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大家族还有这种好处。”林瑶青那纤纤玉指依旧剥着瓜子仁,但委实已经失了胃口,只将剥好的果仁放在小碟里攒着。
张彻继续帮妻子剥着瓜子壳,也放在小碟里攒着,“人自古就是群居而活,自然有其形成的道理。若一个人吃不上饭,其他族人伸手帮一帮,总是能度过难关的。若全凭自己单打独斗,岂不是早就灭绝得无影无踪了。”
“我听您老人家这意思,是想劝我多生几个呗?”
“是啊,家里人口多了才不会被人欺负。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道,如果一个家族子孙不够兴旺,注定是要被别人觊觎吞并的。”张彻侧望着妻子道:“你看看天灾之后的锦凉城,小门小户囤积的粮食根本不够吃的,大街上落单流亡的难民比比皆是,他们都远远不如咱们大族过得安稳。”
林瑶青腹诽了一句,你过得安稳是因为你挣得黑心钱太多,可别诬赖连带家族的名声。
张彻窥见妻子眼底的不屑,笑问道:“哟,不服气呀?”
“嗯,我不服气,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林瑶青仰起下颌严肃反驳道:“你过得好是因为你有钱,所以你想生就生,想怎样就怎样。可那些穷苦人家呢?他们生了孩子根本养不起,如今需要卖妻卖母才能讨得一口饭吃,这种使劲生孩子的想法到底有什么值得推崇的?”
“生与不生,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大家心知肚明,你说了不算。”张彻伸指勾了勾妻子的鼻尖,怼她道:“如果你无法帮助别人解决问题,那至少不要当一个将人推入泥潭的恶人。”
怎地聊着聊着自己还变成恶人了?明明这个禽.兽的想法才是将人推入泥潭!
林瑶青打开丈夫的大掌愤愤道:“我才不愿听你讲这些破道理!我相信等将来有一天粮食非常充足绝对够吃的时候,或许家族就不再是必须存在的形式,而改为一种精神的寄托了。人们也不再拼命想要多生孩子,世人再也不会去玩这些家族联姻的烂把戏。”
张彻眸中的墨色微浓,“想不到我家夫人心思长远,竟有男儿一般的宏图远虑。”
“知道你肯定笑我幼稚,可我就是这么想的。”林瑶青倦声打着哈欠:“说不定将来家族会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届时父母子女之间是平等的,再也不会有压迫和束缚;婚恋也是自由的,再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困了?”张彻见妻子打哈欠,起身走到妻子跟前将她慢慢搀起,“困了就睡吧!”
林瑶青揉揉眼睛:“张彻,你说我的梦想需要多久之后才能够实现啊?”
“一千年以后吧......”
“一千年就可以吗?”
“不,至少要两千年吧!”
吹灯盖被,夫妻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聊着就准备入睡了。
林瑶青趴在丈夫的怀抱中闭目冥想。
虽然张彻没有明说他聊的两个案例是妙仙楼的事,但却能把前因后果描述得如此详细,可见二弟张衍所言非虚。
恐怕自己的丈夫真的是趁天灾买入大量无辜的良家妇女,享受着这种黑心钱的感觉令林瑶青惴惴不安。
午夜梦回,似有一群群女子在她耳边哭得撕心裂肺,林瑶青的身上像是压了千斤重物,好不容易翻了个身后,眼角滑下了一滴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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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张彻见枕边有泪痕,遂轻唤着妻子道:“醒醒,醒醒!好端端的怎地哭了,可是做噩梦了?”
林瑶青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睫,攀附在丈夫的臂弯胡乱擦抹着眼泪,“嗯,我做噩梦了......”
“别怕别怕,梦里面都不是真的。”张彻拍着她的肩膀温声相哄,“有夫君在什么都不用怕。”
“我梦见好多难民吃不上饭,一个个都饿死了......”林瑶青拱在他怀里撒娇道:“张彻,你现在你身位城主,能不能做点施粥之类的善事?多救救锦凉城里苦难的城民?”
张彻有点出乎意料,微笑道:“真的假的?我们家女魔头向来不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么?怎地突然变成了一个心善的女菩萨了?夫君可都要不认识了!”
“你惯会取笑人!”林瑶青抡起粉拳轻锤,“你且说你愿意不愿意吧!搭个粥棚也花不了多少银子,而且也用不着天天行善,只需隔三差五的举办几次,应该就能挽救不少城民的性命。”
“夫人这是被噩梦吓到了?”张彻抖肩哄着她:“女魔头变成白莲花了?”
“去你的!我只是想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积点福罢了。”
听到是为孩子积福,张彻原本想拒绝的态度软了下来,他沉声应道:“嗯,好,我尽力吧。不过这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需父亲点了头其他三大家族应允才是。若我一个人抢在前面出尽风头,以后怕会影响不好。夫人你且等等,我尽快安排。”
“好。”林瑶青心中甚慰。
她暗暗祈祷着昨夜梦中的那些枉死女子的冤魂不要将煞气施加在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毕竟孩子父亲犯下的过错,不应该由孩子来承担背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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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彻很快向父亲张峥建议了施粥之事,说毕竟自己身上挂着城主的职位,若是对当下的灾祸无全然动于衷只怕是不妥。
深思熟虑了一番,张峥也确实觉得张家作为锦凉城首富该有所作为。他随即书信三封,与其他三大家族通了气,说是先预备筹划一下,先小范围的试上一试,且观后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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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很快就安排了下去,张彻亲力亲为,力争将施粥利民之事落实到位。
眼看着长子操劳着,张峥发现次子张衍也很少上心,跑前跑后的帮了不少的忙。可再观察了一阵,张峥隐约发现二儿子的好意似乎被大儿子拒绝了,兄弟两个之间像是生了隔阂,力总使不到一处去。
回到卧房之后,张峥与妻子秦氏聊起了两个儿子的现状。
秦氏略偏心于长子,于是说了许多大儿子的好话,又讲了些二儿子在背后使绊子的锁事,诸如次子侵占长子的生意之类。
原先张峥只知道两个儿子不睦,却不知道兄弟两人之间已经开始为利益起了冲突。
家族之内最忌讳兄弟阋墙,两个儿子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本该友善互爱才是,怎能为了区区蝇头小利就发生内讧呢?
张峥默默听着妻子的闲话,嘴上虽未作评判,但心底已然下了决心,非要敲敲两个儿子的警钟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