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在偏厅里聊着,张彻全程在墙外偷听直至两人互相告别,他破天荒的发现林瑶青竟没有说他一句坏话,也没有朝娘家人诉一句苦,只单单询问了修罗场的事。
这完全不像她的性格啊!之前岳母来探望的时候,那小白眼狼表情得瑟的不得了,对着沈氏可是大诉苦水,接连说自己在婆家被人欺负。怎么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竟如此乖巧极了,没说他半个不字。
张彻又想起翡翠禀报之言,昨天落单的情形对林瑶青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机会,她竟然没有跟着叶雪岩跑了,莫不是她当真开始接纳他了吗?亦或是她仅仅只是想生下这个孩子,等还了上一代的恩情再与自己一刀两断?
送别的脚步声响起,张彻先一步溜到厨房去躲着,以防妻子发现他听墙角。
初秋白昼尚热,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目,沙得泪眼微痛。
林瑶青走出偏厅就看见丫鬟们在瓜藤架下开始张罗布菜。
张彻从厨房走出来朝她招手问道:“聊完了?”
“嗯,聊完了,林石已经走了。”
张彻明知故问道:“聊什么了聊那么久?”
“不要你管!”林瑶青坐在石桌之前,举起一杯菊花茶一饮而尽。
“好喝吗?这可是最爱你的夫君亲自给你泡的。”张彻揶揄道:“只可惜某个没良心的却连句话都不愿跟我说。”
亏他还有脸说最爱她,林瑶青反诘道:“张彻,你当真爱我吗?你只是想睡......”
“睡.我”两字还未吐出口,林瑶青羞涩地望了望一院子的下人,只得换了个词:“你就只是想占有我!”
张彻伸手摸着她的发顶,“对啊,我爱你所以想占有你,这很难理解吗?”
“你这不叫爱!”林瑶青拍开他的大掌,“你这种霸道的占有不配称之为爱!”
若是以前,这些小情小爱的话只能憋在肚子里,不过那天到底被白嘉蕙戳破了,现在终于可以全部都搬到了台面上来了。
张彻撑手拖着下巴,望着妻子的一颦一笑,“哦?那什么叫爱?夫人,你教我啊,我好好学学。”
“爱一个人是希望对方过得好,哪像你一样天天折磨我!你怕是已经忘了当初在红梅园是怎么折磨我的?我可还没忘呢!我都还记着呢!”
张彻没有忘,他也知道那段时光给她造成的伤害不可弥补,可他并不后悔。若没有那时的强迫,她的腹中也不会有这个孩子。张彻偏头蔑笑:“不,那是你的想法,我觉得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就是想要独自占有,像那种拱手让人的感情才不配称为爱,更有甚者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和别人在一起的感情更不配称之为爱,说到底那根本就是因为不爱,若是真爱怎能看得下去!”
眼前这个家伙惯会颠倒是非,林瑶青不服气道:“我吵不过你,不如我们找别人来评评理!”
“好啊,你找啊!”
林瑶青冲白瓷招招手,“来,白瓷,你说,爱一个人是占有还是成全?”
白瓷摇摇头,“奴婢哪里知道这么深奥的问题?”
张彻一笑,林瑶青恨铁不成钢地又朝翡翠招招手,“翡翠,你怎么说?”
翡翠福了一身:“奴婢与大小姐意见相同,奴婢觉得爱一个人是成全,是默默守护,只要他开心就好,不一定非要得到他的。”
“说得好!”林瑶青连连鼓掌,“不愧是我家的丫头,境界就是高!张彻,你看见了吗?我赢了!”
翡翠略略羞愧:“大小姐说笑了,奴婢就是胡乱一答,算不作数的。”
张彻有些不高兴,问向月无影道:“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这事你怎么看?”
其实月无影也想回答喜欢一个人默默守护就好了,可她看着自己少爷怒气森森又有些求胜心切的脸,只得违背自己的心意,顺从少爷的意思回答道:“爱一个人的确是想和对方在一起的,不然那也算不得真正的爱,只是稍稍有点喜欢罢了。”
张彻连连颔首:“说得不错!”他指着面前的一盘银杏鸡丁道:“月无影,这盘菜赏你了!”
这厮惯会仗势欺人,林瑶青瞪了丈夫一眼:“我不服!不行,还得再叫个人过来问问!”
采苼采芪肯定都是个胆小鬼,肯定和月无影一样只会顺张彻人的心意说话,林瑶青唤来戴筝道:“戴总管,你方才可听见月管事的话?你觉得她说得对吗?”
就在张彻以为戴筝一定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时候,戴筝抬头望了一眼月无影后,大旗一倒直接站在了林瑶青的阵营:“回少夫人,属下认为喜欢一个人是成全。若是发自肺腑的喜爱,是肯定不想让对方受到一丁点伤害的,哪怕亲眼看着喜欢的人和她喜爱的人成亲到老,心底也是坦然。”
“好!说得好!戴总管此言甚得我心!”林瑶青鼓掌连连,“张彻,你听见了吗?你看看你手下比你讲理多了!亏你大言不惭的说爱我,你若真的爱我,怎么舍得一次又一次伤害我?”
张彻有些气恼,自己的心腹竟然临阵倒戈害自己吃瘪,只得暗戳戳捡了几个枣子锤向戴筝。
戴筝被击中后颇为委屈:“少爷,是少夫人问的,属下就回答了,早知道惹少爷生气属下就说不知道了。”
月无影端着获赏的菜盘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戴筝望着女子的浅浅笑意,心中如沐春风。
整个园子里洋溢着欢乐的氛围,唯独张彻黑着个脸,一副落败的狼狈之相。
*
喝完安胎药之后,林瑶青就午睡去了。
张彻自是没有那个小孕妇贪睡,只守在榻前静静望着她的睡颜。
虽说这张脸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可每次依然觉得看不够。
这是他最爱的人,爱到骨髓的人,一辈子也放不开的人。
鬼才信爱就是成全,他偏偏就是想将她独自占有。张彻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如今他已经三媒六聘地把她娶回了家,她这辈子都是他的,她休要再妄想嫁给别的男子。
安静的时光从指缝中流淌,枕边的林瑶青似乎睡得并不踏实,额间冒着丝丝冷汗。
噩梦中的林瑶青被蒙着眼罩,无尽的黑暗里周遭全是林家奴隶的磨刀霍霍之声......
耳边似乎传来翡翠的尖笑着,郊外刺客大战后那毛骨悚然的割肉声再度响起,林瑶青猛然从梦境中惊醒,“呼......”她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了?”张彻抱着妻子安抚道:“可是做噩梦了?”
林瑶青委屈巴巴道:“我想吐。”
张彻立刻下榻找来一个痰盂,蹲在她身前为她承接着,吐完之后再为她递了一杯水漱漱口,“好点了吗?”
“嗯,好点了。”
张彻接过茶杯,闻声哄道:“夫人辛苦了,再忍忍,听说过了头几个月能好一些。”
“我不想生了,当娘也太受罪了!”林瑶青略带撒娇道:“凭什么想要孩子的是你,可你却一点事没有,全让我一个人受苦?”
“为夫倒是想替你受这份罪啊!”张彻揽住妻子依靠在胸膛之上,“这不是先天条件不允许嘛!”
“狡辩!”
“不过以后夫人若是睡不着觉,夫君就陪着你不睡觉,夫人若是吃不下饭,夫君也不吃,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这个孩子安全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