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杰帮自治区的人拉走石板这件事,先前村里人都不知道。后来知道了。村里那些老人,他们生不着自治区那些陌生人的气,把矛头一致指向昆杰。
昆杰骑摩托车去上班,在路上遇到了骑马回家的怒海老汉。怒海老汉是克孜老人的亲戚,比克孜老人年轻几岁。
“你是一个混蛋。应该把你赶出村子喂狼!”怒海老汉一见昆杰就这样大声骂道,气呼呼眼睛里都要冒火的样子。
“我没惹您呀,骂我干吗,大叔?”昆杰刹住摩托车,有些激动地瞪着怒海老汉。
“你……把我们祖宗惹了,坏东西!”老人好像喝酒了,目光呆滞,拿马鞭子指着昆杰继续哇啦哇啦地大声叫唤。
“别跟我找事,大叔。我是给公家工作。”昆杰也理直气壮地嚷道。
“你爸爸,没,没好好教你,坏东西!老人说话的时候,最好闭上嘴巴,竖着耳朵听。”怒海老汉掉转马头冲着昆杰,说话结结巴巴。
“您还是管好自己吧,大叔。”昆杰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准备走开。
“你竟敢骂我,没礼貌的东西!”怒海老汉咆哮着朝昆杰扑过去。
昆杰看情况不妙,油门一轰跑了。怒海老汉挥动鞭子朝昆杰的后背抽下去,鞭梢划到摩托车后架上,发出“啪”的一声。昆杰骑着摩托一溜烟朝村子外面跑去,身后扬起一路尘土。怒海老汉不依不饶,追赶了好一阵才勒住马停下来,气喘吁吁地举起鞭子指着昆杰的背影,又狠狠地骂了几句,掉转马头回家去了。
其实,运走石板这件事,村长蒙卡依也并不清楚,那几天他正好在乡里开会。他也是听昆杰说的。他对来找他的一些村民解释说,从地里出来的这种东西都是属于国家的,国家要拿走谁也管不了。
村里人才不管这些,认准了那块石板是他们祖先留下的东西,也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的“祈福石”。就这样,这件事在村子里越传越玄乎,说什么的都有,有人甚至把石板说成是主掌族人繁衍生息的“儿女石”……事情发展成这样,昆杰也开始担心了,他改口说他那天什么也没做,吊车也好、拖拉机也好,都是自治区来的人自己找的。他去湖边看热闹,看见拉走的是一块石板。
不解释便罢,越解释村里人越觉得昆杰这小子不是东西,不知道他说的哪句话是真的。
对这件事情,巴勒江母亲一直都没发表意见。克孜老人也一样,什么也不说。
克孜老人牵着马去河里饮水,半天才回来。
我站在木屋前面,看见一只老鹰从东山那边飞过来,飞得很低,几乎要挨着屋顶了。院子里的鸡群受到了惊吓,大公鸡警觉地抬起头“嘎——”地尖叫一声,母鸡们纷纷跑到牛棚下面躲了起来。
“我在河边碰见巴勒江妈妈了。”克孜老人拴好马朝我走过来。
“噢。您问她了吗?”我迎上前去,问。
“问了。”他走到我跟前停下来,“一听说是自治区来的人,她就摇头说不行。”
“您没说我跟他们不一样吗?”我觉得有些失望。
“我说了,她还是不情愿,好像出了什么问题。”老人朝巴勒江家那边看了看。
“是那个人头出了问题吗?”我小声问。
“应该是。”老人点了下头,“她吞吞吐吐不愿意说,我也不好多问。”
我越发觉得这个石头人头不一般,它上面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秘密也许只有巴勒江母亲一个人知道。
“实在不行,我给巴勒江讲我掏钱买,让他想办法偷出来。”我在老人耳边悄声说。
老人摇摇头,表示反对:“最好别这么做,老太太会诅咒的,连你一起。”
“诅咒?它真的会让人倒霉吗?”我试探着问。
“别忘了,那老太婆是喀目家的后代,小心一点不会有错,我的孩子。”
说完,克孜老人回自己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