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设计了一个令人绝望的图景:你并没有被埋在矿井里,也没有大量的岩石把你与世界及其光线隔离开来,你的处境恰好相反——“你在外面,想要突破到被埋的里面的人那儿去,面对着岩石块你感到晕乎,世界及其光线使你更加眩晕。而你想要救的那个人随时都可能窒息,所以你不得不发疯一样地干,而他实际上永远不会窒息,所以你永远也不能停止工作。”
逻辑的转换和语言的迷宫。在外面的人已经对被埋在矿井中的人作出了想象,于是发疯地工作,以便救出里面的人。那么,他的想象完全不等于现实,里面的人根本不是他所推测的那样随时可能窒息,而是这种状况根本不会出现。一个人,外面的人,实际上一直为自己的一个想象发疯地工作,却不知道这样的工作并没有意义。
意义完全是自己附加的,使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拼命工作的理由。最后,也可以这样理解,被埋在里面的人永不会窒息,所以外面的营救者永远不会停止营救工作。他所没有想到的一面,事实上代替了自己真实的原因。
对于这一点,我们深有体会。当我们为某件事情付出劳作的时候,有时会发现事情的真相完全不是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它和我们设想的完全是两回事。但是我们不知道,只知道我们想象中的事实。最后,我们实际上把想象和真实混在了一起,未知的事物暗地里主宰了我们的生活。
卡夫卡指出了我们工作的特点,一般地说,我们的所有工作都被赋予了紧急的意义,但实际上这些工作的性质并没有被我们充分认识,我们所知的仅限于我们自己的想象,包括工作的目标,工作的价值,我们已经被一层层“岩石”阻挡在外面,我们甚至永远不可能知道真实的情形,也不会了解我们劳动的真正意义。我们只是借助了某一个不可轻视的理由,一直埋头工作。这样,工作就成为工作的唯一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