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路灯,车水马龙。
车子交错行驶,人儿擦肩而过,人生总是充满着匆匆忙忙的瞬间,匆忙到有很多话都来不及说,包括那句我爱你。
离开公安局,却哪里有回家休息的心情,三人默默地走在空旷而冷清的街道上,彼此无言。
安然转身与他们道别,这个时候,让李倩阳与程聿朗单独相处,也许会好一点。
望着安然黯然离去的背影,李倩阳无声地扭过头来,望着程聿朗不语。
公交牌上的巨型海报,书写着熟悉的广告词,却不复了那种冲击力强悍的喧闹之感,李倩阳立在公交牌前,背对着零星有车辆驶过的街道发呆。
午夜时分,街上早已没有了行人的身影,除了偶尔传来几声聒噪的虫鸣,竟是寂静的出奇。今夜的天空,没有月光与星光作伴,只能看见茫茫黑幕,抬头望去,黑黢黢的一片,给人一种分外压抑与无助的感觉。
李倩阳忽然转过身来,望着近在咫尺的程聿朗,手臂慢悠悠地抬起来,伸向前方。
“聿朗,我好难过。”
程聿朗点点头,他明白李倩阳此刻的心情与感受,与其让她压抑着,倒不如让她酣畅淋漓地发泄一番,即使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起码能让她觉得舒服一点。
握着李倩阳横在自己眼前的手,程聿朗拉着她缓缓向前方走去。
前前后后穿行了三条街道,程聿朗总算找到了一家还没有关门的小区便利店,松开李倩阳的手,程聿朗温柔地望着她,眼里满是疼惜与不忍,“丫头,在这里等我一下。”
李倩阳乖巧地点点头,安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静静地等待着程聿朗回来,她的眼里一片茫然与痴傻,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没有忧伤,没有喧闹,更没有方才怒火中烧的样子,只剩下来自内心深处的麻木。
她只想麻痹自己的神经,不去思考今夜的种种,不去想起今夜的灼痛,就让自己彻底沦陷在空虚的寂静之中。
不一会儿,程聿朗熟悉的身影从便利店走出来,他的手中多了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
李倩阳略有不解地盯着那个塑料袋看,眉头微微皱起。
程聿朗炫耀似的扬起塑料袋,像是在对着李倩阳献宝,嘴角抹过一丝莫测的笑,“丫头,我们去那边坐坐吧。”程聿朗的目光瞥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公园,询问着李倩阳的意思。
李倩阳只是点头不语,任由程聿朗拉着她的手缓缓向着公园走去。
冰凉的长木椅,银白的路灯光,无言的两个人。
程聿朗与李倩阳默默地坐在长椅上,凝视着前方发呆,李倩阳从塑料袋中摸出一罐啤酒,用力地拉开拉坏,猛地抬头灌了一大口,感觉眼角再一次被潮湿的液体打湿,李倩阳不禁闭上双眼,一口一口地喝着苦涩的液体,仿佛那只是水一般,用来解渴的工具,而不是一种可以麻痹神经的东西。
程聿朗安静地自己打开一罐啤酒,侧过身看着李倩阳被泪水打湿的侧脸,却没有丝毫去安慰她的意思,只因他早已深知,此时此刻,多说无益。
“丫头,今晚我们不醉不归!”程聿朗举起啤酒罐,对着李倩阳做了一个干杯的邀请。
李倩阳闻声,忙转过身来,嘴角挂着苦笑,泪水却马不停蹄地在脸上滴落,她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却还是强作无事地握着啤酒罐与程聿朗碰杯,力度拿捏的不是很恰当,带着泡沫的明黄色液体沿着灌口溢了出来,洒在两人的袖口上。
程聿朗细心地掏出口袋里的手帕,紫色的手帕上面绣了一朵绽开的杜鹃花,枚红色的花瓣绣工精致,形态逼真。拭去李倩阳手边的液体,程聿朗的手试探着慢慢上移,肩膀,脖颈,眉梢。
替李倩阳擦掉若隐若现的泪痕,程聿朗的手却丝毫没有放下来的意思,依旧搁置在半空中,距离李倩阳只有三寸的距离。
李倩阳忽然伸手拿过程聿朗手中的手帕,凝视着上面的杜鹃花不语。
刹然间,忆起了一段熟悉的诗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据说,这是晚唐诗人李商隐为了悼念亡妻所写的无题诗,悼亡,追忆,不过是过往不可捉摸的神伤,即使寄托了再多的哀思,也无法追忆亡人,只能是自己徒增善感罢了。
杜鹃又名子规,那是一种寄托了无限哀怨与幻想的鸟儿,它的哀鸣让人潸然泪下,总是叫着不如归去。若是人去了,只剩下可以追忆的回忆,而当时却浑然未觉,甚至麻木不仁,那么索性不如归去,倒也算是个好的归宿。
思及种种,李倩阳竟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目光依旧没有从手帕上转移,只是沉着声音问道:“聿朗,你说如果漠漠还在,知道郑遥的想法,她是不是会高兴的蹦上天?”
缓缓抬起头,李倩阳的视线不经意间与程聿朗对上,彼此眼中都是一片茫然与困惑的样子,仿佛再也牵动不起其他。
最美好的爱情,不就是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恰巧也喜欢这我吗?只是如今他们终于明白,或者说眼前血淋淋的事实证明了一个早已存在,却刻意被忽视的事实,不是所有的两情相悦,都可以换来白头偕老。
程聿朗的眼眸慢慢地垂下,眉宇间凝着一股淡淡的不可触摸的愁容,长捷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主人内心波动的心绪,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地瞄向李倩阳。
“也许,他们可以幸福地走在一起,过着他们向往的生活。”程聿朗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确定,连他自己都觉得,做这种假设,是何其的奢侈。
未来总是充满着太多的不确定,曾经奢望轰轰烈烈爱过一生,最后想想也只是觉得天真,曾经幻想的长相厮守,最后也只落得个相见恨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