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赵老爷子还是又叫了儿子来书房。
然而……
赵老爷这辈子遇到最出乎意料的结果，就是在他决定将生意全盘交给自己儿子的时候，选择了拒绝。
“祁叔和您一个年纪，不还在生意场上跑着么？”
赵老爷也不喜欢祁宣，登时吹胡子道：“那是因为他的儿子不争气，我的儿子可争气得很！”
“你的儿子也不争气。至少现在强纳穆云笙这件事，真做不到。”
赵老爷信以为真叹口气，一掌拍在黄桦木椅的扶手上：“你若是像那祁宣一样，有把你妹妹迷得五迷三道的本事，还愁拿不下一个穆云笙？”
赵锦没有说话。他现在需要扮演的就是一个乖乖喝茶接受训斥的角色，这样赵老爷才会觉得儿子还是听自己话的，过一会儿提出的要求才更容易被同意。这一点赵锦自小就用得得心应手，不知叫赵老爷上了几回钩。
“不想全盘接受生意的话，你是还有什么其他的打算？”赵老爷道，“趁着你娘不在，且说给我听听，我能做主的，一应都替你做主了。”
赵老爷多年了有些惧内，这事在赵家不是什么秘密，赵锦自然也是知道的。既然是赵老爷主动开口，赵锦便顺水推舟道：“儿子想再去外面长长见识，如果合适，想要开春就动身。”
“可以。”赵老爷一口应允。比起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赵缎，他最喜欢赵锦的一点就是这个儿子愿意像他当年打拼一样，四处吃苦，而不是靠着家里的金山银山，坐享其成。
赵锦试探着赵老爷的脸色，道：“我想带棉儿也一同去。”
这下赵老爷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你妹妹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前阵子被祁家闹出那样的笑话就够了，怎么还要出去外面抛头露面？”
“正是因为祁宣那件事，棉儿现在心里也不大舒服。虽然身子好些了，但总要出去散散心，才能彻底放下。”赵锦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缓缓道来，“况且一离开青云镇，也没人知道她就是赵家小姐，只有在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环境下，棉儿才能稍微放下这些烦心事。”
赵老爷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道：“说的有几分道理。”
两战均告捷。接下来就是最难的一关了。
赵锦深吸口气，道：“还有一件事，要同您商量。”
赵老爷道，“什么事？”
“穆云笙穆掌柜，想要离开留仙楼了。”
……
年关将近，由于今年收成还不错，青云镇上处处洋溢着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不少摊贩都挂出了要甩卖货物、提前关店回家过年的告示，因此赵棉早早就拉着穆云笙上街，采买一应过年用的东西。
赵老爷和赵夫人见赵棉自那件事后好不容易心情好起来，也乐得教她操劳一些，遂将各种需要的东西都列了单子，叫赵棉去买。
赵老爷赵夫人的本意自然还是让她去散心，因此当然不会真教赵棉去抢了买办的活计。穆云笙趁赵棉不注意，从英红那里要了单子来看，顿时哭笑不得：单子上尽是些珠宝首饰，顺带写明赵夫人还叫赵棉买些打赏下人的金银裸子和苏绣小荷包。
亏她还以为可以趁这个机会去菜市场看看青云镇这边冬天有什么新鲜菜，看来是不可能了。
赵棉兴致高涨，真的以为自己被委任了重要的任务。她拉着穆云笙进珠宝铺子里转了一圈，拿了几对成色不错的翡翠镯子和设计新颖精巧的发簪，叫掌柜包起来送到赵府；紧接这又去胭脂水粉铺给自己屋里的丫鬟们买了许多香粉。
在珠宝铺里时，赵棉乐呵呵被仆役们围着献看种种奇珍异宝，穆云笙趁她不注意，悄悄向一旁的掌柜道：“这里可有扳指卖？”
“自然是有的，但是这东西一般都是男人戴，尺寸也各不相同。”
掌柜的话中意思含蓄委婉，穆云笙却随口扯了个谎道：“无妨，只是弄坏了别人的东西，要赔一个罢了，别的不要紧，成色须得和原来的一样才好。”
掌柜的道：“敢问姑娘，那扳指是什么成色？”
“是满绿的翡翠。这种东西我知道别处不易有，听说你家东西最全最宝贝，才专门上门来。掌柜的可别叫我失望了。”
穆云笙早就猜到，这种好东西要么铺子里没有，要么早就被人预订，她须得向这掌柜把话说明，显得自己不傻，那掌柜才会乖乖和她交底。
果然，掌柜的面露难色道：“姑娘抬举我们铺子了，这种成色的扳指虽说难得，但我们铺子里还真有。只不过不是一只，是一对，轻易不好单卖的。”
他话里的意思穆云笙一听就懂：“是谁预订下的？可付了定金没有？”
“是祁家的少爷。”
那掌柜显然也是听说了赵棉和祁宣的事情，说到这里便把声音放小了些。
穆云笙本已经快要忘掉祁宣这个人，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看那掌柜瞧了赵棉一眼，这才反应过来，眉头不禁皱了皱：“这可真巧。祁宣少爷没有下定金么？”
她猜那祁宣若是给了足够分量的银子，这掌柜必定不会对她透露这里还有满绿扳指的消息。看来那祁宣只不过是对掌柜口头上预订了下来，并没有出定金。穆云笙这番算盘打得一点不错，那掌柜果然点了点头。穆云笙当机立断道：“既然如此，我不好耽误掌柜你的生意，这买卖理该价高者得。我这就签了银票给你，把那扳指给我包起来吧。”
掌柜的和祁家素来也有些生意上的往来，虽然听穆云笙说这就要签银票，一时有些心动，但果然还是不想为此得罪了祁宣，因此便满脸堆笑对穆云笙道：“话是这么说，但我们小本生意，断不想得罪了金主。若是祁少爷问起来，姑娘可要我怎么说？”
他这推脱的功夫，穆云笙已经拿过伙计手里的狼毫，刷刷签了一张八百两的银票。这个价钱绝对比那对扳指的定价只多不少：“若问起来你只管把这银票拿给他看，叫他照着银票来寻我的仇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