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真的应验了柳青衣那句“优秀男人多磨难”的谶语,就在白普与晓珊喜滋滋地过着幸福的小家庭生活时,不幸又一次降临到这个家庭。
我不知道国外是否有“恨人富、怨人穷”的说法,但在中国的现实社会里,每一个角落里都滋生着可怕的“红眼病”,却是不争的事实。在那座川南小县城里,一位从往日显赫现今破败的名门望族里走出来的“破落子弟”,居然勇敢地站出来主动担当起一家濒临倒闭的企业负责人。在当年,这成了小城人们茶余饭后的新闻、不难想象,掩饰在这些“口水新闻”里的是一些幸灾乐祸的真实心态。这也难怪,在人们看来,小县城就巴掌那么大一块地方,所有的生意路子早就被前人做完了,象白普这样一位从部队转业到地方的军人,难道会诵出什么高超的生意经来么?因此,他们等着看白普是如何从台上跌倒下来的。然而,在白普的生意经里,他根本就没打这座小县城的主意。他的眼光早已超过小县城周围那些绵绵不绝的大山,飞到外面广阔的世界里去了……随着白普在生意上的成功,随着各种荣誉接二连三地飞到头上,“眼红”的毛病就从普通百姓的眼角慢慢地染到了某些政府官员的眼球上——普通百姓的“看客情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些执政的官员运用手中的权力来实施自己阴暗的嫉妒心理……
1989年10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刚刚生下小孩40天的晓珊正在家里喂孩子。一位在县检察院工作的朋友偷偷地跑到她家里,一进门就着急地问道:“嫂子,白普在家吗?”
“他出差去了。”晓珊奇怪地打量着那位朋友,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位检察院的朋友异常严肃地望着晓珊,说道:“嫂子,虽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是你必须通知白普,他今天晚上务必离开这座小县城。明天一早,公安局就要抓他了。”
据那位检察院的朋友说:随着白普事业上越来越成功,小县城的一些政府官员对他就越来越看不惯。他们唆使几个人写了几封检举信,说白普存在着严重的经济问题,按照那些官员们的计划,明天一早就将抓捕白普了。
晓珊完全不理解了,问道:“你们政府部门应该调查核实,才能按照程序抓人,怎么会乱来呢?”
“嫂子,你硬是天真哟!”那位检察院的朋友苦笑着说道,“他们的计划是首先把白普抓起来。嫂子,如果白普的人身自由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样的定罪材料搞不到呢?以白普的生存能力,他跑到外面,还担心将来没有还他清白的一天么?嫂子,赶快收拾一下,今天晚上一定要离开这里。”
晓珊虽然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罗织罪名整白普,但是她明白一个无法天真起来的现实。如果白普今夜不脱离那些人的势力范围,后果将不堪设想。那位检察院的朋友刚走,她立刻将家中仅有的一千多元现金放到身上,背上背着女儿,怀抱刚40天的儿子,立刻冲进漆黑的夜色中……那座川南小县城通往外界的唯一交通渠道就是一条公路,只要是进出县城的车辆,都必须经过小河上的那座石拱桥。晓珊站在石拱桥上,用一种她事后想起来非常后怕的方式拦截每一辆经过石拱桥的汽车:每当夜色里出现汽车灯光,她就站立在桥中央,一只手高高地扬起来。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实际:如果丈夫在其中的某一辆汽车上,他是会看到妻子的。在拦截了一辆又一辆汽车、在挨过了一位又一位汽车司机的臭骂后,晓珊终于用这种极其危险的方式“拦截”住了她的丈夫。看到白普的一刹那,她情不自禁地扑进白普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如同晓珊一样,白普虽然不清楚一个守法的公民,为什么要“合法”地逃离这座小县缄?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合法”的离开。就在这座石拱桥上,白普与妻子立刻转身拦了一辆离开小县城的汽车,怀揣一千多元现金,开始了他们全家长达三年的“逃亡”生涯。临走前,白普对着远方灯火辉映的小县城说道:“总有一天,我要你们亲自请我回来。”
