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似乎很怕穆云笙，哆哆嗦嗦得都要吓哭了：“没，没别人来过了……”
穆云笙再三盘问，小丫头依然说没有外人来过，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清扫院子。这样就难办了。只有物证没有人证，就算她以此为借口向赵夫人提出自己不适合留在赵府，赵夫人也不会相信。
这日她原先准备的是一锅鲜汤，一盘用青笋代替蒜薹的鱼香肉丝，还有整块炖煮得酥软喷香的东坡肉。为了避免赵大少爷拿没有食欲这种话来搪塞，穆云笙还将米饭内撒上了芝麻，不用一贯的水蒸法而改用能令米饭膨胀得更加松软的汽蒸法。
被这么一搅和，鲜汤泡汤了，本来准备好食材就差下锅的鱼香肉丝也没法做了。这日的午餐，穆云笙只给赵锦端过去了一道东坡肉，一碗喷香的米饭。而剩下两碟咸菜，一碟是腌脆黄瓜，一碟是小葱拌豆腐。
这样的伙食，显然和她之前承诺的“大餐”相去甚远。
赵锦的气色已经比前几日要好一些，今日便改在书桌前等她来送饭。穆云笙来到之后，将食盒里的几样菜色一一摆出来，赵锦的眉头便显然有些不大舒展。
“……你是觉得我喝得药已经够多了，所以连汤也不准备了？”
赵锦心烦，穆云笙比他更心烦，作为一个厨师，在一道菜完成的最后阶段却被别人恶意破坏，对于厨师来说是最恶心的事情。而且想想破坏这道菜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因为喜欢面前这个人，穆云笙更对赵锦温柔不起来。
“凑合这么吃吧，晚上再做其他好吃的。”穆云笙勉强道。
赵锦本来还要多说两句，见穆云笙神色与语气都不同往常，倒默默忍了回去，端起米饭就往嘴里扒。
赵锦吃饭，穆云笙就在一旁站着，等他吃完了收走碗碟。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穆云笙偷眼瞟了瞟书桌，发现她前些日子收拾到左上角去的那一堆账本已经悄无生气移到了书桌的右上角，看来赵锦这些日子病中也没闲着。
她倒是不反对赵锦适当地活动一下，无论手指还是脑子。毕竟真在床上一躺就是一天的话，反倒很容易没有食欲，更不利于病情恢复。
虽然这顿饭并不太符合赵锦的胃口，但他食欲很好，依然将整碗米饭和东坡肉消灭了干净。
穆云笙看他吃完了，上前将碗碟都收拾到自己手中的食盒里。
赵锦突然道：“上一次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
他这样突然的开启话题令穆云笙十分不知所措：“……上次？哪一次？”
赵锦显然也不乐意直说，但是见穆云笙实在意会不到，只得咳嗽一声补充道：“……马车上的那次。我那句话不是本心，只是一时没有管住嘴。”
穆云笙眨眨眼睛，脑子这才缓慢地运转起来：“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公子的意思是……公子并不想纳我为妾？公子并不喜欢我，是这样吧？”
赵锦楞了一下，深吸口气道：“对，就是这样。但是……”
穆云笙感觉到自己心中除了预料到的轻松外，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她不会在赵锦面前表现出来。
这一点点的失落，远不足以让她失态。
“好。”穆云笙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轻快，“上一次的事情我也有错，本来是玩笑话却当真了。既然这样，公子早些歇息吧。”
穆云笙说完这句话，就立刻提着食盒出门了。直到走到赵锦看不见的地方，才长吐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的重担。
第一次没有达到目的，第二次就必定会再次上门。
穆云笙不着急。赵锦没有挑剔她送过去的菜，就说明对方的目的没有达到。
她来到赵府已经十几天，各处的小丫鬟依然在穆云笙背后嚼舌，说明这院墙内和院墙外的流言应该不仅没有止息的迹象，反而在渐渐扩大。
有人羡慕地说，穆姑娘是丫鬟的身子小姐命，出身再破烂也挡不住有贵人出手搭救，先是遇到小姐，接着遇到公子，这是祖坟冒青烟的福分呐。
有人嫉妒地说，穆云笙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留仙楼的掌柜，怕不是凭着勾引公子的本事换来的吧？
赵府内丫鬟们的窃窃私语自然也有不少传到穆云笙的耳朵里。
那些说她和赵锦有一段风流情史的暂且不论，但是这其中格外扎人的一种论调，就是穆云笙是靠睡赵锦上位的。
关键在于信这说法的人还不少。
上次砂锅被打破的事情后，穆云笙吸取了教训，宁可派人去买办那里拿东西，也不在做菜的时候离开厨房。这日下午她趁着还不到准备晚饭的时候，靠着厨房角落的蒲团打盹儿，冷不丁听见门口有人路过，驻足探头，似乎有意看看厨房里有没有人？
——是两个不知哪房的小丫鬟。
“你看什么呀？快走，一会儿被那女人撞见可要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不怕。你瞧，她根本就不在里边。”
“你胆子真大。上次佩儿听绿枝姑娘的指使，打碎了她熬汤的砂锅，她不依不饶直问，把佩儿都生生问哭了，差点什么都答出来。你当心她一会儿看见你在这里张望，还要来欺负你呢！”
“我怕什么？那种靠睡男人才当上掌柜的货色有什么好怕的。依我看这小厨房就是个摆设吧，她能有什么手艺？难道是睡男人的手艺吗？”
紧接着便是一阵轻蔑的嗤笑。
后面的对话声渐渐小下去，想来是那两个小丫鬟去得远了。
穆云笙叹口气，从蒲团上坐起来。自从穆家的事告一段落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疲惫的感觉。
看来有些流言并没有如她预料一般随时间淡去，反而因为某些人的添油加醋和煽风点火，愈演愈烈。穆云笙并不会过度在意他人对自己评价，但也懂得最基本的道理：人言可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