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延河》2006年第11期
栏目:小说天地
白家生和姜大兰夫妇开车把袁帅接到自家的豪宅里,安顿袁帅好好休息两天,周末在深圳的老同学聚会上为他洗尘,然后带他到小梅沙玩海,六月份正是海浴黄金季节,他来得正是时候。白家夫妇的客气使袁帅浑身不自在,他说不要不要,我住旅店算了。又是小车接,又是聚会洗尘,我又不是什么高官,不敢麻烦老同学了。姜大兰逗笑道:老同学,不要忘记你是元帅级别的高官呀。本该送你到五洲宾馆下榻,可惜那里一时腾不出地方,委屈你喽黄元帅。
袁帅激动起来,他的外号已有十几年没人叫了,连自己也几乎忘记了,今天一叫倍感亲切,一下年轻了十几岁。他们班的男生女生差不多都有外号,比如:大花瓶、大白菜、假惺惺、郭大侠、八戒、麻袋等等,其中首属他袁帅的外号带劲。因为他的姓名带劲,相貌带劲,身材高大,浓眉秀目,高额阔嘴,神姿英武。
周末的晚上,老同学汇集在酒店大包间里,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两张大餐桌旁,二十二个人一个没少,刚好占全班人数的一半。
姜大兰张罗了周末老同学聚会,她是老班长,责无旁贷,况且又是个热心肠,喜欢做这种事。进进出出、吆三喝四、风采不减当年,稍微发福,恰到好处地增添了几分丰韵。“大花瓶”是她的外号,因爱穿花裙而得名。今晚穿的黑地白花休闲套装,宽宽松松,走起路来呼啦呼啦响。在十六个女生当中,数她最俊。麻袋揭露白家生老早就对姜大兰垂涎三尺了。各位曾记否?白家生在班上说过一句很损的话。白家生指点着十五个女生说,你们这些女生捆一起也不及一个姜大兰值钱。损得咱们的女生吱哇乱叫,扑将过去,挥舞小拳头,小雹子似的敲打他的脊背和头颅。麻袋的话挑起满堂大笑。白家生板着白光光的面孔充愣装傻道:姜大兰,你帮我回忆一下,我说过这句损话吗?我怎么一点不记得了?姜大兰毫不客气地说,麻袋还能冤枉你的臭嘴吗?白家生有冤无处诉的样子高声呼喊:天地良心啊!
袁帅也凑了一句热闹。他说,白家生到火车站接我时,从头到脚洁白的一身运动服,刚打完高尔夫球似的。太阳镜,啤酒肚,帽沿拉得很低,我当时愣是没认出来。我心里直纳闷,姜大兰的嘴真够严实的,换了一个老白马王子,也不向我透一点气儿!包间里又是一顿笑……
欢乐的笑声把大家带回到大学时代。人生路长,青春苦短,四十岁的中年男女,一忽儿变成了活力四射的男生女生,他们自己看着也觉着挺滑稽的。白家生对袁帅说,我们这伙子,平时各忙各的事,难得见上面,只是打打电话听听声音而已。麻袋插嘴说,每年春节聚一次,有时还凑不齐。郭大侠也插嘴:今晚听说你来了,哗哗哗全到齐。为啥?你是领袖元帅啊,敢不来吗?八戒喝多了,近乎胡说:黄……元帅,你是,我们的,领袖,以前是,将来是,现在也是,以后你,你有事,只要登高一呼,我们,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袁帅慌忙阻止道:以前的荒唐事不可再提它。老同学们都说八戒没胡说,他代表了我们的意思,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别不好意思说,我们尽力帮你。麻袋说,吃吃吃,有话吃完慢慢说。麻袋叫武未,曾和同学打赌,一口气吃下五十个元宵而得名,用麻袋来形容他的胃大,装东西多。
没有人听麻袋的。觥筹交错间,白家生和大兰,郭大侠和八戒等人,鸡一嘴鸭一嘴地向他们的“领袖”讲述了各位同学闯深圳的经典故事,个个七灾八难,一把辛酸泪,没有哪个是一步登天的。他们苦得值,个个混出了模样,当老板的,当老总的,市政府供职的,顶不济的也是个部门经理。坐在老同学之间的袁帅自惭形秽,直不起腰来,屁股老往凳子下边出溜,很少动筷子,话越来越少,眼睛恍惚起来,胃里的东西往上涌。他走进洗手间,哇哇呕吐。没喝多少酒,怎么就醉了呢?他发现自己这些年来酒量小了不说,魄力也大不如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