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学校论坛的帖子是不是你删的?”
她侧身而卧,双手乖巧地放在耳侧。
程岩声音停了下,看着她轻声笑了,“你求我删的,忘了?”
井一疑惑片刻,才反应过来,糗事重提,她羞赧地推了他一下,“不是我扔笔记本那个,是夸你声音好听的那个帖子。”
程岩给她拉了拉被子,装迷,“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闭上眼睛。”
井一愤愤地闭上眼,“肯定是你干的。”
程岩不置可否,寻到方才停顿的地方,继续读了起来。
听着他的清淡低沉的嗓音,她渐渐有了困意,耳中的文字越来越远,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起,撞见他从客房出来,她以为自己在梦里,老夏中气十足的喊声从楼下传来,她才确信自己没有做梦,吃惊地问他,“你昨晚怎么没回去?”
程岩慢条斯理地把衬衫袖子折上去,施施然下楼,“爸让我留下的。”
井一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臭屁~”
圣诞节这天,井一早早请假下班,等程岩的功夫,跑到楼上跟老夏唠了会儿嗑,被他训斥不务正业,溜班缺岗。
“我有正规的请假手续。”井一不服气,“演唱会要提前去,不然,不好停车。”
“行行行,那你赶紧去,别在这儿影响我工作。”
“程岩没到呢,我在这儿等他。”
“一楼大厅有休息区,去那等。”
井一“咦”了一声,狐疑地在他身边转了一圈,“老夏,你今天不对劲哦。”
夏明博老眼圆瞪,“哪儿奇怪了,我约了人来谈事情,你赶紧走。”
“女人?”
“臭丫头片子!”
夏明博起身要揍她,她反应超快,兔子似的,蹿到沙发后面,井一更加笃定了,“我又不介意您找老伴,您干嘛急眼啊。”
夏明博双手叉腰,“谁急眼了?”
“你。”井一心情无比好,“我找男朋友的时候,您把关了。您找女朋友,也得让我把把关。我就在这等着,看看谁那么有福气。”
夏明博哭笑不得,招了招手,把她喊到身边,“过来,我不揍你。”
“您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跑都来不及。您说吧,我们隔江谈话。”她在面前比划了一下,把沙发当成长江。
夏明博往沙发前走了两步,向来沉稳睿智、掷地有声的百货业大佬,难得露出没有把握的样子,“你真得不介意?”
井一趴在沙发上,一脸轻松惬意,“不介意。”
“你妈会不会介意?”
井一翻了个白眼,走到他身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妈巴不得您早点找一个称心人儿呢。”
“真的?”
“假的。”井一故意说反话。
夏明博听出她的意思,在她脸上捏了捏,“臭丫头。”
井一故作哀怨,“现在是臭丫头,以后连臭丫头都不如了,您会看我越来越不顺眼的。”
夏明博哼了一声,“知道就好,赶紧嫁出去,省得整天在我跟前晃,惹我心烦。”
井一知道他是说着玩儿的,可心里却忍不住有些难受,“老夏,你会一直疼我的,对吧?”
明眸漆黑闪亮,盈盈水光清透如山涧溪流,夏明博看着面前这张像极了妻子年轻时眉眼的青春面孔,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傻丫头。”
井一撒娇,“您还没回答我呢?”
“你马上就有自己的家庭了,有你喜欢的人疼你陪你,爸爸的疼爱还重要吗?”这句话掺着多少父亲的真实心境,既盼着孩子长大成人,又为她的长大心生悲切。
“当然!”井一急得直跺脚,“父爱如山,如果山可以倒,还有什么情感靠得住?”
她的肆无忌惮、义无反顾,归根到底,是他的爱给了她追寻的底气。
夏明博笑着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你永远是爸爸的心头肉。”
井一嘴巴撅得高高的,“这还差不多。”
夏明博逗她,“贪心跋扈。”
井一摇头晃脑,无所顾忌,“您宠的。”
夏明博朗声笑了,“我夏明博的女儿就得这样!”
看了眼窗外的高楼远景,又看了看像极了妻子的小小人儿,“这个周末陪我去看看你妈妈。”
看来,老夏这次走心了。
井一抱了抱他,有些撒娇的意味,“好。我也想妈妈了。”
她没有问那些关于妈妈的问题,她亏欠妈妈的,是生命,是灼灼深情的怀念。
夺走了妈妈的生命,她注定不能成为一个孝顺的女儿。
可是,老夏在妈妈面前,无所亏欠,难得他愿意放下,她何必徒增他的忧思。
就让关于妈妈的所有记忆,永远封存吧。
手机传来特制的铃声,井一眨了眨眼睛,“程岩到了。”
夏明博老怀慰慰,“去吧。”
“晚上约会愉快哦,老夏。”井一调皮地打趣他,走前顺走了他桌上的合照,“这个,我带走了。相信我,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爱人办公桌上放着和其他女人的合影。”
夏明博来不及阻止,她已经关了门,溜掉了。
抚摸着办公桌上空出来的一块,良久,他叹了口气。
瑾桦,我高估了自己,孤独的滋味,太难熬了。
你会原谅我吧?
程岩老远看到她对着自己闻来闻去的,“闻什么呢?”
井一上了车,把手臂凑到他鼻子前面,“你闻闻,什么味道?”
程岩不解,配合地闻了闻,“奶香味,你沐浴露没换。”
井一收回胳膊,啧啧出声,小脑袋瓜子不停地摇啊摇。
程岩摸了摸鼻子,犹疑道,“我闻错了?”
“没有。”
她仍是不停地咂舌。
程岩被她搞得心里发毛,“有话直说,别神经兮兮的。”
井一偏头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你未来的岳父给你找了个岳母,而且,我刚才好像见到她了。”
老夏买的香水味太独特了。
所以,那个人从她身边过的时候,她马上就闻出来了。
她今天没擦香水,那么,那个味道确定是从那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井一跟他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顺嘴把老夏吐槽一番,“原来我的礼物是沾了别人的光~”
程岩好笑地看着她吃飞醋,“也许别人沾了你的光呢。”
井一撇嘴,“不可能。”
她坐直了身子,奇怪地打量他,“我爸搞黄昏恋,你好像一点不意外,好像有心理准备似的。”