,这些年的心血将付之东流。”
姚枢也在一旁劝谏,忽必烈沉思片刻说:“你们俩都是丞相,百官之首,你们和巴特尔、兀良合台商量进兵之策。”
万安殿内,忽必烈召集群臣说:“姚先生拟的讨逆檄文立刻以五马极速发往汗国各路、州、府、县。一切以我的敕令为准。违令者斩。封巴特尔为讨逆军元帅,兀良合台为副,明日兵发哈拉和林。”巴特尔、兀良合台遵令去了。
山东李璮府城,人来车往,摩肩接踵,道两旁店铺林立。贾似道装扮成商贩模样领着三个跟班走在人流之中。贾似道将信交过去,李璮接过信启封读道:“南宋右丞相兼枢密使贾似道求见李大人。”李璮大吃一惊,腾地站了起来对儿子李琳说:“把门口的四个商人速速请到前厅敬茶!”
李璮府前厅,贾似道与三个随从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贾似道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神色紧张起来,拿杯子的手在颤抖,茶杯掉落在地粉碎。三个随从腾地站了起来。一侍女过来收拾着,贾似道假装镇定,一言不发。
大堂内,李璮、李琳父子二人相谈着。李璮说:“抓起来献给大汗太容易了。但是,你知道父亲我志不在蒙古汗国。胡夷之国不堪开化,必不长久。早年前我反大金时,曾求过南宋得其支援,于是见过贾似道,那时他仅仅是殿帅府将军。后来竟然爬到了丞相高位,位极人臣了。他不顾个人安危来找我必定有最紧要的事。”
李琳说道:“不会是火烧眉毛了求您相救的吧?”李璮说:“无论如何先会会他。你先告诉总管和副将,府内外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不得走漏消息。”
李璮、李琳走到前厅,贾似道慌忙站起来施礼,李璮还礼,二人落座。李璮说:“你知道我是大蒙古汗国山东宣抚使,汉世侯,万户长,你两年前在鄂州投降我汗国,今日却来到我府上,胆子不小啊!”
贾似道说:“李大人言之差矣。我在鄂州不是投降,而是讲和。而且,你祖原本也是大宋之臣民,我们是同族同宗,当年大人举起反金义旗,建立李家军,威震敌胆,犹如岳忠穆,后来不知为什么又弃明投暗?”
李璮冷笑道:“当年,我正需要你们助一臂之力的时候,你们弃而不顾,今天你来是不是有求于我?我把你绑缚送给大汗怎么样?”
贾似道说:“我顾个人安危就不来贵府了。我素知大将军以大义为志,归附蒙古汗国只是权宜之计。而且凭大将军之才区区一宣抚使怎么相配?念大将军的文韬武略,所以在下冒死前来一见。”
李璮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你是要把南宋江山社稷送给我李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