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听见叶家丧葬的风声,便只身跑到藏书阁,将叶雪岩近况告知了林瑶青主仆三人。林瑶青闻之,伤感不已,她再也无心读书,早早带着两个丫鬟回了竹园。
叶、林两家本是世交,叶家发生了如此大事,她理应前去探望。可她如今身陷囹圄,若想出府必然要得到张彻的同意。可依照他霸道的性子,她若直接求他,定会拂了他的逆鳞,怕是很难答应。林瑶青想着,若她放下身段服服软,或能有一线希望。她提前吩咐了小厨房,多做了几道菜品,又令翡翠下厨,做了一道林家独门秘制的点心。
申时初刻,张彻就风尘仆仆地回府了。他脱下披风,本欲递给采苼,林瑶青三两步上前,立刻将披风扯在怀中,冲他笑道:“让我来吧!”
采苼识趣地收手后退,张彻察觉到林瑶青的殷勤,疑惑地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瑶青把披风挂在衣架,然后为他沏了一杯热茶,双手奉上:“渴了吧?”
张彻眉头一皱,料定事出有妖。他没有接过茶杯,微抬下颌冷冷道:“你下药了?”
噗!张彻竟会这般想她?果然是宿敌才会有的“默契”啊!林瑶青苦笑,抬手一口将茶饮尽,然后自嘲道:“算了,是我自作多情了。”言罢,随手将空茶杯放于桌上。
张彻才知会错了意,他连忙将人拉在怀中,双臂箍住她,轻轻呵笑:“这是想通了?嗯?”
林瑶青不知他问的“想通”是何意,可既然决心服软,她也不好直接反驳,只念了句“不想理你!”便把头扭向一边。
成亲数日,张彻还是头回见她这般羞媚神情。他心情大好,一手搂住怀中的娇妻,一手抚住她的小腹,“我终于可以做父亲了?”
做父亲?这都哪跟哪啊?林瑶青忽然惊醒,原来张彻指的是昨夜逼她就范的事情!
人渣!禽兽!林瑶青心中大骂几句,终是没有忍住脾气,双手用力挣脱开来,啐了句“不要脸!”跑开了。
张彻没有追上来。林瑶青独自趴在院内的石桌上,小风一吹,脑子一清醒,连连后悔不迭。她明明应该顺着他的!她怎么就推开他了呢?
林瑶青换了边脸贴在桌上,陷入沉思。看张彻方才摸着她的肚子的神情,他应该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的。成婚的第一天晚上,他便说过,他的第一个孩子必须是她生的。或许张彻并不是真的多想碰她,只是顾及家族的血脉纯正,想让明媒正娶的正妻生为他一个嫡子吧!
林瑶青尽力设身处地的为张彻着想,他其实并没有错呀,他是长子长孙,将来注定要继承家业、延续香火的。娶妻人选也是族长们定下的,随不了他的意愿。在这场婚姻里,他亦是受害者。且成婚后的这些时日,他虽然也有动手动脚的时候,但不曾真的冒犯于她,也算是君子之行了,她也不能过于苛责与他。
为了能再见一见雪岩哥,林瑶青总觉得她可以再试上一试,于是她直起腰身,跑去了小厨房看看晚餐的准备情况。
未至厨房门口,已传来剁菜的喀喀声。林瑶青推开房门,屋内烟雾缭绕,热气蒸腾。顶梁上悬挂了几串红椒大蒜,腊肉熏肠。灶台旁堆满了齐整的柴禾,一应果蔬菜品摆放得井井有条。两位厨师正在辛勤地料理食材,一个小丫鬟蹲在炉前不停地加柴煽火,翡翠像是做完了点心,也在一旁帮忙。
全屋最数翡翠眼尖,她见大小姐来了,忙上去迎接:“大小姐,您怎么来了?厨房油烟重,别熏着了。”
厨房内另外几人闻声,皆放下的手中的活计,拱手喊了句“大少夫人!”
“你们忙!你们忙!”林瑶青连连摆手,“我就是过来看看做好了没有。”
一大厨道:“马上就好了,不出一刻即可用膳。”
林瑶青点点头,翡翠带林瑶青看她刚刚做好的点心,“大小姐瞧着,可还满意?”
“满意。”林瑶青微笑,“我还不放心你嘛?”
今日大小姐有意和大少爷求好,翡翠自是不能辜负了来自林家父老乡亲的嘱托,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一番张家仆人关于张彻的口味,所做菜色尽量往大少爷的喜好上掌控,可算用尽浑身解数。
林瑶青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转一转就离开了。
天色渐暗,丫鬟们伺候了张氏夫妇洗完手漱完口,便将菜品一一呈上桌来。
张彻尝了几口桌上的菜,觉得甚合口味。他夹了一筷鸡丁放在林瑶青碗里,想让她也尝尝鲜,她毫不拒绝,竟然一口吃下了。并且,林瑶青还破天荒地主动为他夹了一块萝卜。
不知怎的,张彻有一种自己养大的孩子终于懂事了的满足感。
他夹住萝卜放入口中细细品嚼,清甜爽脆,回甘无穷,张彻觉得,这是一定是这世上最好吃的萝卜了。
整顿饭都用得极其舒心,他们就像其他恩爱的小夫妻一般,温馨闲适,谈笑风生。
菜肴撤下,翡翠端着两碟小点心,两个酒杯放于桌上,采苼端着一壶酒,替两位主人满上。
林瑶青惊讶发现,翡翠除了准备了她吩咐的桂花拉糕,还多备了一份糯米甜藕和酒水。
翡翠撩起衣袖,对二人笑道:“少爷,这是少夫人命奴婢准备的点心。此乃林府秘制,独此一家,搭配糯米甜酒,最为爽口。”
说罢,翡翠带着其他丫鬟齐齐退下,关上房门。
张彻饶有兴致的晲了一眼林瑶青,酒都备上了,她果真是想开了?
林瑶青将酒杯推至张彻面前,拿着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杯子,豪迈道:“张兄,我敬你!”
他皱眉,张兄?
见他不饮,林瑶青劝道:“张公子?张大少?别这么不给面子嘛!难得请你喝一杯,之前下了学堂,我们也没好好喝过。”
旧事回忆拢上心头。四大家族名下各有餐饮行当,但还属白家最佳。白嘉骞曾多次邀请林氏姐妹和他们几兄弟一起同饮同乐,但每次他与林瑶青二人都因乱七八糟的杂事而争吵,从未好好相处过。
如此心平气和地饮酒,当属首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