在“逃亡”路上,白普思前想后,最终选择了安徽的芜湖市。他选择芜湖,一则是那座城市里有一位他过去很要好的朋友刘小伟,二则是那座城市当年有一大批从川南某小县城走出来做布料生意的家乡人——这些家乡人很多都与他有过生意上的往来。白普的选择果然没有错。那位曾经在生意上得到过白普极大帮助的朋友刘小伟毫不犹豫地接纳了他们全家人。当天晚上,在为白普全家人举行完接风洗尘的宴席后,刘小伟掏出3000元钱送到白普手里,说道:“白哥,你们先住下来,明天到芜湖市内好好地玩一下。请放心,只要我刘小伟有一碗饭吃,就有你白哥全家人的饭吃。”
白普先是将3000元钱推还给刘小伟,然后实话告诉对方:“小伟,实不相瞒,我们全家四口人逃出家乡时,只带了1000多元钱在身上,除掉路上的花销,身上只有几百元钱了。钱,目前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尽快地找到一条生存的路子。我投奔你,不是要你的钱,而是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白普希望刘小伟出面为他担保租赁一个门面,租金等赚了钱后再交付。对于刘小伟来讲,在“熟门熟路”的芜湖为白普“担保”租赁一间门面是易如反掌的小事情。第二天上午,白普就成为一间小门面的“主人”。他亲自挥毫为那间小门面书写了一块牌匾:桃南布庄。“桃南”是“逃难”的谐音。
前面提到过,当年的芜湖有许多从川南那座小县城里走出来的布料商人。这些人过去或多或少都与昔日的“川南成功人士白普”有过往来。当天晚上,白普倾尽所有,在一间小酒店里办了几桌酒宴。当着众多的商界朋友,白普将自己“莫名其妙”的逃难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那些商界朋友都是从川南那座小县城走出来的人,他们不仅了解小县城渊源流长的“整人历史”,他们还完全理解白普携家带口的逃难“理由”。就在这天晚上,他们向白普伸出了援助的手:每人从自己的货物里“借”一些布料给白普,作为生意上的“启动资金”。靠着这些朋友的帮助,白普在芜湖迅速地站稳了脚跟。
到1992年时,白普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百万富翁了。从当时的市场占有率来分析,“桃南布庄”发展成为芜湖地区的“龙头老大”,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但是,白普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离开。导致白普在生意红火时离开芜湖的原因非常简单,可以用“暗”与“明”两个字来概括——
先说“暗”的原因:前文提到过,白普的初恋情人柳青衣在将晓珊交给白普时,曾经语重心长地告诫过白普:“不管你将来是如何的发达,你都不要染上许多成功男人们吃喝嫖赌的恶习……”当时,白普是跪着给柳青衣保证过的。柳青衣的独特眼光不仅在于她预见到了未来生意场上“繁华绮丽”的胭脂风气,还在于她发现了白普“一诺千金”的品性。因此,时至今日,白普的夫人晓珊在谈到丈夫时,使她为之骄傲的不是白普事业上的成功,而是作为大老板的白普一直谨记着柳青衣的“教诲”,从未醉饮歌舞乡、闹出什么风流韵事出来。问题是,生意场上大多数商人的生活方式与白普是不一样的,就拿那些在白普“逃难”期间大力帮助过他的商界朋友们来说,他们的“夜生活”可以用一个“乱”字来形容。身处这样的朋友圈子里,白普的品质反而显得有些“另类”,有些与他们格格不入……这个“暗”的原因是白普无法向朋友们解释的。
后说“明”的原因:芜湖是安徽境内一座不大的中等城市,布料市场有限。在白普全家生活无着时,是那些布料商人慷慨地出资为他垫底,热情地让出商界上的一条“活路”,白普才有了后来的百万家资。随着“桃南布庄”在芜湖市场上的占有率日渐提高,商场上的竞争烽烟必将越来越激烈——因业务竞争而导致朋友之间反目成仇的事例;俯拾皆是。随着白普“老大”地位的日渐临近,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把生意做大,而是“还情”,他要退出芜湖这块地盘,将往日欠下的“情谊”,以“丢弃市场”这种独特的方式报答朋友们。这个“明”的原因是白普可以向朋友们明明白白地说出来的。
晓珊很支持丈夫的想法。她说:“当年,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全家人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