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延河》2009年第12期
栏目:小说天地
两年以来,孙彩云都在考虑要不要结束和陈九金的关系。当她决定继续委身于他时,就愤愤不平于他的无情无耻,当她决心要愤而离去时,从内心涌出的是对他的无法舍弃,甚至她思量再三是身体上对他的无法决绝,甚至她有点迷恋他,像少女一样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一个男人能代替他。她真恨自己。
最让她感到恼羞成怒的是陈九金已经对她的去与留无关紧要了,他基本上不给她打电话,不管是十天还是三个月。他好像完全忘了她这个人,倒是她孙彩云,在一次痛下决心三个月,马上就要迎来百天大捷的时候,十分气恼地给他打电话,你还没死吧,如果没死就到老地方来,我有事找你。
陈九金这次倒是很听她的,颠颠地开着车来了。
老地方无非就是这城市里某条街上的某个宾馆,自从六年前陈九金把她第一次带到这里,这个价廉物美的地方就成了他们的老据点,他们基本上把这里每个房间都打开过。六年啊,他们每个月相会不说多,算作三点五次,一年就是四十多回,六年,那就是二百五十回了。孙彩云拿过桌上的计算器,啪啪啪地按了一番,就像她平常算每笔业务的款额一样。他妈的,我跟这又爱又恨的男人上过二百五十回床了。
要不是我又冒出来三个妹妹,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
两年前,她就跟陈九金开始闹别扭,那别扭在于陈九金已经花了她将近五万块钱。
我这是不是被他骗财又骗色呢?报纸上披露过那么多骗子,专门对付我这样的女人,三十多岁,稍有姿色,十多年的婚姻生活已经对丈夫没有一点感觉,夫妻生活如走过场,就像同事之间在走廊见面的点头问好,有口无心,本不想搭理,可不理又不好。而我还能经济上独当一面,属温饱型节余型,这对于像老陈这样心数不正的男人来说,是不是正合他意?
孙彩云仔细盘点了这些年来姓陈的给她送的礼物,不算不行啊,任何一件事都应该有投入和产出,假如这场爱情是一场经营的话,现在的她,在失意而忧伤的时候,有必要把这笔账算清楚,来求证她爱情的纯度和含量。刚认识的时候,送了一套保暖内衣,一个手机。送手机好像是所有男人勾引女人的第一步。而后,就再没什么像样的东西了。那时,他还在乎她,还知道对她物质利诱一下,而后来,连利诱都用不着了,她上床的劲头比他还急切呢。有一次他忙了三个星期没时间见她,还让她落了一场泪,再见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三级片中的女主角,久旱逢甘露的类型,她把他们的床上镜头拍在自己手机里,回家的路上躲在路边看了好几遍才删掉。
可一想起那将近五万块钱,她就又感觉到了耻辱,她想这世上只有女人花男人的钱,哪有我这样傻的,贴人又贴钱,我又不是富婆。对富婆来说,别说五万,五十万、五百万又能怎样。孙彩云有个女同学阿莲,早些年傍了个大款,自己有心计,看人家如何做生意,看着看着看会了,用那大款的钱自己投点资,练练手,等那大款嫌弃她年纪大时,她主动潇洒地对大款说了句,撒油那拉。阿莲虽然情场失意可事业蒸蒸日上,前年阿莲去南京谈生意,路遇一个英俊大学生,具体细节不知怎么弄的,反正也就是那一套路数,就像做数学题,你可以有好几个解法,但公式和得数总是定的——本文作者也早已厌倦在小说里描述这一过程——现状是,大学生每周从南京飞来一次,阿莲大姐每次都会欢欣鼓舞地给大学生买礼物,常常还会给孙彩云说,我给我的小伙子买了个什么什么。孙彩云气不过,她想,早年上学的时候,我也不见得比她差,怎么现在就有了这么大的差距呢?
孙彩云想,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这世上的美好生活都是用钱换来的,看来我还得抓紧赚钱。赚钱的第一步,是想办法问姓陈的要回这五万块钱,算了,要回四万也成,总之我不能太窝囊。况且,他那钱骗得多不地道多下作啊,那是男人该有的行为吗?先是打电话说,彩云,我在高新区,请人吃个饭,忘带钱了,你给我送来五千,回头我给你。她从会计那拿了五千块,打的亲自送去,一起吃了饭,饭桌上陈九金当着客人的面一点也不掩饰对她的亲近,这让一个女人的自尊得到极大满足,对于女人来说,一个男人愿意娶她或者一个有家的男人在女人需要的时候公开承认两人有关系,这总是让女人欣慰的事。几天后他又打电话,我l临时到外地了,手机忘交费,你给我交上两千,回去后还你。还有一回他来电话说,东大街某个专卖店有一种男式西服,我那天看上了,没时间买,你去帮我买回来吧,回头我给你钱。孙彩云带着爱情的冲动去东大街那个店里,在售货员面前扭捏着她的幸福甚至是情妇的卖弄风姿,花四千元买了那套西服,送到他办公室,姓陈的正在跟一个生意伙伴说话,指着进来的她和西服说,我给小孙的妹妹安排了个工作,她感谢我给我买了西服,女同志到底心细,这西服挑得多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