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客栈在许都算是中等偏上的客栈,它的装饰讲究清雅,四壁挂着的都是才子们酒后即兴时留下的墨宝,无事时便可仰面欣赏一二,再加上吉祥两字,彼为吉利,进京赴考的学子、游历江川的诗人都喜欢在这里落脚。
正午时分,一名老者缓步入店,他的背稍驼,目光却炯炯有神,进店后径直来到柜台前。
“你们店里还要进鱼吗?”
“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
众人听这对话,便知道老人是个渔贩子,和掌柜的在谈进货的生意,于是没人再关注这点破事,各喝各的酒。
“请,楼上谈!”掌柜的恭敬地指着楼梯方向。
两人上了二楼包间,掌柜的向老者拱手:“神医是从哪个门进来的,是否有人跟踪,最近官军四处盘查,像是在寻找什么人,我还担心你进不来呢!”
“呵呵,东门进来的,我一不知名的糟老头子,他们知道我长啥样,家伙事都准备好了么?”华佗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打湿干裂的嘴唇,这一路走来,确实有些累。
“您单子上的物件我全凑齐了,都放在箱子里!”掌柜的指着榻下的棕色药箱子。
“那就好,我要在这里留宿一晚,有位将军可能会来找我,你要小心留意!”华佗这才将一杯水全部喝完,提提裤子,向床榻走去,他现在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好的,您有啥吩咐,就叫楼上的伙计去办,他是自己人!”
“我知道了,去吧去吧!”华佗朝掌柜的一摆手,爬上榻,闭目养神起来,掌柜识趣,退出门外,轻轻地合上门叶子,将无客的牌子翻过来,接着下去招呼客人。
华佗不知不觉睡到晚上,鼾声正浓,却被人从睡梦中推醒。
“神医,快跟我走!”华佗熟悉这个声音,此人正是从河北赶来的太史慈,奇怪的是,他来了怎么没人通报。
华佗揉揉眼睛,起身准备下床,却见床下面有个东西,黑糢糢地,压到他的鞋了。
再细看时,竟然是个人,还是个死人,吓得老头儿差点没喊出来,太史慈急忙封住嘴:“嘘,这些人是要来杀你的,都被我解决了!”
太史慈轻轻搬开那人,华佗这才穿上鞋,他指着榻下的药箱子,示意太史慈带上它,两人也不敢开灯,摸着月光下了楼。
楼下留着一盏昏暗的烛灯,桌椅零乱,四处散落着四五具尸身,暗紫色的血还在流淌,华佗不敢细看:“这都是你干的?”
太史慈点点头:“这伙人老早就埋伏在这里,等入夜便下手,我们的人全叛变了,幸好我比你早到一日,要不然…”
“阿弥陀佛,我这把年纪,没想到还能渡苦渡难!”华佗行一辈子医,救人无命,却难止刀兵之灾,今日多亏太史慈,要不然提前给阎王爷号脉去了。
二人推门而出,沿着墙根行走,又逢今夜宵禁,一队队着甲兵士穿梭于大街之上,他们只能走小巷。
“什么,失败了!”曹植刚从榻上起来,手里拿着半截酥糕,嘴里鼓鼓的,听到坏消息,猛地朝纸蒌里吐。
手上没有得力的武士,做什么事都不方便,这是曹植的短板,他向来亲文远武,拘绝粗鲁壮汉,导致手下没几个凶狠之徒。
“也罢,只能再寻机会!”曹植长叹一声,将剩下的全部塞进嘴里,狠狠咀嚼起来。
“公子,杨主薄的信条!”管家从外面进来,见杨修买力的吃着早餐,也不敢大声打扰。
曹植像得了解药般扑过去,抢过纸条迅速打开,上面皱皱疤疤几个字:华佗今晨已入丞相府!
哼哼!曹植发出冷笑声,真是羊入虎口,全相府的人都归杨修使唤,还怕弄不死一个槽老头,看我怎么整死你。
丞相府内,荀彧领着华佗和太史慈来到曹操的厢房外,许禇拦住三人的去路。
“你们两个都不能进去,医师随我来!”许禇将门开出一人宽先放华佗入内,然后转身进去把门合上,弄得太史慈有些紧张,他的任务是保护华佗,现在两人隔着一道墙,进府时配剑也被卸了,拿什么保护!
“子义放心,此处是丞相府,没人敢乱来!”荀彧含笑望着太史慈,似乎有所察觉,于是安慰他一句。
华佗首先进入厢房,门窗透光处都被帘布遮挡,只有一盏油灯日夜燃烧着,屋里显得很暗淡,靠西北处床榻上,一个粗矮的身体正躺在被褥上面,想必此人便是曹操。
“这,这病人怎么能不盖被子,天气这么冷,对身体大为不利!”华佗见不得病人如此,正要准备上前帮他盖上,却听见后面有刀剑出鞘的声音,华佗一惊,连忙打住身形。额上冒出几珠冷汗。
“先生切记,我没叫你动之前,可千万不要乱动”许禇冰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自从上次被貂蝉靠近过,他再也不允许有任何人擅自接近曹操三步以内。
“唔,是华神医来了?”躺在被子上的曹操竟然在说话,同时脑袋转过来,额头以上全部被白布包扎,而他的脸上没有痛苦的神色,竟然还带着一丝微笑:“仲康,不要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蝇,华先生乃医界圣人,亦能做出与我不利之事,退下!”
许禇被曹操喝止,但仍然没有远离七步之外。
华佗这才收回魂来,他朝曹操拱手:“丞相,天气转凉,可不能让身体受到阴潮浸蚀,因该大开门窗,透气通光,盖上被褥,防寒防冻”
曹操定定神,转而呵呵笑起来:“神医说的有道理,不过我不想让人知道我现在的状况,所以这一点,还望先生能帮我隐瞒,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华佗点点头,又朝曹操一拱手,转身准备离去。
“嗯?先生为何离去,难道不想为操某冶病?”曹操神情疑重,皱着眉头。
“丞相此刻神清气爽,行动自如,已无大碍,只怕我在这里,也派不上大用场,既然淤血已清,由太医调养便可!”
“哎——神医此话差矣,我顶门受剑,虽然命大,但是头疯的症状愈发严重,宫内太医只能冶表,不能冶根呐!”曹操这才缓缓的坐起来,露出愁眉苦脸之色。
“据我所知,此乃风痛之症,唯有一法,可彻底根冶!”华佗医人无数,只要稍微描述病态,无需拿脉,便能断明病因。
曹操面露喜色,像他这种病,在许都呆着还好,发作可以用药补,要是领军在外打仗,可就没那么方便,不仅不方便,若是药没有按时服用,随时有丧命的危险,一直以来,不甚烦恼,听闻有根冶之法,于是急切问道:“何法可解?”
“剖颅!”
“啥?”曹操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剖颅!”华佗捉准读音,提高声调再次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